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砚离开的第三日,孤槐站在界门处,枯妄鞭缠在腕间,红瞳冷冷望着那道逐渐消散的剑光。
谪茗沉默地站在他身后,长戟上凝结着晨露。
"君上,您这是……?"
孤槐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黑袍翻涌如夜雾。
烬余殿内,一切如常,却又处处不同。
案几上的茶盏少了一只——白观砚走时顺手带走了他惯用的那只青瓷杯,只留下孤槐常用的玄铁盏。
殿内安静得可怕。
孤槐坐在王座上,指尖轻叩扶手,枯妄鞭垂落在地,鞭梢无意识地蜷曲又舒展,像一条烦躁的蛇。
蓝珠进来时,正看见魔君盯着案上的半局残棋——白子占尽优势,黑子困守一角。那是白观砚临走前随手落的一子,孤槐至今未动。
"君上,东境妖兽又暴动了。"
"杀。"
孤槐的声音冷得像冰,红瞳里却闪过一丝不耐。
从前这种琐事,白观砚总会适时插一句:"不如设阵困之?"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下令。
白观砚离开的第四日,孤槐踏进了听雨轩。
这里还留着仙君的气息——书案上摊开的古籍,砚台里未干的墨,甚至枕边还放着一册未读完的《魔界灵植考》。
孤槐皱眉,指尖拂过书页,发现白观砚竟在页边做了批注:
"魔灵芝性烈,需配月光莲中和,否则易损心脉。"
"无聊。"
他冷哼一声,却还是把书收进了袖中。
夜里,孤槐独自坐在观星台上饮酒。
魔界的夜空永远蒙着一层血色,不像人间,能看见漫天星河。
他忽然想起白观砚曾说过:"魔界的月亮太冷,不如人间的暖。"
当时他怎么回的?
——"矫情。"
可现在,他盯着那轮血月,竟也觉得刺眼。
酒坛空了,他随手一掷,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夜半忽起暴雨。
惊雷劈开天幕的刹那,孤槐正翻阅边境军报。
电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案几上投下狰狞影子。
他下意识望向听雨轩方向,才想起那里早已无人点灯。
雨水顺着屋檐奔涌,在石阶上敲出杂乱乐章。
像极了白观砚某夜兴起,用焦尾琴胡乱拨弄的调子。
孤槐提着戮仙剑去了魔渊。
这里是魔界最凶险之地,黑雾翻涌,煞气冲天,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噬神魂。
往日他练剑时,白观砚总会站在崖边看着,偶尔出声指点,更多时候只是静静站着,等他收剑时递上一方帕子。
今日无人等他。
剑锋劈开黑雾,魔气如潮水般退散又聚合。孤槐的招式越发凌厉,剑气纵横间,崖壁崩裂,碎石滚落深渊,许久才传来回响。
他忽然停下,红瞳微眯。
——不对。
这一式"幽冥断月",本该在第三转时收势,可他竟不自觉地多挽了半圈,剑尖斜挑,如流云回袖。
……是白观砚的剑法。
魔君脸色骤沉,反手将戮仙剑插入岩壁,剑身嗡鸣震颤,似在不满。
"闭嘴。"他冷冷道。
戮仙低笑:"小主想他了?"
孤槐一把拔出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十日,边境传来消息——仙门内乱,落隐门遇袭。
"谁干的?"孤槐冷声问。
蓝珠低头:"据探子报,是……玉忧仙君。"
枯妄鞭猛地收紧,孤槐红瞳微缩。
"他疯了?"
落隐门是白观砚的根基,他为何要自毁师门?
谪茗递上一块留影玉:"君上,这是从仙门流出的影像。"
孤槐捏碎玉石,光影浮空——
画面里,白观砚立于落隐门最高处,脚下是熊熊燃烧的经阁。
他手中握着一幅画卷,声音清晰传来:
"青冥古城惨案,非前魔君所为。"
"此画乃流萤遗物,画中持剑者,不是前魔君!"
仙门众人哗然,有人怒斥,有人惊疑。
而白观砚只是淡淡一笑,拂袖间又掷出数枚留影玉——
锦水城案子的真相,邪修如何栽赃,幕后之人如何布局……
一切证据,**裸地摊开在众人面前。
孤槐盯着光影中那道白衣身影,指节捏得发白。
"蠢货……"
公开这些,等于与整个仙门为敌!
当夜,孤槐踏出烬余殿,枯妄鞭缠在臂间,红瞳如血。
谪茗沉默地跟上:"君上,要带多少人?"
"本君一人足矣。"
魔出踏入界门时,蓝珠忍不住道:"君上,仙门如今对您敌意未消,此去凶险……"
孤槐冷笑:"他们敢动本君?"
蓝珠一噎。
是啊,谁敢动他?
可白观砚呢?
那个为了替他洗清冤屈,不惜烧毁自己师门的仙君……现在又如何了?
落隐门,满目疮痍。
经阁的余烬未冷,仙门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议论。
有人愤慨,有人动摇,还有人偷偷收起兵器,不再提"诛魔"二字。
孤槐隐匿身形,径直飞向白观砚的居所——云墟天。
推开门时,他怔住了。
白观砚坐在案前,白衣染血,浮生剑断成两截,横在膝上。他正低头包扎左手的伤口,听见动静,头也不抬:
"俞殊,药放桌上就行。"
孤槐没动。
白观砚终于抬头,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睁大。
"……君上?"
孤槐冷笑:"烧自己家,很有趣?"
白观砚低笑:"还行,就是有点费剑。"
他晃了晃断剑,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孤槐盯着他染血的衣襟,忽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为什么?"
白观砚挑眉:"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公开那些?"孤槐声音低沉,"本君不在乎仙门怎么想。"
"可我在乎。"
白观砚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在乎真相,也在乎你。"
门外传来脚步声,俞殊端着药碗愣在门口,惊得差点打翻托盘。
"魔、魔君?!"
孤槐冷冷扫他一眼,俞殊立刻闭嘴,默默把药放下,退了出去。
白观砚轻笑:"你吓到我师侄了。"
孤槐冷哼:"他胆子比从前小了。"
白观砚端起药碗,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忽然道:"仙门里,已经有人动摇了。"
孤槐挑眉:"所以?"
"所以,"白观砚放下碗,唇角微扬,"魔君要不要考虑,和仙门……暂时和解?"
孤槐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拇指擦去他唇角的药渍。
"本君只和解一个人。"
白观砚怔了怔,随即低笑:"那也行。"
窗外,晨曦微露。
云墟天的桃花开了,花瓣随风飘进窗棂,落在案头的残剑上。
一切,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烬余殿。
白观砚倚在榻上,腕间伤口已包扎妥当。
孤槐坐在案前,面无表情地擦拭戮仙剑。
"君上。"仙君忽然开口。
"说。"
"你为何去云墟天?"
孤槐指尖一顿,冷冷道:"杀云尊。"
白观砚低笑:"那为何带我回来?"
魔君抬眸,红瞳森寒:"本君的东西,轮不到别人处置。"
仙君笑意更深,忽然伸手,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袖角:"那魔君可要看好我,别再弄丢了。"
孤槐盯着那只手,许久,冷哼一声,却未甩开。
窗外,魔界的血月依旧高悬。
可烬余殿内,却亮起了一盏灯。
直男说话就是没轻没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独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