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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小村庄

车子撞到了树上,幸好雷德给我穿得厚,只是额头在车面磕了一下。车门敞开着,我感受到冷风吹抚面颊,感受到嘴唇和舌头从僵硬中恢复。我用了好大力气,才让舌头动起来。

物质生命是沉重的,我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这份沉重当中。

车门外是一道雪迹,那是谢尔连滚带爬地远离,现在躲到了一颗桦树后面,当我转过头看他的时候,他又“嗷”的一声,到了更远的一棵树后。

过了好一会,我才能说话。

“我是西贝尔!”我努力说,“我没有死,只是灵魂离开了几天!”

刚开口说话的感觉好怪,嘴唇和舌头仿佛不是自己,我明显感觉自己控制着嘴巴肌肉让它开合、运动和发声。以前说话过于自然,从没感觉到它原来还有过程。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林子里,谢尔应该听到了。

他迟疑了一会,开始向我走近,高大茫然的样子像一只傻狍子。

我也准备下车,但他看到我下车的样子又“嗷——”的一声躲了起来,因为我是爬着出来的。

没办法,我腿上血液还不太流通,只能手脚并用。我看到谢尔开始在胸口划十字架了。

后来他终于一步步挨过来了。我一边活动手脚,一边给他讲灵性大道理,我的灵魂离开了,到另一个世界体验后又回来了,他呆呆地听了一阵,表示明白,然后总结道:“女鬼复活!”

什么女鬼复活?我都白解释了?

但他更在意我我呼出的是热气,又问我一些艾美尔的细节,使劲点点头:“女鬼真的复活了!”

算了,就这样吧。

汽车撞坏了,引擎打不着,我们只好步行。我想回柏林,但谢尔要完成雷德的任务,把我送到蘇联。

“女鬼复活是有自己的使命的!”我只好告诉他,他顿时惴惴,失去了主张。

我迈开步子就往西走,才走了几步,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他远远看我:“怎么不走了?”

“走不动……”我刚刚复活,那“开机时间打败全德1%用户”的肉身压根不顶事,走几步就双腿发软、心动过速,差点宕机。

最终,谢尔把我背起来,先在附近一个叫劳斯多夫的小村子落脚,住在叫奥托的老爹家里。

“你不想去蘇联?”他后来问我,“你复活了,雷德会高兴的,他这些年辛苦了,也该成个家。”

谁跟雷德成家?

“我已经有未婚夫了,雷德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叫娜塔莎!”

谢尔语塞,没再说话,他原本也不擅长说服别人。

第二天他借了工具,带着我一起回去看那辆车。越走越嘈杂,原来汽车周围都是难民。手推车和马车挤得水泄不通,牲畜在鸣叫,有些人在结冰的水边给马匹喂着干草。我们车里的油已经没了,车胎也破了,根本修不了。

难民中有些从华沙来,说那里已经激战多时,随时都会失守。我们似乎也能听到隐隐的炮声。

回到村里,我问奥托老爹夫妇,要不要当难民逃走,他摇摇头:“儿媳妇已经带着孩子走了。我们太老了,走不动。几个儿子也都死了,我们活着也没什么盼头。敌人来了,就让他们杀了我吧!”

谢尔第二天离开了。是我建议他离开的,我说自己养几天身体后自行回柏林。我是他心目中不折不扣的女鬼,是当着他的面复活的,这个世界观被震碎的男人这两天有点六神无主,最终听从了我的建议。

走之前的晚上,奥托老爹给了他一瓶自酿的果酒,我和谢尔聊起了艾美尔,告诉他艾美尔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以及她会等着他。

“如果艾美尔没有死,成了鬼魂,那也不错!”他把酒喝完说。

大概五六天后,我身体恢复了些,能提半桶水了,能搬些木柴。计算时间,阿尔伯特应该已经从桥上安全撤退,雷德也见过舍伦堡了。最关键的时间节点都已过去了,我改动的未来完全成形,我可以回去了。

一天早上,沿着村外的路向西,一路上都有难民路过的痕迹,烧火的灰坑,牛马的蹄印,小孩围嘴,甚至还有一头跑丢的驴子在水边啃着草根。奇怪的是只有痕迹,没有人,路上静悄悄的。

走了一段,我有点害怕了。路边开始有死尸,我上前检查,发现都是中弹而亡的难民,不得不怀疑是蘇联人打死的。继续往西还安全吗?

