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知趣地退了下来,看着那青年向四姐姐走来。
她并不知道赵姨娘家的这个表哥叫什么名字,秉性如何,但她知道四姐姐看上的人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她看着那青年向四姐姐离得近了些,随后他二人好像低声说着什么。不一会,四姐姐突然靠在对方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四姐姐的表哥像是要抬手安慰她,但是手抬到一半,又落了下来,只是任由着她发泄情绪。
不一会,她们二人都整理好了情绪。四姐姐向她款款的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道:“五妹妹,这些天里,麻烦你为我奔波忙碌。现下我身上实在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许凝珠说到这里面上带着一丝惭愧,但她很快又把这种沮丧的神情抛到了脑后,道:“但是从今往后,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帮的地方,一定要开口。”
说罢,她忽然走近,拉住了许凝欢的手,又望了望身后跟着的那人,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现下,我反正是这样了,但是没想到他……他还是一个有良心的,竟然一直等着我。青州城,我们俩是待不了了。等我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他说就带我走。你也知道我娘家干些小本生意,以后嫁作商人妇,恐怕免不了到处漂泊了。但我会记着你的,有时间我给你写信,咱们姐妹还和从前一样联络。”
许凝欢闻言也紧紧的握住了四姐姐的手,很是欣慰的开口道:“那你以后一定要多珍重。山长水远的,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经历了这一遭,就当渡个劫难,以后的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这话说完,许凝欢站在原地,目送着对方上了后面那辆马车,直到那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青柳这才扶着她上了自家的马车,二人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青州城的门口,忽然只听外面传来阵阵的喊声,紧接着,车厢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她与青柳主仆二人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青柳立马把她搀扶起来,大声向外面询问道:“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啊?”
车夫叫喊道:“夫人怕是不好了,城里的守军好像发生哗变了!我看今天我们怕是进不得城了。”
这车夫是秦府的老人了,许凝欢只记得他与自己同姓,算得上是本家。所以对他的事迹多少有点了解,这个年纪的老人大约都经历过十几年前的那场叛乱,所以对这样的场景,估计是早有防备。
她虽然年轻,但是并非没有听过传闻。据说在太祖皇帝立国之前,这片土地上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周围的部族也时不时南下劫掠一番,带走许多人口,以至于朝廷这些年来不得不放权给驻守在各地的手握重兵的将军。
许凝欢平日里无事也喜欢看看书,她看的书极杂。无论是家中姐妹偷着看的话本,还是父亲书房中整理校订的一些谈论史事的文章,她有机会接触到,都会好好的看一看。
虽说这世道男子读书中举可以在朝中为官,女子读书的用途就不那么直接了。但是许凝欢也曾经听说过宫中有选拔女官的先例,虽然当今朝廷并未继续采用这一先例。
但她想着多读书总是没错的,即使现在用不到,以后总有一天能用到的。
就比如说现下,她很清楚朝廷恐怕是一个空壳子了。驻守各地的将军哪一个不对朝廷虎视眈眈,就连平叛乱都不知道平了几次。
再加上朝中又为立储之事挣得头破血流,丝毫不顾及边关又爆发了动乱。
她隐隐约约有着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想起从前她小的时候跟随父亲和姐姐们一同去给祖父吊丧。
那时候正是炎炎的暑气,但是为了遵循着她们青州当地的习俗,棺椁在家中停放了许久才被允许下葬。
下葬那天她趁没人的时候好奇去堂上看了看,看到那曾经新鲜的身体已经腐烂得看不出样子了。
现在的局势莫名的使她联想起那模糊的,腐烂的样子。
但是她隐隐的担忧并不足为外人道也。因为朝堂上多的是贤臣能臣,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她这个小小县官之女微不足道的担忧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想她只能做好眼前的事,不去想那么多。在这乱世之中,多的是卖儿鬻女的悲剧惨剧。她已经过得衣食无忧了,何必想这么多。
所以许凝欢听了这突入其来的噩耗之后,虽然依旧很慌乱,但却还没有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她想先看看哗变的程度深不深,于是从车窗内掀起帘子,虽然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但是也看得见城门内一片混乱。
城内不禁尘土飞扬,还隐隐有惨叫声和呼救声传过来。
不知道四姐姐是不是也没有进城,更重要的是,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但是许凝欢转念一想,虽说这哗变来得突然,但是父亲好歹是朝廷命官,加上兄长也在家中,所以她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太太虽说是家中的女眷,但是好歹见识多些,而且想必父亲与兄长应该会护好她。
现在还是好好想想自己。
她拉着青柳的手,急忙道:“老人家,如今你看哪里还有地方可以避祸?”
