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动物很快就对峙了起来。
松鼠铺展开自己的尾巴,让自己的身形变得更大,还冲着蛇呲起牙,发出威胁的声音。
蛇像是被它吓了一跳一样,猛地后缩,随即便委屈巴巴地看向了云出岫,道:“你看它,多不友好。”
云出岫没法,就只好把小红拢到一边,给它讲起道理来,“它是我捡回来的,不要对它这么不友好,乖乖的哦。不要欺负它。”
小红却发现那条蛇晃了晃自己的头,看上去很是得意,不由得吱吱了起来。
你看它这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究竟是谁欺负谁啊,而且它是怎么学会说人话的。想到这里,红松鼠就越发焦虑的吱吱起来,却被云出岫喂了几颗坚果。
“好啦,你难道不是为坚果才来到我房间的么,坚果给你了,你就出去玩吧,我还有话要同它说呢。”
看松鼠依旧没有出去的样子,云出岫便捏着它的后脖颈皮把它从窗户里塞了出去,它个头小小勇气倒是绝佳,不管面前这条蛇是蛇还是蛇妖,归根结底都是蛇,一只松鼠是怎么敢在它面前晃悠来晃悠去的,被它一口咬住都没办法说理。
云出岫道:“你说天亮之后你就能化作人形?”
相里翳牌黑蛇矜持地点了点头。
云出岫也松了一口气,道:“既然是这样就好办的多,趁现在赶快离开吧。”
相里翳:“啊?”
“天很快就亮了,现在走是最稳妥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走了。”
“……嗯?”
蛇侃侃而谈起来,还时不时晃一晃自己的身躯,以至于云出岫也不由自主的随着蛇的韵律摇晃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一条即将被冻僵的蛇。”
“我知道。”
“你知道,是你救了差点被冻死的我。”
“好像是。”
“你知道,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是鬼,都讲求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有道理。”
“所以我要留在你的身边报恩啊。”
云出岫却斩钉截铁道:“不应当。”
“为什么。”蛇的眼睛银闪闪的,像是上好的宝石纽扣,“你为什么不肯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的原型很丑啊。”
“绝对没有。”
“那为什么你不让我报恩。”
云出岫感受到了棘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管怎么看这个莫名其妙的蛇,好像都是一副非要报恩的样子,天知道他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它往暖和的地方凑了凑,它的话语是很真诚没错,但他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被碰瓷了的感觉。
所以,只能让他知难而退了吗?
云出岫咳嗽了两声,道:“我可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也没有照顾蛇的经验,我还喜欢吃素,如果你要跟着我,那可得顿顿土豆白菜胡萝卜哦。”
蛇矜持地点点头。
“那,我……我其实做事很糊涂的,说不定就会一把抓起你,把你当围巾戴。”
这就太离谱了一点,但是也实在没有办法,于是自己只能想出自黑这一招,都自黑到如此程度了,它难道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蛇依旧矜持地点头,不知为何,云出岫总觉得它的眼神都好像莫名其妙亮了一亮。
“所以,你是打定心思要跟在我的身边?”
蛇没有再点头,只是用沉默彰显着自己的决意,这种莫名其妙亮晶晶的眼神让云出岫前所未有的心虚了起来,其实,如果它是个毛茸茸的话自己怕是早就接受了它,压根不需要它做这么多的保证。
“好吧,只有最后一个考验了,如果你能够通过这一个考验,我就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只是,你要想好了,一旦做出这个决定,便再也没有回头之路……”
这个考验就是,听云出岫弹琴!说到弹琴,那可真是见着流泪闻者伤心啊,谁也想不到云出岫居然能把古琴弹的像是锯木头,这种天赋也不是人人都能有。
更别说他音调手法都对,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奏出那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乐曲。
云出岫的脸上怅惘之色更重,拿过伯劳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现出回忆神色:“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很会弹琴的人,但是师兄师弟都嘲笑我是在异想天开,说我这辈子弹的这么糟糕,上辈子以及下辈子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说,人会有前世么,我真的觉得前世的我很会弹琴,这是一个预感。”
“我相信。”蛇的声音却在自己的耳畔响起,原来蛇以一种盘旋的姿势盘旋在了自己的右侧。
“其实,不怕你笑话,我也总觉得上辈子的我一定不是蛇,而是一个毛茸茸的动物,大概是狐狸之类的,说不定还有五六七**条尾巴。蛇有什么好,”它的尾巴尖微微翘了翘,又平着垂下去,拍了拍尾巴下面的床铺,“鳞片又冷又硬,一点儿也不好。”
一个失意的人,一条失意的蛇,在一个失意的夜晚说着失意的事。
云出岫安慰道:“……不要妄自菲薄,狐狸很好,蛇也很好啊。”
“是么。”
“所以,你可以来听我的乐声了,如果听完之后你还坚持你的看法,那就,留在我身边吧。”
乐声起,带来粗粝的锯木头的声音,这声音穿过窗户,穿过林立的树木,穿过柿子园,穿过梅花林,传到遥远的宫殿去,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无数人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心想仙门噩梦又来了,真是让人绝望,然后熟练的拿出耳塞塞住了自己的耳朵,翻身又陷入黑甜的梦想。
不知不觉,古琴上的伯劳鸟雕塑也变了一个模样,变成了一副蔫哒哒的样子,像是经历了万千的磨折。
一曲毕,云出岫觉得自己的心情简直糟糕万分,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奏出这样的曲子。
这时,他悚然一惊,连忙看向那条黑蛇,不知道黑蛇是不是被自己的乐曲折磨的奄奄一息,出乎意料的是蛇依旧神采奕奕。
“我弹的是平沙落雁吧,我很喜欢你的乐声。”蛇说。
“啊?”骗人的吧。
“现在,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了吧。”
“请便。”
就在这时,天际已经开始交接,黑夜即将过去,白天即将到来,一缕柔和的白光破开层层叠叠的云雾,照进微微打开一条缝隙的窗户上,黑蛇的身上也生起一蓬白光,照黑蛇说的,他应该是要变幻成人形了?