展开感知,想找一个更安全的方向,但是我刚闭上眼去感受,就听到哒哒哒一串声响,接着是驴子的惊叫。赶紧跑到一棵树后,蹲下躲藏。见几个蘇联士兵背着槍到水边,试图控制那头驴子。驴子要跑,一个士兵拿下帽子,伸手抓住了它。但驴子很犟,大叫着后退。一步一步,退到了我身边。

两个士兵发现了我。

“年轻女人,长得好看。我先,然后是你。你去喂驴子。”端槍的说。雷德私下教过我一点俄语,我能听懂。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我不太会说,勉强蹦出几个俄语词。

“她会说俄语!”牵驴子的士兵说,然后他吧里吧拉说了一长串,我没听懂,但明白他问我是谁,从哪来。

慌乱中我说了个自己记得的俄国地名,然后又说自己奶奶是那边人。

牵驴子的士兵马上相信了,还冲我笑笑,招呼同伴放开我。但揪我衣服的士兵说:“口音不对。衣服不像难民。她说谎。”

我还要说话,但整个被他丢到了地上,见他就要扑上来,我尖叫一声。

“娜塔莎!娜塔莎!”一个人叫着从远处走来,我听出是雷德。按着我的士兵停|下了动作,拿起了槍。

雷德穿得就像劳工,没戴眼镜,举着手慢慢走近,指着地上的我:“我认识她,她叫娜塔莎,给我治过伤,是个好人。”

“你是谁?”端槍的问。

“我是波兰劳工米哈伊尔,在这附近村子做事。很多难民逃走了,我也准备逃回波兰参加游击队。”雷德说,然后又说了几句波兰语。

他的俄语和波兰语都十分完美,士兵相信了他,甚至还拍了他肩膀,叫他“达瓦里希”。

“但这是个德国资产阶级女人!”端槍的说,“看她这双手,像干过农活的吗?这是我们的敌人!”

“她是个护士。”雷德说,“在这附近的镇子上工作,我去年受伤时还找她。”说完,他把肩膀衣服拉下来,肩窝赫然有个伤疤。

“这是槍伤!”

“我|干活的那家男主人是个党卫军,我有一次想逃跑,他就用槍打我。”雷德说。

“那党卫军叫什么?我们替你报仇!”

“叫海因里希,已经被英勇的蘇联战士打死了。”

“死得好!”端槍士兵说,“而且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主人下人了!他们都是邪恶的納粹,你才是国家的主人!”

雷德在几分钟内就和他们混熟了,知道端槍的叫彼得,牵驴的叫伊万。

等再次回到村子,几十个村民都被集中在了小广场上,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蘇联人的一个摩托车排占领了这里。

刚进村,雷德推开就近柴屋的门,把我塞了进去。

“对,先让她藏起来,其他士兵会嫉妒我们。”彼得说。

伊万:“可这么重要的发现,总得汇报给排长。”一边说一边很爱惜地摸着驴头,也不知说的是我,还是驴。

“谢尔怎么没跟着你?”雷德后来问我。

我只好把事说了。

“他就这么走了?!”雷德难以置信。

“他总得听女鬼的话啊,他那几天很怕我的。”

雷德摇头叹息,没有责怪我,只是在我脸上涂了些泥灰,叫我躲好。他自己出去了好半天,回来时带了几个土豆。

我从窗口望见广场没有人了,士兵们有些就地休息,有些在房屋里进进出出。雷德在柴房后面用石头搭了个炉子,把那几个土豆烤着。

“我还没跟他们谈好。”他说,“我找了排长尼古拉上士,问他能不能让我们走,他们不同意。——谢尔也是,你们走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出东普鲁士!”

“因为我途中醒过来了呀,这把他吓了一跳,汽车撞到了树上,坏了。”

雷德发出不赞同的哼声,仿佛在说:“身为特工应该冷静,死人复活值得大惊小怪吗?”

他没有对“复活”表现出惊讶,大概因为我改变了未来,他内心接受了我还活着的可能。

这时外面一片接一片尖叫和怪叫,我想打开房门看看怎么了。

“你疯了!”雷德拉我,“我告诉你不要出去!”

“外面有奇怪的声音。之前寄宿的那家人姓奥托,对我很好。他们没有打他吧?”

“一会再说,”雷德叹道,“别听了!所以不让你出去!”

