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没有立刻回答,直待陈养生疑惑地准备抬眼时,他才有了动作,张开双臂回拥住陈养生,手按住他,疲倦”似地沉声道:“别动,让我抱一抱。”
一句话说得陈养生僵在原地。
外边是纷飞的雪,怀里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便真如江行所言那般一动不敢动,静静地等着江行缓过神来。
大概过了一盏茶,江行松开了手,苍白的面上攒出一个笑:“既是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可曾有失约的。现在你总该告诉我如何将长乐救回来吧?”
江行的离开使得他怀里骤空,陈养生的手还维持着一个拥抱的姿势,怅然若失地看着那消散的温度。
他霎时反应过来,方才竟然被江行用了美人计。
陈养生听了江行的问话,不答反笑:“哥哥,有时我真看不明白你,曾经因不愿牵连神医谷,便放弃了同凤栖迟回谷的机会,自愿担下了所有罪名。现在,却又为了江长乐反过来杀了凤栖迟。”
“杀了凤栖迟,不是你让我做的事情?”江行反问。
“哥哥,你可以拒绝我,我被哥哥锁在这里,倘若真想不知不觉杀了凤栖迟,恐怕真得费一番心思,更何况只要哥哥你坚决一些,我总是舍不得看你难过的。”
江行右边眉一挑。
自小魔头开始露出他的爪牙后,江行三天两头就得准备逃跑事宜,两人斗智斗勇,最后两败俱伤,他被自己以阵法锁在沧柳坡这祭祀台里出不去,自己也被他下了蛊,从此小命掌握在了小魔头手中。
两人就像是相互拉扯的细线,纠缠在一起,一方断了,另一方也得跟着陪葬。
江行拍拍他的肩,歪理信手拈来:“此一时彼一时,彼时的我是为还他二十年来的师徒之情,此时的我是为报恩,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陈养生闻言不置可否:“哥哥,我又反悔了,你若想知道答案,除非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江行:“......”
他望向陈养生的方向,似笑非笑地开口:“小魔头,你信不信哥哥能和你同归于尽?”
“不会的,哥哥。”小魔头本人摇着头,一脸笃定:“还没有救出江长乐,哥哥你舍不得死。”
江行没有说话,陈养生同他对视,两人在沉默中剑拔弩张地对峙,耳边风声阵阵。
“说吧,什么条件?”终归是江行先败下阵。
陈养生唇边笑意愈深,缓缓凑近了江行,两人身高相差无几,他只需偏个头便能亲吻到这人白嫩的耳垂。
修仙界第一美人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江行的美不在皮而在骨,他有一副好骨相,即便是现在没了那双流光潋滟的眼睛,依旧有种病态的美,让人忍不住禁锢在怀里,蹂躏得红晕漫上那苍白的肤。
呼出的气息扑得江行有些痒,他刚想躲,听得陈养生轻声道:“我要哥哥同我做一日夫妻。”
江行顿了下:“我为夫你为妻?”
“倘若哥哥喜欢,我为妻又有什么干系?”陈养生笑出了声:“你觉得如何,相公?”
江行:“......”
他想过这小魔头提出的要求会很刁钻,不曾想这小魔头提出的要求会这么刁钻,难度仅次于让他今日去娶了宛丘。他现在甚至在想,倘若当年在凤栖迟面前,他能有陈养生一半的不要脸,两人是否早就喜结连理了。
江行未回答小魔头也未催,反倒伸出手轻轻地揉捏起了他的耳垂。
江行不动声色地躲开陈养生的手,笑:“这倒是个不难的要求,只是我也未曾成亲,不知这个夫妻间相处该是怎样的,你恐怕会有些失望。”
陈养生拉住他的手:“哥哥,我可以教你。”
江行妥协了:“即使如此,那一日夫妻便一日夫妻吧。”他学着陈养生喊了声:“夫人,还请你多费些心思了。”
陈养生眼中一亮:“自然。”
......
说是一日夫妻,实则江行并未做什么,一切都是跟着陈养生,他让自己干什么自己便干什么。
江行是想将他锁着,但没想过让他受风吹日晒为难自己,是故上了阶梯再下阶梯之后,可以看见一个天然的石洞,洞内冬暖夏凉还生着火,火光驱散了一身寒意。
陈养生牵着他的手,爬上阶梯,一边攀爬一边道:“哥哥慢些,莫摔着了。”
这阶梯参差不齐,他一个瞎子确实容易摔,只是这陈养生待他实在太过小心,仿佛他是个什么易碎的罐子,碰一下都能给他担心坏了,江行从未被这样对待过,即便是凤栖迟也从未如此待过他,一时之间还甚是不适应。
他想把手抽回来,奈何陈养生拽得极紧,抽不回来,反倒还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江行刚想说一句自己走即可,又听得陈养生放柔声音喊了声:“相公。”,喊得他瞬间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说出的话便在嘴边拐了个弯,变成:“无事啊,照顾得这么好,哪能有事呢?”
