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听陈养生的戏听得入了神,直待这人唱完还没从戏里走出来。
陈养生遇到他的心路历程一波三折,初是喜悦,再是看到他身受重伤时的揪心,最后成了黯然,这倒和他喜欢上他师父有了异曲同工之妙。
江行忽然不知,答应陈养生这个条件是对是错了。
一曲唱完,陈养生瞧江行默然不语的模样,笑道:“献丑了,哥哥。”
江行:“唱的不错。”
陈养生:“能有哥哥一句话,也不算白学了。”
他换下衣服,靠着江行坐下。
江行能从他身上闻到一丝浅淡的脂粉香气,大约是给自己上妆时抹上的。
“其实救下江长乐也不难。”陈养生忽然开口。
江行本来心里正寻思这事呢,没想到小魔头这一回倒是信守承诺,没再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他眉一挑:“怎么说?”
“八年前,他以身祭阵,其实没死,而是和那个魔头一起,被封印在鬼哭塔里。”陈养生慢条斯理地道。
江行震惊:“什么?”
鬼哭塔里封印了数以万计的恶灵,倘若江长乐被封印在了鬼哭塔里,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哥哥不必皱眉,我既是告诉你了,便有信心担保他一定还活着。”陈养生笑了笑,看那人蹙起了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替他抚平,“鬼哭塔鬼哭九层,封印一次大抵是八年,而三日后正是封印即将失效的日子。届时哥哥只需要回到聚灵台,开启鬼哭塔,进入塔中将江长乐带出来即可。”
江行垂眼陷入了沉默。
进入鬼哭塔将江长乐带出来,这话听着简单,实则鬼哭塔内凶险万分,九层的塔,一层比一层凶险。
万鬼齐哭,恶灵撕扯,一不小心就可能真正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成为那众多恶灵中的一员。
江行其实不必冒这个险。
可是......
陈养生看着江行,他垂眼时,侧脸的墨发便垂下几缕,苍白的皮肤在火光映照下多了一丝暖色,使得他多了丝生气,不像从前那样病气沉沉,看着随时都能登仙的样子。
陈养生心想,可是不管是为了江长乐还是为了求得自己心安,江行都一定会去,哪怕结局注定是以命换命。
想到这里,陈养生没忍住,忽地凑了上去,江行反应不及时,被他按着肩往后推倒在了床上。
温热的气息凑近,陈养生撑在他身上,和江行脸对着脸。
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两人就会亲上。
陈养生按住江行的手,低低地笑:“哥哥,你知道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陈养生凑得更近了,江行感觉这人气息都快怼到他脸上,他有点不适应的别开脸,别陈养生捏着下巴又转了回来。
强撑着气势,江行似笑非笑地道,“你说的这些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好奇的是,那些事情,连我这个魔头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犀利的问话一下子打破了此时温和的气氛,露出晦暗残忍的真容。
陈养生笑了声:“哥哥,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如何?”
江行:“......”
陈养生压低了声音,喃喃地又说了一遍,“亲我一下,全盘托出,全都告诉你。”
江行:“......”
江行久久没有动作,陈养生已经先按捺不住,他捏着江行下巴的手逐渐用力,可等快低头亲上去的时候,一道怒斥打断了他——
“住手!”
安静的洞口忽然涌进来一群人,冲在最前面的青衣公子最为扎眼,他腰间别了支玉笛,本该清冷端方的容貌因为愤怒而泛红。
凤栖迟看着两人暧昧的姿势,一时间只觉得怒火直冲脑门,几近烧得他理智全没,而江行全无反抗的反应又让他心里发堵,酸胀和难受此消彼长,使得他停在两人几步开外时,手在轻微发着抖。
“呵。”陈养生轻笑了一声:“哥哥,你骗了我,你没有狠下心来。”
江行:“这......”
这还真是个误会,他本来确实也应该找个更合适的时机,但谁能料到身份暴露得太突然,他不得已才选了那么个不稳妥的办法。
凤栖迟身后的陈修站了出来,“这事是我策划的,和凤哥哥没关系。哥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你这样压着凤哥哥于理不合吧?”
陈养生闻言慢慢松开了江行的手,自床边站起来。
这里围了一圈的人,站在凤栖迟身后的眉山目瞪口呆,看看床上的江行,又看看陈修,一时之间在“陈修竟然不是个哑巴”和“床上那人疑似是凤苌泓”这两件事间该择哪个惊讶。
青云宗比眉山反应更大,他在凤栖迟前跳了出来,气沉丹田地喊出一句:“这就是昨晚那个刺伤凤谷主的魔头?”
眉山揉着眉心,拽住青云宗宗主,“老宗主您一大把年纪了,就消停一下。”
凤栖迟未言,只紧紧地盯着江行。
昨晚那一刀诚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此刻的他脸色略微苍白,嘴唇紧抿着,漆黑的眼里情绪像墨似的浓得化不开。
而令人感到很奇怪的是,明明是双生子,陈养生似乎很看不惯陈修,连个目光都未给他,反倒走到凤栖迟面前。
陈养生笑道:“神医谷凤谷主?闻名已久,记得替我照顾好哥哥...”
