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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留客

"你——"

"君上!"蓝珠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东境结界有异动!"

白观砚趁机后退半步,从容地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襟。

孤槐狠狠瞪了蓝珠一眼,吓得女将军单膝跪地不敢抬头。

"去查。"他甩袖转身,却听见白观砚在身后轻笑。

"魔君不留客?"仙君晃了晃不知何时顺走的同心结,"我对着这个倒是想起些趣事。

*

孤槐没想到白观砚真敢留下,更没想到自己居然默许他住进了烬余殿的听雨轩——那是距离主殿最近的偏殿,中间只隔着一片竹林。

入夜后,沙沙竹声混着偏殿传来的捣药声,吵得孤槐心烦意乱。

他暴躁地推开听雨轩的门时,白观砚正在灯下研磨药材。

仙君散了发,白衣外松松垮垮披着件淡青纱衣,案头琉璃瓶里插着几枝新折的槐花。

"魔界夜露重。"白观砚头也不抬,"这安神香加了沉水檀,能..."

"谁准你折本君的槐花?"孤槐一把抓起琉璃瓶,却发现水面飘着几粒莹白的东西——是安神的莲子心。

白观砚终于抬头,灯光将他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他伸手握住孤槐的手腕,将瓶子轻轻放回案上:"你眼底有青影。"

仙君的指尖微凉,按在孤槐腕间却像烙铁般滚烫。

孤槐猛地抽回手:"少惺惺作态!"他指向窗外,"滚回你的仙门去!"

白观砚不紧不慢地展开一卷竹简:"《魔界草药志》说烬余殿的槐树是三界独一株'血心槐',其花入药可镇魂安魄。"

他抬眼,"魔君连日噩梦,不是吗?"

孤槐瞳孔骤缩。他从没对任何人提起梦境内容。

"本君最后问一次。"他掐住白观砚的脖子将人按在墙上,红瞳在黑暗中发亮,"你怎么知道这些?"

白观砚被他扼着咽喉,却露出个挑衅的笑。

他忽然抬手,指尖凝出一片青翠的竹叶,轻轻吹了几个音符。

那调子简单得近乎幼稚,却让孤槐头痛欲裂。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火光、竹叶、梅香...

"停下!"枯妄鞭失控地扫落案上器物,药碾摔得粉碎。

白观砚立刻收声。

他抚上孤槐紧绷的背脊,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炸毛的猫:"睡吧。"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我守着你。"

……

次日清晨,蓝珠在槐树下找到了相拥而眠的两人。

孤槐头一次睡得毫无防备,甚至无意识地抓着白观砚的衣角。

仙君背靠树干,肩上落满槐花,手里还握着那个褪色的同心结。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孤槐冷白的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将他凌厉的轮廓柔化成少年模样。

蓝珠正要退下,白观砚却已睁眼。他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中是女将军从未见过的温柔。

直到正午,孤槐才猛然惊醒。

他身上盖着白观砚的外袍,怀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个暖炉。

偏殿方向传来悠扬的叶笛声,吹的正是昨夜那支简单的小调。

槐花的甜香里混着药粥的味道,隐约还有荷花酥的甜。

孤槐烦躁地揉乱长发,却摸到发间别着朵新鲜的槐花。

正要发作,忽见石桌上摆着个精巧的食盒,底下压着张字条:

"荷花酥管够。

——白"

枯妄鞭卷起字条,孤槐盯着那行清峻的字迹看了许久,最终冷哼一声,将字条塞进了贴身的暗袋。

*

魔界的晨雾带着特有的硫磺气息,将听雨轩的琉璃瓦染成朦胧的灰色。

白观砚在寅时末就醒了——仙门的作息刻在骨子里,哪怕在魔界也不例外。

枕上残留着孤槐身上特有的冷铁与雪松的气息,让他想起昆仑绝顶的晨风。

推开雕花木窗,白观砚发现主殿方向已有灯火。

孤槐向来浅眠,这个时辰想必已在批阅奏章。

他唇角微扬,从袖中取出片青翠的竹叶。

简单的叶笛声穿过雾气,是仙门童子都会的《朝露曲》。

曲调才起了个头,主殿的窗户就"砰"地关上,力道大得震落几片瓦。

白观砚轻笑出声,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吹。直到主殿门被暴力推开,一道黑影裹着煞气疾驰而来——

枯妄鞭卷着个东西砸进窗棂。

白观砚接住一看,是块刻着魔纹的玉简,上面潦草地写着"闭嘴"二字,墨迹还没干透。

"君上的字倒是进步了。"他摩挲着玉简上晕开的墨痕,想象孤槐暴躁书写的模样。

辰时三刻,白观砚端着药膳来到主殿。门外的魔将们面面相觑,不敢阻拦这位能在魔君面前来去自如的仙君。

殿内光线昏暗,孤槐正倚在玄玉王座上闭目养神。

案几上堆满奏章,最上面那卷写着"东境妖兽暴动"的急报被朱笔粗暴地划了个叉。

魔君的黑袍松散地披着,露出里面深红色的里衣。

长发未束,几缕碎发垂在苍白的脸颊旁,眼下有明显的青影。

白观砚将食盒轻轻放在案几上。

盖子掀开的刹那,孤槐的鼻翼微微翕动——是荷叶粥的清香,混着魔界罕见的薏仁香气。

"本君说过——"

"没胃口,不想吃,让我滚。"白观砚熟练地接话,盛出一碗莹白的粥,"这是用烬余池的月光莲熬的,安神效果比槐花好十倍。"

孤槐眯起眼:"你动了本君的莲花?"

"采了最外围那朵。"白观砚坦然道,"反正魔君从来不去赏花。"

他忽然俯身,指尖拂过孤槐眉间,"这里,皱得能夹死魔渊的毒蛾了。"

枯妄鞭瞬间缠上他的手腕,却没用劲。

孤槐的红瞳在昏暗处像两簇鬼火:"仙君近日越发胆大包天。"

白观砚就着被束缚的姿势,舀了勺粥送到他唇边:"尝尝?我加了蜂蜜。"

孤槐鬼使神差地张口,甜糯的粥滑过喉咙,竟真有股清凉之气直冲额角,连日来的头痛缓解不少。

"难吃。"他违心地评价,却任由白观砚一勺接一勺地喂完大半碗。

未时的阳光穿透魔界常年不散的阴云,在槐树下投出斑驳的光影。

石桌上刻着棋盘,白观砚执白,孤槐执黑,对弈已过半局。

"你输了。"孤槐突然落子,枯妄鞭得意地翘起鞭梢。

白观砚却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朵莹白的月光莲,放在棋盘某处:"魔君再看?"

莲花所在的位置,原本散乱的白子突然连成绝杀之势。

孤槐盯着那朵莲花——正是今早入药的那朵,此刻花瓣上还凝着露珠。他忽然伸手扣住白观砚的后颈,将人拉近:"作弊?"

"是魔君教我的。"白观砚呼吸丝毫不乱,"十九年前在锦水城,你就这样用野莓骗了我三局。"

锦水城三个字像钥匙,瞬间打开记忆的闸门。

孤槐眼前闪过零碎画面:雪地里散落的棋子,白净的手落下一枚黑子,还有...还有自己大笑时呼出的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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