两人沉默走了一路。
自几年前那些事情过后,他极少同陈养生这般单独处在一起,直至今日才发现,陈养生这小魔头真不愧他那养生一名,一个被阵法禁锢的地方,锅碗瓢盆齐全,竟然还有一张铺着被褥的石床。
“哥哥连夜赶来可是饿了?”陈养生将江行好生安置在床上,笑:“恰好我这还有一些吃食,倘若哥哥不嫌弃便等我一会。”
小魔头会做饭,且还有一手能同凤栖迟相媲美的好厨艺。
江行听他捣鼓那些锅碗瓢盆,甚至还听见了切肉的声音,着实有些讶异:“没想到你自己住在这里,小日子过得比我还滋润?我成日浪荡在外,吃了上顿饿下顿,你还能有肉吃。”
陈养生叹气:“从前我就让哥哥不要跑,在我身边,能将你照顾好,可哥哥偏视我为妖邪不愿亲近。”
江行微微一笑,实在不想反驳说以他的性子,对一个成日想将他捆在家里的人,委实亲近不起来,从前凤栖迟不让他出谷时,他都能一哭二闹三撒泼。
提起凤栖迟,免不了又想起昨天夜里,他脸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
按理道,不该如此在意,兴许还是过不了心底那一关吧。
昏昏欲睡等了一会,三菜一汤便做好了。
闻着那诱人的香味,江行忍不住揉了揉肚子,下一刻感觉到对方给自己递了一双筷子一个碗。
陈养生叮嘱道:“慢些,烫。”
吃过饭,江行坐在床上消食,感受到陈养生也靠了过来。
江行不知要干什么,又不忘自己现在是相公这个身份,故在思索几秒后,便伸出手,虚虚地揽过陈养生的肩,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像模像样地说了一句:“辛苦了。”
陈养生先是一怔,随即一笑。
两人默不作声,就这么靠着。
江行吃饱了就有些昏昏欲睡,更何况昨夜光顾着赶路一宿没睡,现在饥饿和睡意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困得眼皮子都往下沉。
陈养生似乎感受到了,轻柔地拍着他的背:“哥哥,困了便睡上一觉,不必为难自己。”
江行觉得也是,眼皮子一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也并不安稳,只要陷入意识深处便总能梦到以前那些不堪回首的事,甚至还添了一些,梦到了昨夜他刺伤凤栖迟时,凤栖迟看他那哀怨的眼神。
自然,哀怨只是想象,并非他亲眼所见,他只是出于一种直觉认为,被自己如此对待,凤栖迟一定是恨透了他,比当年还要恨。
养了二十多年的徒弟白养了,以往还口口声声说着爱,现在他放下了身段,换来的却是刀剑相向,恨不得他死。
如此昏昏醒醒一会,江行睡醒,身上盖着被子不冷,但脑门上还是出了些汗,他沉浸在梦中回不过神,直到火声噼啪惊醒了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你醒了?”陈养生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
江行不动声色:“我睡了很久?”
“不算久,几个时辰罢了,只是哥哥在梦中很不安稳,可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陈养生笑着道。
江行叹气:“可不是,梦到了凤栖迟变成了鬼来追我,问我怎么如此不孝,我自认理亏还反驳不得,只能逃窜,狼狈极了。”
他显然没说实话,陈养生也没再追问,而是话音一转,问他:“哥哥,你想不想听戏?”
江行最爱听戏,从前还在神医谷时就时常央着凤栖迟请戏班子来神医谷唱戏,只是在被逐出神医谷后便听得少了,后来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还爱听戏这事。
他惊讶道:“你请了戏班子过来?”
陈养生摇头:“未曾,只是知道哥哥喜欢,便学过一段时日。”
江行:“唱戏还需戏服。”
陈养生低低地笑了,笑声由远及近,携来一股浅淡的脂粉香气,他弯腰,同江行脸对着脸:“方才哥哥还未醒时,我已经将戏服换上了,只可惜了......”他一顿:“没法让哥哥看见。”
江行一怔。
他说这话时,语气与平时很不相同,平时小魔头将情绪掩饰得很好,每回说话目的也只有两个,不是想威胁他就是想气死他,很少同现在这样,嘴里说着可惜,但却透出比可惜更深的失落来,只是那失落藏得太深了,若不是他了解陈养生,还听不出来。
江行按捺住心底微妙的怪异,玩笑道:“倒也无妨,说不准我以后眼睛就好了,到时你再穿一次便好了。”
“是个好主意,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陈养生说完,又沉默一会,便开始唱戏——且说当年沧柳坡...
他唱的是当年两人在沧柳坡相遇时的情景,唱腔婉转软糯,明明唱的是一出悲苦的戏,他偏剑走偏锋,唱遇到江行时的那一腔少年心事,唱的江行一怔。
说句实在话,从在沧柳坡他见到陈养生,那时陈养生还是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脸被血污和灰尘挡着看不清五官,但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倒是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再后来陈养生在聚灵台救下他,那时他眼睛已经瞎了,亦是不知陈养生真正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样,只能凭着想象想出这定是个容貌清秀的少年,否则怎么以纯良去欺骗别人?
写到现在,我发现我真的写不好虐文,因此这篇文过后,我还是专注甜文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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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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