挑衅似的话激得凤栖迟脸色一冷,冷声道:“我自己的徒弟,不劳你费心。”
陈养生嗤笑,被陈修押着离开了这里。
青云宗宗主仍是不死心那床上的魔头,上前一步,“凤谷主,那魔头......”
眉山拽着他往洞外走:“老宗主,你听我一句劝,我觉得和床上那手无寸铁的魔头比起来,刚刚那出去的小魔头更令人忌惮,那是没你都不放心。”
青云宗老头想反驳:“可是......”
“没有可是,老宗主,任重而道远啊,就交给你了。”
他们一群人鱼贯而出,眉山的声音愈来愈远,喧闹的洞口霎时只剩下江行和凤栖迟两个人。
烛火噼啪,这人进来的急,落了一身的风雪,现在雪融了,化作了细小的水珠。
江行挣脱陈养生的束缚,只从床上坐了起来便没了其他的动作。
凤栖迟小心地走过去,一步一步靠近江行,又怕惊扰床上的人,直待走近了,发现床上的人没有不适后,才沙哑开口:“苌泓。”
过了一会,江行才慢吞吞地道:“师父,你跟踪我。”
这话说得凤栖迟喉咙一堵,要说的话便卡在喉咙里。
不是说不出来,是不敢说。
凤苌泓离开他离开得太久,性情较从前变化大,行踪也诡谲,重逢后他错过对方两次,这是第三次,不用些特殊手段,他很怕自己以后会再也找不到他。
可这话不能和他说,说了只会惹得他更深的厌烦。
正在凤栖迟在想自己该怎么开口时,江行又问:“是在我抱住你的时候?”
“你从小就喝我的药,也在泡了多年的温泉,在你身上有种药味,寻常人闻不出来,用点手段就可以......”凤栖迟解释的磕磕绊绊。
江行不说话了。
凤栖迟等了一会,发现这人确实没有话再同他说,心中又是一疼。
他坐在床边,试探性的拉过江行的手,瞧他没有挣脱,胆子也就大了些,放在手心。
那白皙的手腕上,方才被陈养生束缚住的地方有些发红,还有些擦伤。
凤栖迟默不作声,从怀里掏出药替江行抹着。
白色的药膏在手心化开,经由指尖在涂抹在他手腕上,肌肤相贴时激起凤栖迟心中颤栗,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还在神医谷时。
那会凤苌泓性子野,坐不住,跌伤擦伤是家常便饭,他又怕凤栖迟担心,便每回都笑着,还能冲凤栖迟讨要一个抱抱。
假若凤栖迟为他上药时问他:“疼不疼?”
凤苌泓也是扬着一张笑脸道:“师父抱抱就不疼了。”
凤苌泓其实...很招人疼。
凤栖迟没说过,他能养凤苌泓二十年,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上药的时间内,凤栖迟心中辗转过许多念头,江行却觉得疲乏。
上好药后,凤栖迟道:“苌泓,和师父回去好不好?”
江行懒洋洋地反问:“我能拒绝?”
凤栖迟不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他嗤笑了一声,把自己的手从凤栖迟手中抽了出来。
带走陈养生,有了证人,那八年前的惨案的真相才得以水落石出。
他们在沧柳坡的客栈里开了个会,本该是青云宗宗主主持,但这老头子未曾想到自己敬重了多年的定禅宗宗主竟然是如此一个十恶不赦的混球,也不曾想到一直被他当成混球的凤苌泓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现实,便拒绝了主持。
最后这任务便落在了眉山身上。
发生这些事情,眉山也未想到。
在大会时,被软禁了好几日的宛渊眼底青黑,头发散乱,丝毫没了往日从容的派相,只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凤栖迟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但当他看到走上来的陈养生时,脸色却忽地一变,连滚带爬地爬向凤栖迟,揪住他的裤腿,呜咽道:“都是我的错,阿迟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宛丘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几乎要哭晕过去,被凤栖迟喊她的侍女搀扶进房里休息。
总而言之,因为陈养生的出现,这场鞭笞大会进行得意外顺利,仅仅两个时辰便圆满落幕。
结束时宛渊被人带了下去,眉山转身想和陈养生说声谢谢,却只见得陈修从陈养生的房里走出来,面色十分难看。
眉山不知发生了何事,想问,陈修却走得很快,几步便消失在了长廊的拐角。
眉山一头雾水,嘴里嘀咕着:“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他耸耸肩,一把推开陈养生的门,脸上刚露出一个笑,蓦地发现,房里干净整洁,哪还有陈养生的踪影。
是的没错,我还在,必须在!
么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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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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