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日光一寸一寸爬上天际,照亮这满城的苍夷,营帐内戚从宴靠在一旁的圈椅上,手撑着下巴,散落的日光穿透营帐打在眼睫上,细微的颤了颤,双眼睁开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洛禹安安静的睡颜。
上前伸手在脖颈处试探,尚还跳动的脉搏就这么让他舒了口气,桌上的吃食早已冰冷,和她的手一样冰冷,戚从宴将被子又仔细盖好,才缓缓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望过去,片刻驻足才出了营帐。
“照顾好洛姑娘!”
“是!”
厨娘端着热水帮着洛禹安洗漱,又将昨日军医开的药方扶着人灌了一小碗,可从嘴角留下的倒是占了多数。
一晚上的攻城略地,阳城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夏淳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与阳城同在,那些有点权势的人家早已跑路,就连秦家人连秦崇明的尸首都未埋便匆匆离去。
剩下的不过是那些贫苦的百姓,跪在地上迎接大军的入驻,祈求能活下来,萧云安安排着人将战场打扫了,直到天明才罢休。
“将军,夏将军?”
“好好厚葬了。”
“是!”
打扫战场远比打仗要繁琐太多,处理不好后续的污染和瘟疫才是恼人,站在墙垛上,远远看着一队人马,定睛一看是戚从宴,后面没有洛禹安,萧云安匆匆下了城墙恭迎
“殿下,阳城我们拿下了。”
戚从宴点了点头,
“一起进城吧,别吓着百姓。”
“是。”
“进城!!”
戚从宴没在最前面,由萧云安和萧景逸,还有徐世渊和宋明锐在第一排,马蹄踏在青石板上,从此阳城便是盛乾的阳城。
绕城一周后,几人站到了城墙上,由萧云安对着阳城百姓发言
“从今以后这是我盛乾的阳城,大家如若愿做我盛乾的子民,便可前往衙门更改户籍,如若不愿留下,随时可以走,担心祖宅以及田地的可前往衙门处交易,我盛乾按市价一并收下,凡有不按市价执行者、逼迫百姓交易者、趁此扰乱市价者、欺压百姓者一律问斩。”
问斩二字一落地便砸出一片巨浪,百姓们似信非信地望着他们,一向都是铁打的百姓,流水的衙门,他们这些普通人只想活着,这样的话当场说出来,不亚于一剂强心剂。
萧云安等人见百姓们情绪好些了便继续说道
“从今日起十五日的充足时间,过时不候,我会安排人在衙门做监督,你们也可以互相监督,一旦举报查实便立即行刑。”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大刀阔斧下的改革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说完众人骑着马去了军营处,这时候已经被收得差不多了,一进门便有当地的小官员以及一些当地的豪绅富商,瞅着人一进来便立即跪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戚从宴踱步到主位上没说起也没说话,一旁的几个将军自己找位置坐下喝着茶,对百姓要怀柔政策,对这些人可就不是了。
久久的平静让这些人没来由的额头汗水不断,这就像一把刀悬在脖子上迟迟不落下,可又不知道是落下还是收走,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能走谁不想走哦,如今失了阳城,夏将军也死在了战场上,是烈士,可他们呢,是大罪,回去也是死,在这里倒还有一线生机,大堂外的院子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排排箱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茶喝了一盏,也未见动静,戚从宴长指敲击着桌面,清脆的声音一点点没入脑海里,像是即将奔赴死刑的倒计时。
额间的汗水滴落在地板上,这么多人脚底下水渍越来越大,戚从宴垂下眼眸将手指蓦地收回,宋威立即上前道
“诸位今后便都是我盛乾的子民,殿下念在诸位心诚的份上,特此恩赦,凡是手上有触碰盛乾律法的,自行坦白,情节较轻者缴纳相应的罚款,情节较重者以及由他人揭发活着审查出来的一律抄没家财,按律执行。”
“谢殿下恩典!”
这些话是不是恩赐那就是因人而异了,碍于殿下没说起来,依旧跪着。
“起吧,东西都带回去。”
这次是戚从宴开口说的,那冷冰冰的话钻入耳朵里,给如今热气腾腾的身子真是冷得一激灵,赶紧起身退下,触及到戚从宴那冰冷的眸子一点也不敢动看,纷纷躬身告退。
待人都走完了,兴奋的气氛瞬间起来了,特别是几位将军,男儿沙场几十年,这样的事情足够他们留名青史了。
萧锦逸上前行礼问道
“表哥,洛姑娘的伤势好些了吗?”
萧云安几个一听也赶紧问道,刚在外面看到便想问,可当时不是问话的时候。
“是啊,洛姑娘可是我们的大功臣。”
“暂时未醒,已让军医看过了无碍。”
几个大老爷们一听赶紧搓手兴奋的点着头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徐世渊向来说话直接,这时候也不得不夸一句
“洛姑娘这般大才的人,真是世间难得,巾帼不让须眉,论功她当得首功。”
“是,军报我会详细写好,这一次定要让那群人看看。”
看什么,众人都明白,看你们京城的人斗成乌鸡眼,一心想让他家阿宴死在边关,如今又怎么样了,一举拿下阳城,看谁还有话说。
“陈将军呢?”