我哆嗦了一下,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

“我不能随便暴露身份,对自己的士兵也不可以。”雷德没有看我的眼睛,这样说道。一阵糊味,去把有点焦黑了的土豆翻个面。

这天夜里,雷德睡在门口。半夜我起来了一次,看到他在门边倚靠着,坐在地上。他听到动静马上睁开眼,可见一直警戒着,几乎没有睡。他身上覆盖着一层霜。

唯一的被子是他借来的,给我盖了。我抱着被子在他旁边坐下,把被子展开,给他搭上一小半。

但这样两人就离得太近了,我又背过身去。

“你真的不想去莫斯科?”他在背后问,“不要害怕,他们当你是敌人才会粗|暴,如果他们认可了你,会对你很好的。”

我没有回答。

“难道你认为德国士兵就应该虐杀蘇联人民,而蘇联士兵就不能有仇恨吗?”

“不是,”我说,“我只是想和阿尔伯特在一起。”

“但我想你和我们在一起!”雷德说,“你这样的人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在黑暗里沉沦,应该为更伟大的信仰发光。你可以在莫斯科继续开心理诊所,我可以找朋友帮你。”

我不再谈论阿尔伯特。毕竟爱情是由于更多渊源,我回到这个世界,就是来体验这一切的。这种内心执著别人很难理解。

他很久没有说话,我转过头去,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没想到他也转过头来,嘴唇在我额角擦过。我赶紧转了回去。

“心理学、占星和神秘学是我研究的方向,后两种在莫斯科是不会被接受的。”

“可納粹害得你还不够吗?血统、秘密武器,你被威胁得还少吗?我们那里不会有这种事。”

“是的,没有完美的地方。我不是认同納粹德国,只是我在意的人和事在这里而已。”

他站了起来,被子里进了冷风。他站在那不知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听到我打了喷嚏,弯下|身帮我把被子裹好。

“喂,把我裹成蛋卷了!——你干什么!”

他张开胳膊,隔着被子把我抱了起来,走到后面干草堆上,放了下来。

“我想把蛋卷强行带回莫斯科,可以吗?”他仍从外面抱住被子,我在里面动弹不得。

“那我会等战争结束,找机会回来。”我说。

“如果你到莫斯科,我也会想办法,让你能在小范围内自由研究,你相信我吗?”雷德又问,他的脸近在咫尺,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相信,但没办法和同行交流是不成的。”我说,“我很感激你愿意为我做的这一切。”以他的信仰,愿意尊重我的研究算是很难得了,但我并不希望他为了保障我研究自由而和自己国家作对。

“不用感激,”他低声说,“你没有给我帮你实现这一切的机会。”

黑暗中,他的眼睛像隆冬的寒星,遥远而孤独。他右手从我杂乱的头发上面摘下一小根稻草,左胳膊仍然隔着被子把我揽住。我缩了脖子,把脸藏在被卷里。

“晚安,蛋卷姑娘。”我感到头顶有一种压力,似乎是手指按了一下,或被吻了一下,在被子里的我没有看到。

第二天,伊万通知我和雷德去见排长尼古拉,尼古拉戴着眼镜。

“我以前是个小学老师,”他介绍自己说,“听说您是个护士?”

“我学过一些护理,在医院做过事情。”我看了看雷德,昨天我们已经统一了口径。

“那么,告诉我您的本名吧,”尼古拉冷然道,“这位叫米哈伊尔的劳工说您叫娜塔莎,但他说您母亲是俄国人,而您却告诉伊万和彼得,自己的奶奶是俄国人。您又没有真正的身份证明。”

我有一份雷德给办的假证明,但身份不是护士,雷德把那份证明藏到托奥老爹家墙缝里了。

雷德皱了皱眉头,在见到他之前,我随口提到自己奶奶是俄国人。和雷德统一口径时忘了这茬,现在露馅了。我沉默了一会,决定说半真半假的实话。

“那是情急下骗你们的,我母亲是中国人,”我说,“你们知道中国吗?也有红色軍队的那个国家。我的中国名字叫施云贝,在这里叫娜塔莎。你可以从我面貌上看到东方特征。”

尼古拉一听就笑了,从旁边拿了一条湿毛巾递过来:“先擦擦脸吧!”

我擦了脸,尼古拉盯了我好一会:“是有点像东方人。你这样的人在这里,納粹没有把你关进集|中|营?”

