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据说后续那对母子也没少吃苦头,被周肆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来骚扰江随了,直到现在坏事做尽遭了天谴,穷途末路了才又不怕死的往上凑。
江随叹了口气,又顺手想从周肆的烟盒里往外拿烟,却被按住手指。
“不开心?”周肆问。
江随眼眶有点酸,心中的惶恐又弥漫上来。
他是个理性的人,知道即使周肆没了,他大画家的身份和名下的财产足够生活。
他不追求太高的物质品味,所以以后不会比现在过得差太多。
这种惶恐感是并不理性的,因为没有任何改变值得恐惧。
可是,三个月……
江随深吸气,努力憋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周肆看出了江随的情绪波动和泛红的眼眶:“宝贝?”
周肆语气依旧带着平静笑意,但紧绷的后背和差点要站起来的动作却显示着,他太在意江随了,江随的随便一个举动都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江随没说话。
周肆垂眸去找原因,发觉据说要“找戒指”的江随手指依旧空空。
前两年在苏黎世拍卖会上,他拍了一枚给江随做生日礼物的钻石藏品,江随很喜欢,一直戴在手上。
但江随自然知道戒指就在家里,但他不能说真实原因,只好不吭声认下。
周肆哄他:“没事,过两天有个对戒,给你拍来。”
江随只好胡乱点头。
不过今天他真是来收拾东西的。
本来想偷偷收拾,但周肆太难骗了,真假掺半才能彻底把他偷着去医院询问医生的事情翻篇。
江随站起身,打开他房间衣柜,抽出了最下面的抽屉放在旁边。
抽屉下面是满是灰尘的木板。
京城的灰尘本来就大,何况这是卫生死角,谁都想不到有人会对这地方关注。
恐怕当年的房东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江随的手指沿着边轻轻摸了一圈,然后顺着木板的缺口往上一掀。
里面居然有个暗格。
本来可能只是装修时想装电箱却没装的疏漏,偶然被江随发现了,改造了一下,藏了个盒子。
盒子不大不小,江随正要打开,发现周肆站在旁边看着,立即把他推出房间:
“你等等。”
周肆被安排坐回沙发。
片刻后,江随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
因为是放在暗格里的木匣里的小盒子,一层层嵌套,它干净的很,甚至没留下什么时光的痕迹,依旧很新。
周肆打开,里面是一个纯金的生肖龙吊坠和红色的编织手绳。
他正好属龙。
“这是……”
江随抿唇:“这是我给先生买的生日礼物。”
今年周肆三十二岁,而十年前两人认识的时候周肆看着成熟老练甚至行事远超上一辈人,却只有二十二岁。
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年,周肆二十四岁本命年生日,江随把卖画的钱都攒在一张卡里,省吃俭用给他买了一个纯金的龙吊坠。
当时得知周肆要过生日,江随冥思苦想许久不知道送什么。
周肆那时候就已经白手起家,生意规模很大了,江随一个穷学生,选礼物时实在困难。
衬得起周肆身份的东西他买不起,对“有钱”也没概念。
依照那时候的物价和他这些年差点饿死的生活,五百块钱的袖扣就很贵了——
那天偶然得知周肆随手一扔的普通袖扣居然都得一万多,他原本打算买袖扣的念头顿时羞耻打消了。
他和周肆的消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甚至有时候丢人了都不知道自己在丢人。
虽然周肆并不是会嫌他穷,江随却爱得越深就越敏感,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尊心不想露怯。
最后思来想去,无论是穷人富人,黄金是所有人的硬通货,没有便宜和贵的分别。
周肆生日当天,向来独身一人的周先生第一次带了伴侣——
江随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面对众人好奇探究、羡慕嫉妒的目光,他完全没感受到。
因为他一心想着刚看到礼单,不仅有各色奢侈品、六位数七位数的手表,甚至有人给周肆送豪车豪宅,只为把女儿嫁给他。
江随悄悄攥紧兜里的黄金手绳,直到晚宴结束,过了凌晨十二点,周肆的生日结束,他也没拿出来。
——毕竟我只是金丝雀罢了,身份低微,哪有仆人送主人礼物的道理。
少年时的江随自尊心悄无声息碎了一地,觉得自己完全配不上俊美又年轻有为的周肆,身处盛大而格格不入的华丽晚宴,他只好这样别扭得安慰自己。
时间回到现在。
周肆拿出手绳,疑惑看了几秒,思维快的可怕,瞬间就知道这是自己没收到的生日礼物。
当年他隐约知道江随在攒钱,他还期待过很久。
周肆事个从来没有童年的人,在他二十几年来的人生中,唯一展露出的少年心性就是那天。
他第一次如此期待一份礼物,心中欢呼雀跃,兴奋等待着渴望着,毕竟这是江随亲手攒钱送的。
但直到第二天早上,江随也丝毫没有要送任何东西的意思。
期待落空。
还以为是没买,结果居然被藏起来了,迟来十年的礼物竟然这时候收到了。
周肆露出罕见的茫然:“宝贝,你怎么突然——”
江随现在已经过了青春期的拧巴,也不再被贫穷笼罩。
他坦然道:“当时觉得拿不出手,怕先生会嫌便宜、会瞧不起我。”
周肆立即摇头,眸中闪过一丝雀跃,却又仿佛有什么遗憾,最终神色复杂笑了笑,伸手示意江随给他戴上。
跨越十年光阴,面前的仿佛还是当年的周肆,从来没有变过,却又什么都变了。
江随承认自己后悔了,当年就该拿出来给他。
本命年生日是特殊的日子,比十年后普通的一天好多了。
或者等到周肆下个本命年生日,也就是三十六岁的时候,卖卖画然后给他买点更好。
——不,忘记了。
——周肆没有三十六岁生日了。
江随垂眸,静静看着周肆修长而富有力量感的手和漂亮的手腕。
当年他就很喜欢这双手,又不敢造次,只能悄悄看着。
偶尔趁周肆睡着的时候假装不经意摸一摸,他都紧张的要命。
江随想了想,不带任何感**彩、戴完手绳之后认真摩挲着周肆的手。
摸完手背还不够,又攥着周肆的手指捏了又捏。
金丝雀虽然不这样逾矩冒犯,但寻常情侣之间凭什么不能这样?
