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坑有三人多高,底部平整,比起“坑”,更像一个被抽干了水的小湖泊。
只是此刻湖泊底部一览无余,并没有先前掉下去两人的影子。
“哎呀,掉哪儿去了呢?”明瑞在坑边蹲下,捡起一个破碎的阵棋,“传送阵?”
这阵棋形制相当古老了,上部有些棱角与刻花,明瑞看着十分亲切,他们那时用的基本都做成这种形状。现在沈钰用的就跟这个有些不同,是天圆地方款的。
加上阵棋的残破状态,基本可以断定,这大阵存在的时间很长了。
当然,它最初的功能也肯定不是在地上挖个“大坑”。
明瑞伸手,触碰大阵边缘。
灵力构成的通路仍然在运作中,虽然稀薄,却十分顺畅。布阵之人必然十分手巧,也说明这不是什么太复杂精密的阵法。
“由南至北,巽、兑、坤……”明瑞念着一个个方位,推测道,“怎么看都是个传送阵吧,但为什么要做这么大?”
“那是个云屏换日阵。”庄怀焰道。
明瑞回头,发现大天狐终于肯化出人形道体了。长长衣摆轻飘飘落在地上,如云似雾,长发在背后松松拿红绸系了,几缕发丝落在脸侧,五官还是如记忆中那般艳丽,实在是位不负传说的大美人。
可惜明瑞对阵太好奇了,只是一个晃神,就被那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云屏换日?那是什么?”他问道。
“就是隐匿加传送,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罢了。”庄怀焰以小石头投入坑中,小小的灰色在半空忽然一闪,失去了踪影。
他道:“这是繁汎的师祖那辈修士们爱用的法门。把常用的功能以更简洁的方式结合在一起,二阵合一,布阵时灵力运转更加顺畅,需要的布阵材料也更少。后来修真界流行化繁为简,这样的东西反倒不常见了。你不知道也正常。”
明瑞看着他,眼中流出惊叹,而后化成笑意。
也许对于炼器师来说这些只是必备的小知识罢了,但他从庄怀焰还是只被人奴役的小兽便看着他,一路闯过艰难险阻走到现在,心中多少还是自豪的。
“阵法这方面,我是真的不如你。”明瑞笑道,“要不你来教沈钰吧,我那点只会依葫芦画瓢的功夫,实在是误人子弟。”
这话不知道又戳了他大天狐哪根神经,刚刚还心平气和的男人忽然又不高兴了,板着脸问:“现在怎么办?”
明瑞耸耸肩:“去看看呗。”
说罢,从背后抽出蓝色长剑,一跃跳入坑中。
庄怀焰眉头一皱,化作白色绒球,飞速跟上明瑞,一并消失在半空。
***
齐风寒缓缓睁开眼睛。
头很痛,四周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自己躺在上面,硌得慌。
他皱眉,撑着墙缓缓站起,环顾四周。
这应该是个山洞,光亮十分微弱。作为金丹修士,五感极为敏锐,他才能看清周围。换个常人来,这里想必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亮度吧。
墙上有个凹槽,齐风寒打了个火诀上去,光亮迅速铺开。果然是盏壁灯。
由此他已经可以初步判断,他来到了某个修士的洞府。
先前他们比斗的山,自许久以前就是附近散修的修炼之地,不知多少修士在里面掏过洞,不小心落进一个倒也很正常。
齐风寒没有慌乱,顺着壁灯的向前,遇见便点燃。
但走了一段,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尽管墙壁挖得很是粗糙,但通路太长了,这不像是普通金丹修士能做到的。
莫非他中了奖,来到了一位元婴修士的洞府?