我看了看雷德,见他认可了我的说法,于是顺着思路说:“经常遇到危险,也进过集|中|营,但米哈伊尔和一些好心人帮我一次次躲过去了。”

“一次次躲过去?也太容易了吧!”

“不,不容易,”雷德说,“一个德国装甲上校看上了她,霸占了她。所以才允许她在诊所工作的……”

装甲上校……霸占……这是阿尔伯特的恶霸版本吗?我把头垂得很低。

“她经常受虐待,身上也有伤的。”雷德走近,指着我破开的羊毛袜,里面有好几道瘀痕。昨天虽然摔倒,但也不会有这么多伤痕,这都哪来的?

想来想去,大概还是“复活”未久,血液成分还不太正常,体内容易瘀血和出血,随便碰到哪就是一道淤青。雷德观察仔细,比我都先发现。

后来,尼古拉让伊万来告诉我,让我回奥托家里住,他家后院大,会让一些伤兵来找我,让我处理伤口。但平时不要外出,也不要打扮。

后来雷德责怪我:“你竟然忘记把全部情况告诉我,幸好尼古拉相信了你。”

我责怪他:“为什么不一开始给我起别的名字呢?占着你的娜塔莎的名字,很别扭。”

雷德一呆,随后笑道:“不,不别扭。”

那天下午开始有士兵找我处理伤口,因为他们的医务兵阵亡了。我的护理水平只是勉强过得去,参加了护士训练但没有太多实操。处理那些严重化脓的伤口时经常疼得他们大声叫骂。但他们一边骂一边又转过来说:“不是骂你,我在骂納粹!”

有些人则把我消毒用的酒精喝掉一大口,高声喊着:“好多啦!”

那个叫彼得的士兵总是来帮忙,经常起哄说自己生病了,需要给屁|股上打针。有时雷德用笑话帮我解围,有时其他士兵把他按住,因为其他人也喊着要打针。

奥托夫妇几次失口叫我西贝尔,雷德都告诉旁边的人,这老两口记忆力差,总是把我当成他们自家的孩子,所以叫错了。

几天后的一次,尼古拉在旁边看我们工作,我告诉他,奥托老妈妈因为被打,几天卧床不起,希望他能约束士兵,不要虐待老人。

排长回答:“你根本不懂战争。士兵们离开家乡,没了亲人,挨饿受冻打到这里来,随时都会丢掉性命,为的是什么?就是报仇!他们没有在这村里杀人,甚至对您——唯一的年轻女人十分礼貌,这已经是最好的布尔什维克战士了!”

“这都些无害的老人,儿子在战场上已经死去,输给了你们,你们已经报了仇。现在的行为,会让人们觉得你们和德国士兵没有区别,将来其他国家怎样看待布尔什维克国家?”

“不管我们再怎样做得好,西方国家也依然会视我们为仇敌!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想法!”

“可有过内梅尔斯多夫的事情以后,戈培尔总会派记者到蘇联人占领过的村子寻找证据,说你们比他们更邪恶,你们没有必要中納粹的圈套!”

“再说吧!”尼古拉站起来,对我说,“看过您洗脸以后的样子,我都不习惯你再把头发弄这么乱了。”

他身边的彼得起哄:“让她当你的女朋友吧!为了排长的幸福,我们可以忍耐!”

雷德紧张地看着我。

尼古拉笑着走近雷德:“米哈伊尔,你应该是个好士兵!干活利索,头脑也清楚。要不要跟我们走?”

“我先把娜塔莎送回亲戚家,然后就参军,”雷德笑道,“不用担心我不去,我的心早就是红色的了。”

“那就好!”他拍拍雷德的肩膀,“明天你们可以走了,祝你幸福!”

这天半夜,睡梦中我被一阵喊声惊醒,从窗口望出去,一个喝醉的士兵在街道上嘶声喊道:“我的姐姐被他们杀了,为什么我不可以报仇!为什么我要受罚!”

砰的一声,他把酒瓶打在自己脑袋上,倒在了地上,被另外两个人拉走了。

“排长发布了命令,禁止士兵殴打和骚扰老人,违反的就要受惩罚。”雷德来到我身后,“还不错,是吗?——要不要再考虑一次跟我去莫斯科?”