戚从宴冷声插话道,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似乎少了一个人,里面唯有萧云安萧锦逸以及戚从宴是知情人,徐世渊大笑道
“估计老陈在忙着收理战场吧,这家伙竟想着在殿下面前争光了。”
宋明锐“可不是,就显得他能了。”
两人话里虽是吐槽,可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大家共事这些年,彼此还是了解的,调侃归调侃倒是不影响感情。
可却未有人接他们的话,只一个小将默默补了一句
“我刚好像看着陈将军带人出城了,说是接殿下。”
如若殿下不提起他都忘了这茬,这话说得众人哑了口,笑容立即僵在了脸上,殿下就这这里,谁要他去接了。
只是话未说出来,暗四和暗六压在不见的陈将军到了厅堂上,粗犷的脸上满是伤痕,束发早已凌乱不堪,押着他跪下后便一言不发,徐宋二人吃惊不已赶紧上前问道
“这,这是怎么了,老陈你这是去哪儿了。”
其实两人都察觉有事儿,只是大家相处这么些年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戚从宴站起身走到陈世远面前,看也没看脚下的人,只抬眸望向院中。
自他回来暗地里他和舅舅就分析了许久,隐约有些猜测,直到京中的消息传来,陈将军丢失多年的妹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老三的宠妾,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就大在这妾做了半年,陈将军从未私下坦诚过,这是大忌,以及那日的试探。
“陈将军,你来说说,孤为何抓你。”
此话一出大家都急了,朝着陈世远不停喊道
“老陈啊,你快和殿下说啊,你不是去接殿下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世远抬头正迎上戚从宴垂下的眼眸,那道目光直看得他不敢直视,是他不好。
俯身用力将头磕在地板上,印堂的鲜血崩出,眼前便是戚从宴的鞋面
“殿下,罪臣该死。”
早在徐宋二人拿出那武器的时候他便明白,殿下是起疑了,今日他也不是想逃,只是想将自己几名亲随送走,此事由他一人承担。。
徐世渊和宋明锐猛地跌坐在座椅上,双眼怒目圆瞪,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陈世远。
徐世渊“你!你竟敢!为什么!聘之,这是为何啊!”
那满脸的遗憾和语气里的恨将众人的情绪发泄,宋明锐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几个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竟都有些红眼。
“是我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大家,罪该万死,下辈子如若还有机会”
他喉头哽咽又未再说出来,他如何配。
“带下去!”
戚从宴下令道,这位陈将军是实打实一步一步打上来的,才37正是前途无量,从前也像徐将军一般万般忠于他,何时变的他不知道,他只知不选他便不留。
人带下去后,厅堂里再次一片寂静,戚从宴将场地留给萧云安处理,他回去看看洛禹安。
待他一走,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萧云安,都想知道怎么回事儿,萧云安也不好受,陈世远是从萧家军里走出来的,二人一向要好。
见此,萧锦逸上前作解道
“殿下回军营后我们便知道了客栈下毒以及埋伏一事,客栈和回程知道的人只有那日在议事厅的所有人,殿下布下此局一是想拿下阳城,二便是将叛徒抓出来,那日吞下的也并不是什么毒药是,只是”
他顿了顿在大家的追问的目光中继续道
“只是殿下布局的一环,第二日的茶水才是毒,先服用的是解药,如若没有服用解药,再喝下那日的茶水,背部会生一些红色鼓包,再过一日便会消除,陈将军未喝。”
虽说是平等的怀疑每个人,可衷心的人并不会多想,毕竟当时包括萧云安和萧锦逸在内,除了殿下之外的所有人都吃了。
“可他为什么啊,好好的将军不当,背叛殿下,三皇子能给他天大的好处不成。”
萧锦逸看着宋明锐点了点头
“是天大的好处,陈将军失散多年的妹妹在三皇子府当了半年的宠妾,诸位可知。”
这成了便是未来的国舅爷啊,想来三皇子是这样许诺的。
此话犹如惊雷,各自怔住在原地,竟还有这样的事儿,他妹妹大家都知道,是陈家老来女,小时候出门看花灯被拐走了。只以为是早死了,倒不想有如此的境遇。
“如若陈将军主动将此事汇报便没有什么,他没说便是选了三皇子,从殿下遇伏,这一路都是他和三皇子的手笔,甚至此次透露给夏淳探子夜袭之事也是他。”
“啪!”
徐世渊手下的茶案应声碎裂,大骂道
“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还有脸和我们说下辈子。”
陈世远未说出口的话众人都明白。
“夏淳早在城里重兵把守等着我们,如若不是洛姑娘,我们此次都是凶多吉少,而那秘密武器便是我们的转机,殿下只让徐宋二位将军秘密训练也是避开陈将军的意思,此次事情他只会盯着我们父子以及言先生。”
如今将事情揭晓,才发现言临当时的计划只是个引子,一切都在太子殿下的掌握中,唯有洛禹安是意外,加快了整件事的进程。
戚从宴脚步不停回了营帐,有那么一刻,他掀开门帘便看见她正在大快朵颐,甚至还会得寸进尺的向他讨奖赏。
可惜,她就躺在那里,半分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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