想到这儿,他立刻停住脚步,重新审视起周围。
能修炼到元婴,无一不是一方强豪。元婴随便去哪个宗门都能风风光光当个长老,有人供着服侍着,这样的人必不会缺少宝贝。
宝贝多的人对洞府的重视程度是成倍增长的,如若这洞府真是某个元婴老祖挖的,无论他的目的是日常居住还是偶尔藏些东西,对入侵者来说都相当危险。
齐风寒喜欢与人比斗,却并不鲁莽。
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后,他依旧向着微弱的光源前进——先离开要紧。
走了数里路,中途路过了几个像有东西的石室,但他并没有妄然好奇查探,便什么也没有发生。周围破旧的痕迹反而告诉他一个信息,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
看来这位前辈也是很久以前的人物了。
想也是,如果他不小心掉入的大阵是新鲜的,他根本不可能对它的存在毫无察觉。倒是齐九,实在蠢得让人恼火,回家后一定要向父亲说一说——
“?”齐风寒猛然顿住脚步。
他目光盯着墙壁上的壁灯,走近,踮脚查看。墙壁上有个形状奇特的印痕,是自己第一次点燃的那盏。
他重新回到了原地,且灯被熄灭了。
齐风寒心中一寒,倏然转身,身后走过的通路仿佛没有尽头,由自己点燃的壁灯一盏一盏,绵延向虚无。
被困住了。
齐风寒忽然觉得十分可笑,为自己刚刚的念头。
元婴修士的洞府怎么会让人畅通无阻?而他竟然还想着出去后向父亲告状……他明知父亲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这里。
想必齐九撒个娇,来个颠倒黑白,父亲也会相信是自己陷害齐九不成、反落入陷阱吧。
想到这儿,齐风寒一阵兴意阑珊,腿像灌了铅似的,迟迟迈不出去。
而后缓缓靠墙坐下。
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修炼没意思,各种功法也没意思,对手没意思,吃饭睡觉更是没意思。
连家人也没什么意思。
小时候父亲对他很好,哪怕是在他展露惊人的天赋前,也是很好的。
他是齐家这代第一个孩子。作为家主生下长子,父亲非常得意又恐慌,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齐风寒那时也相当骄纵,让父亲给他当马骑,或者是指着院中一棵灵树说看不顺眼,什么要求都能被满足。
齐风寒至今记得,某年冬天,朝云城偶然下了场大雪。
父亲带着他去齐家后山看雪,茫茫纯白中,担心他走丢,父亲在他腕上系了根红色绸子。
娘亲笑着说,金丹修士怎么用这凡人的法子,在儿子身上打一道法印,跑到哪里都不会丢。
父亲抱着他傻呵呵地笑,脸上胡茬扎得他小脸生疼,说自己总是忘了这回事,宁愿风寒天赋不好,也省得吃那修真路上的许多苦处。
齐风寒那时听得非常不高兴,加上胡茬实在恼人,便把小脸儿挪开,嫌弃地说我怎么会天赋不好。
是他当真了,以为父亲真的不在乎什么天赋、修为、境界、名声。当真以为即便自己境界跌落、修炼没有进境,父亲依旧会疼爱他如昔。
弄到最后,修士始终是修士,齐家也始终是个修士家族罢了。与外面的宗门有何不同呢?
修士这玩意儿,真是没意思透了。
战力强修为高就能获得他人的尊敬,管你是什么烂人。而没有悟性的人就得被人嘲笑,被人惋惜,焦虑地看着寿命一日日缩短,找不到突破法门。
即便侥幸提升了境界,也就是面对下一个死线罢了,为此,好人都可能变成滥杀无辜的烂人。
“借口罢了。”面前突然传出一道声音,似刺穿迷雾,惊得齐风寒猛地跳起来,才恍惚感到刚刚快要睡着了。
“谁?”他绷紧身体。
迎面走来的人十分脸熟,正是这几日怎么也打不过的那个筑基剑修。
“弱者的借口罢了。”剑修笑眯眯道,“世间善恶自行其道,做好自己便是。连我一个筑基都打不过,有什么资格质问天道?”