见我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那我明天送你回柏林,排长说,我们可以走了。”

听到可以走了,我连夜收拾了一点东西。见我这样着急,雷德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奥托老妈妈给我好几件她儿媳留下的衣服,说他们留着也没用了。而奥托老爹则从后院柴堆里找出藏着的一个大南瓜,让我们路上带着。

凌晨5点多,大家都困得睡着了,外面开始轰隆作声,雷德第一个叫醒我们,说是炮击声。接着彼得跑来敲门,对我和雷德说:“德国人打回来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们撤退?”

雷德看了看我:“不了,我们伪装成德国难民。他们不会管我们。”

“那么——再见娜塔莎!”彼得喊着,摩托和槍声过后,他们撤离了。到6点多,有个穿党卫军制服的人从一辆吉普上跳下来,叫嚷着让所有人都出来。

“那是原来村长的儿子冈特,是国社党员。”奥托说。

冈特跟在国防军的队伍里,大概是督战队一类的角色。

“他可能见过我!”雷德说,“以前在慕尼黑开会,他给我们倒过水。”

“那你应该走。”我说。

“我怕你有危险,我把雷德的大队长身份再拿来用一下。”

“不可以!”我拦住他,“那样舍伦堡知道你在这里,他可能会杀了你。应付德国士兵我自己能行,你快走!”

雷德没有跟我争辩,从后门离开了。

7点多天还是黑的,所有人再次集|合到了小广场上站成一堆。被两台4号坦克围住,面前是一个国防军装甲连的连长上尉泽普,以及冈特。

冈特的长筒皮靴在我们面前的石板上踱着,咔嗒作响:“竟然连一个死亡都没有?我以为自己到达了蘇联人的村子呢!——你们是不是早就通敌了!”

冈特的手槍指着所有我们人,槍口移动到一个老头子脑袋上,他闭上了眼。但他老伴吓得趴在地上,几乎抱着冈特的腿:“没有通敌,一开始他们也虐待我们!但后来他们有了纪律。”

“有了纪律?拿什么交换的?”冈特把老妇人的手踢开一些。

“没有交换!他们自己停了下来!”

“砰”的一声,槍打到地上,把老头子的脚打出血了,伤了一个脚趾。老头子张着嘴,疼得喊不出声来。老妇人哭起来:“因为娜塔莎给他们治了伤,他们喜欢她,听从了她的建议,没有杀我们!”

“娜塔莎!俄国名字。”冈特咬着牙,手槍转动,很容易找到了我,指着我的面门,“所以通敌的是您了?还是说,您一早就是藏在人民中的間谍?”

我心下估量着不同说法的可能性,也许到这时候,不得不抬出舍伦堡。正要开口,没想到奥托老爹扑过来护住我:“她不是!她是个好孩子,为了帮我们才说自己叫娜塔莎的,蘇联人强迫她的!”

又是“砰”的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冈特一槍打穿了奥托老爹的大腿。老爹倒在地上,发出长而虚弱的哀嚎。我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奥托老妈妈目光呆滞地爬滚过来,不敢哭泣,抖着手按着老爹流血的腿。

“冈特先生,您应该知道党卫军的安全局吗?”我声音发抖,不能再犹豫了,得赶紧说。然而,第三声槍响起——

冈特大叫起来,我这才发现他拿槍的右手被子弹打穿,槍掉在地上。

“是谁?是谁?”他声嘶力竭地叫着,疯了一样寻找着子弹来的方向。我望向奥托老爹的家的阁楼,天刚蒙蒙亮,是雷德在那里吗?他还没走吗?

但是随后,冈特顾不上寻找第一槍的来源了,第四槍响起,打掉了他的帽子。他惊慌地看着一辆虎式隆隆开近,炮口压低到几乎对着他的脑袋。一个人拿着一杆自动步槍从坦克外壳上跳下来。

“太好了,上校先生!”冈特大声说,“这帮人通敌,尤其这个女人,可能投靠蘇联人或者本来就是間谍,而且刚才有人打了我帽子,我的手。这里暗中还有敌人!”

他疯狂地向周围人示意,但是旁边的国防军都对他爱搭不理,反而看着从坦克上跳下来的人,要听从他的指令。

“很抱歉,强忍着才只打掉你的帽子而不是脑子,”他转而望着我,“因为你刚刚用槍指着我的未婚妻,想要了她的命!”

因为答应大家之前那些虐过去,就不再虐了,再加上女主“回归”以后光环开大,所以后面的剧情都会有些“温情化”的色彩。历史现实会比这更残酷,不管是蘇联人或是督戰隊,都会动真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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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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