车夫老头想了一会,一拍脑门道:“夫人,据此地不过几里处有一小小村落,还算安全。秦校尉平日也在那附近巡视,若是校尉还没接到消息,我们兴许还能与他碰面。”
“这样再好不过了,那就麻烦您老人家。”许凝欢话音未落,老车夫早已扬鞭鞭策着马车前进,一口气跑出好远。
许凝欢在车内赶紧动手拔下头上带着的唯一一根钗子,又赶紧对青柳道:“快把你头上的发饰都收好。现在扮男装怕是来不及了,不过好在今天出门时装扮的就不惹人注目。”
她第一次去府衙本就是怕被认出来是许家的女儿,因此装扮的极为素朴,后面虽然被认出来了,但是怕麻烦,依然保持着原先的打扮没换。
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这个决定,让她与青柳两个官宦人家的女子穿着打扮看上去和普通人家无异。
一会儿到了那边,最好的结果是联系上了秦聿,恰好他就在那边附近。其实许凝欢也不知道联系上秦聿有什么用,出了这种事,他肯定要去平叛,也不会与自己一处。
但是她总有一种隐隐的期待,希望一会最好能够看到他,好像看到他自己心里就安稳些。
但是他不在也无所谓,至少那村落里应该会比城中安全不少。
青柳这边废了好大劲才把发饰拆下来,她有些紧张的依靠在小姐身边道:“小姐,一会我们要是见不到姑爷,是在那村子里借宿一晚,还是想办法去送信?”
许凝欢想了一想道:“一会要是见不到姑爷,我们暂且在那里借宿一晚,第二天再麻烦车夫回去探探,等安稳下来再去找他。出了这种事,我想他也麻烦得很。”
这话说完,马车内静了一会。
许凝欢其实知道她们主仆二人都不过是在挑着最好的话来说,这样才能稍稍缓解这当下二人不安的心绪。
她毕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已经鼓噪如雷了。乱世是什么样的世道,她不是不知道。乱世之中人命不过草芥而已,至于女子就更是草芥中的草芥。
小时候时常听下人讲古,家中有见识的年长女婢讲起以前的叛乱,别说她们这样寻常的官宦人家,就是王公贵族的子女,不还是杀的杀,被劫掠的劫掠。
她那时听了,心里不觉十分震悚。
这样想着,老车夫好似“吁——”的一声勒住了缰绳,对着车内喊到:“夫人先坐着,我去村子里探探路。”
许凝欢应声好,便掀起帘子望外看了看。
眼前是大片的青苗,以及不远处一些稀稀落落的屋子,在暮色中显得静谧,看起来的确是没有受到动乱的波及。
不多时,远远的,那老车夫的身影又出现了。他有些犹犹豫豫地对许凝欢道:“夫人,我以前在这村里有个旧相识,叫吴大嫂的,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因此家中有空余,一会儿你与青柳姑娘到她家中借住可好?”
许凝欢看出他是怕这地方简陋,自己怪罪,便连忙应答道谢,又问:“那老人家可有去处?”
老车夫道:“夫人叫我老许就好了。今晚我得出发去探探秦校尉的踪迹,一有消息便回来传达给夫人。”
许凝欢看他一把年纪了,面上不禁露出些犹疑的神色,哪知道却好像被他看出来了,那车夫立即拍拍胸脯道:“夫人可能不知道,我年轻时是在老爷手下做事的,这短短一段路程,对我老头子来说还不在话下。”
许凝欢于是点点头,只是嘱托他老人家保重身体。那姓许的老车夫把她与青柳送到吴大嫂门前,便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启程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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