云出岫连忙退避了几步,然后就看见那团白光扭曲变形,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形状,先是顺滑的如同绸缎的银发,然后是……
云出岫并没有看,他迅速的转过了身,因为他的常识告诉他他有很大可能会看见他的裸-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是不是没有衣服穿,我给你找两件。”
“不。”优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又强硬地顺着手臂摸上了自己的手,示意自己的手去碰什么东西。
他的手碰上了柔滑的布料。
他说,“我可以把我的皮毛幻化成自己的衣物。”
云出岫转身,果然见他穿着整齐,看见他在看他,甚至歪了歪头,一副装可爱的样子,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是如何做出歪头这样的动作的。
云出岫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身高与面前这人做了个对比,最终打算不再比,毕竟这压根不重要。
不过,重要的是——
“你的耳坠,怎么和我的一模一样。”
他指的是他耳朵上戴着的菱形耳坠,幽蓝的仿若一个小小湖泊,顺着主人的摇晃而摇晃。
宝石颜色也好,款式也好,分明一模一样。
“这也是你幻化出来的,幻化的倒是很逼真。”
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朵,食指与中指搭在他的耳侧,大拇指却抚摸上宝石,质感坚硬,简直像是真的。
青年眨眨眼睛,道:“这个耳坠不是我幻化出来的,我记事的时候,它就挂在我耳朵上了。”
青年偏过头蹭了蹭他的手,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搭在他耳朵上,嗖的一下就收回手来。
“哦。”他镇定道。
“那么,更深刻的介绍一下自己吧。”
青年却朝着他伸出手来,“我叫相里翳,你呢。”
他晃晃手,又道:“这是交朋友的礼仪。”
云出岫便也伸出手,道:“云出岫。”
手掌交叠在一起,如此就算作认识,倒真是个新奇的礼仪。
可是,这礼仪……究竟要握多久才算完?
云出岫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相里翳的手,又将视线投向相里翳的脸,却发现他的脸平静平稳平和,甚至非常平稳。
他淡淡道:“要握够一盏茶的时间。”
云出岫沉默了,他觉得面前的人正在唬自己,但是自己又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在唬自己,只能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实行这所谓的朋友相见的礼仪。
“握手的时候,什么话也不能说么。”
“当然……能。”
“那就好,不然我还以为自己被挟持成为人质了。”
此时,他们却听见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先放手吧。”云出岫刚说完,相里翳就放了手,紧接着一个人便敲敲门,随即推门而入,来的人正是萧璟。
他抱怨道:“至少不要在晚上的时候弹琴,好么。”
话说到一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出现在他师兄房间里的男人,道:“……天才刚亮,你屋子里怎么有男人,难道,这是你的情郎?”
目光带着惊恐。
按照道理,云出岫此时应该否认不对你胡说三连,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和他压根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萍水相逢又交了个朋友。
但是,莫名的,他总感觉这样的场景好像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多到他不想解释。
云出岫惊讶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都不戴耳塞么。”
萧璟眨了眨眼睛,“啊,什么耳塞。”
他的眼睛里却充满着没有被污染过的清澈的愚蠢,于是云出岫知道他这些年都过的是什么日子,怪不得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神情萎靡的请自己消停一点弹琴,他还以为是他看自己不顺眼想要找茬呢。
“就是,每个人都有戴耳塞的啊,戴上耳塞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离我很远的人都人手一个耳塞防备着我的音乐,你的房间离我很近吧,这些年,你从来没有戴过耳塞?”
萧璟:“……”
萧璟慢慢地说,“我,只是没有想到,我怎么没有想到耳塞啊,以至于我白白的听了那么多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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