齐风寒皱眉,心中不爽。
“并不是真的打不过你,你才筑基初期,我要是用上杀招,你命都不在了,还切磋什么?”
“真的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剑修笑得猖狂,“哦我懂了,你根本没什么杀招,这么说只是为了面子好看?”
齐风寒不知怎么,怒火腾得燃起。
这几日,城中人的嘲笑他不是没听见,懒得解释罢了。原以为这剑修必定明白,没想到竟也如此自大!
剑修抽出手中蓝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道:“不用你让,直接上吧。”
“正有此意。”齐风寒怒火攻心,不再拿那开玩笑似的木剑,唤出风刃直直冲上去。
好快!
齐风寒一惊。
比起先前的身法,剑修现在动作又上了个台阶。
每层大境界,修士的身体能力是有限的,为什么短时间内提高这么多?莫非他又突破了?
“你在看哪儿?”剑修轻笑,声音从背后传来,“发呆可是要吃亏的——”
齐风寒回头的一瞬,身体已然被重重一击,砸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血来。
他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么快!
“因为我利用了你的藤蔓。”烟尘散去,剑修好心回答了他的问题,“躲不掉的攻击,换个方向就能为自己所用——我上次不是示范过么?这么快就忘了?真是愚钝啊……”
地上,巨大的藤蔓张牙舞爪地乱舞,齐风寒茫然想,我刚刚有唤出它们吗?
“发什么呆?”剑修再次接近,回神时已近在耳畔。
齐风寒侧头,与那双褐色的眸子近在咫尺地对视。心中怯意一闪而过,人已经再次重重飞了出去。
这次他吸取教训,凝出一道水墙垫在身后,缓解冲击力。然而刚刚落地,水墙顷刻破碎,聚成一条陌生的水龙,在空中狂舞起来。
“还送我这个?”剑修提剑,笑得十分嘲讽,“又忘了?我是水属修士——”
齐风寒从没感受过这份无力,仿佛做什么都会被对方识破。
事实也是如此,他之前打不过他,现在手重一些,依旧打不过他。
理智逐渐被侵蚀,齐风寒不再留手,发狠地倾尽所有结了个灵印,双手触地。几息后,地动山摇,仿佛有什么巨物即将破土而出。
“闭嘴!”齐风寒怒吼,“是你逼我的!”
话音刚落,藤蔓越出岩石地面,如同千百道利刃,扎向剑修。
对方果然露出错愕表情。
不等齐风寒高兴,胸口猛然剧痛。他低下头,惊讶地看到自己的肺部被一根尖刺刺穿了。
瞬息间,齐风寒已然明白了一切,眼神恢复清明,并无差别释放出大量灵力,压缩到极致,将自己周身包裹起来。
烟尘过后,地面一片狼藉,尖刺落了满地,却已经干枯失活。
“咳咳。”齐风寒疲惫地抬手,再次向墙壁上打了道火诀,壁灯亮起。
地上有个模糊不清的六边形阵图,显然,他刚刚一步都没前进过。
胸口痛得厉害,他反手将尖刺拔掉,血溅了一墙,心情十分不美。这伤对于金丹修士来说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他先前对自己的攻击消耗掉了太多灵力,一时半会儿甚至没有力气恢复一下,狼狈地靠着墙喘气。
幻象类阵图已经很破旧了,他先前对这个洞府主人的判断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是元婴修士,却已经离去太久。
如果不是最近心境有异,他本是不会被这残阵诱骗到的。
回去一定要反省,齐风寒想着,做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他运转灵力,打算先稳固心境,简单止血,再去寻出路。
恰在此刻,洞穴深处忽然传出一声尖叫。
齐风寒猛地睁开眼睛,蹙眉,而后风般飞掠出去——齐九怎么在这儿!
明瑞:孩子你来教。
大天狐:随便捡人无可救药
(又没写到想卡的点对不起我太啰嗦了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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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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