凭什么两人还没好好生活过,遗憾还没有弥补,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
想到这里,即使周肆被摸的收回手,并且疑惑看向江随,江随也没有任何畏惧,只是抬头对视。
“你——今天这么光明正大?”周肆蹙眉,突然说,“不是一直偷偷摸吗?”
江随顿时石化。
心中报复般发泄的不甘心和对于周肆病情的悲哀暂时散了大半,尴尬道:“先生,你、你知道?”
周肆笑了笑,没说话。
他早就发现江随这揩油的毛病了,一开始是睡梦中感觉江随经常“不经意”去触碰他,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锁骨腹肌亦或是喉结。
本以为是错觉,但次数多了,甚至有一次江随以为他醉了,居然悄悄亲他的手指。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随其实爱他。
但第二天面对平静麻木又乖巧的脸,周肆忍不住想到江随摸狗摸猫的表情——八成是自作多情吧,自己实际上和它们没区别,江随看着好看的东西就都想摸摸,无关情爱。
于是周肆不吭声了、继续装不知道。
江随被拆穿了多年揩油的事实,脸红耳热,却垂眸道:“先生的手好看……最近太瘦了,多吃饭,少喝酒。”
最重要的是去接受治疗,三个月或许可以延长到半年。
周肆只是笑了笑,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想避开江随的目光。
……
两人到家时已经不太早了,尽管厨房已经备好了菜,江随还是亲自煮了粥。
周肆喝了一口:“你最近——对我还挺好。”
他语气是调笑的闲聊,江随却立即放下筷子,认真回答:“我要是一直好好照顾先生,先生就不会生病了。”
有那么一秒,周肆错觉江随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顿时攥紧筷子。
但转念一想是自己糊涂了,江随说的肯定是胃出血的事。
江随总是这样语气认真,一问一答像是威严的老师和拘谨的学生。
尽管旁人对周肆都是这样敬畏,但唯独江随这样时他习惯不了,因为情侣之间不是这样的上下级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床上服务的售后么。”
周肆说完才意识到,不久前才因为“嫖客”的用词惹恼了江随,刚刚一时不悦又说出类似的话。
江随却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又给周肆盛了半碗粥。
江随是真的后悔。
他和周肆认识的时候,周肆的胃病就很严重,第一次在他面前发作疼得几乎站不起来时,把江随吓了一跳。
甚至胃出血都不是第一次了。
周肆向来隐忍不愿示弱,除非疼的撑不住,平时甚至根本不让人看出来不舒服。
江随以为一只称职金丝雀就是要哄金主开心,所以有时候他发现周肆不舒服也不敢拆穿。
无论是熬夜批阅项目、忙起来一整天顾不上吃东西,还是应酬喝醉酒,江随都不多嘴不忤逆,尽量当看不到。
最后的底线只有不亲手给周肆做刺激胃的饭菜,独善其身做好自己的事情。
毕竟金主是找个听话床伴,不是找个叨叨老妈子。
但是,早知道周肆会病的这样严重,就算被他厌恶,江随也一定要努力管管他。
如果能督促他吃饭吃药、不让他熬夜,让他早点去检查,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管得太宽可能会被他厌烦抛弃。但是他现在要死了,不一样也是被抛弃吗?
这有什么区别,反正结局都一样是失去所爱的人。
于是,周肆刚放下勺子,就对上江随瞪大的眼睛:
“先生,我熬的粥不好喝吗?为什么只喝半碗?”
周肆:“……”
江随快速给他添满:“再喝点,您最近瘦了太多了。”
周肆嘴角抽了抽,只好又拿起勺子。
江随最近很不一样,尖锐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听话”。
周肆垂眸看着手腕上的黄金手绳,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喜欢这个气人的江随。或者说这些年他一直希望江随能这样,能在他面前表达喜怒哀乐,能多在乎他一点,能有所喜有所恶。
……不过,如果能不逼迫他喝粥就更好了。
周肆深吸气,面对江随瞪大的真诚眼睛,只好硬着头皮艰难地把剩下半碗粥喝掉。
其实周肆就是周四的谐音\( '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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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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