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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邻居们

噩耗来得完全没有预兆,就好像那条突然被鸟屎沾污的白裙子,一切猝不及防。

“兰之”是妈妈的名字,这个林飞鱼是知道的。

自从她会说话开始,阿婆就在她面前不停地提起她爸妈的名字,只是她不知道这个出事是出了啥事,但爸爸瞬间变白的脸色让她心里怕了起来。

至于怕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像遇到危险时的小动物,本能地感到害怕。

林有成大热天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转身连声问道:“六婶,兰之出什么事了?她人现在怎样了?”

朱六婶年过六十,动作却很麻利,三步作两步走过来说:“兰之在厕所摔了一跤,人怎样我没看到,听说流了很多血,现在被送去工人医院了,我还担心她在医院没人照顾准备过去看看,现在你回来了就好。”

说着又猛地一拍大腿:“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早就跟兰之说过了,让她别这么拼,生产标兵重要,但能有孩子重要吗?你们年轻人……”

朱六婶是大院的组长之一,平时不仅热衷处理婆媳之间的矛盾,还喜欢用大道理普化众生,别说是人了,就是一条狗从她身边经过都得挨一顿训。

林有成这时候哪有心思听她说这些,连忙打断说:“六婶,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这是我女儿飞鱼,能不能拜托您帮忙照顾一下?”

朱六婶这才注意到站在林有成身后的小姑娘,头发短短的,眼神怯怯的:“这就是飞鱼?都说小孩子是见风长,没想到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人交给我你放心,刚才……”

林有成再次急声打断:“谢谢六婶,六婶您真是我们十八栋的定海神针,孩子交给您我自然是放心的,另外我还想跟六婶您借一下自行车。”

罐头厂和三号大院在广州的郊区,五十年代中期,广州市委提出要“建设成社会主义工业生产城市”的口号,之后以罐头厂为龙头厂,玻璃厂、二棉厂和无线电厂等十几家工厂陆续迁入,这片原本是荒野阡陌的郊区也逐渐发展成最大的工业区。

工业区发展迅猛,周围的生活设施却还没完善,只有两路公交车途径这边,大家平时出入要么靠双腿,要么骑自行车。

工作了快十年、且双职工的林家夫妇没有自行车,只能跟十八栋唯一有自行车的朱家借。

朱六婶被“定海神针”四个字灌得胸腔澎湃,一拍胸脯说:人交给我,车你拿去。

林飞鱼看她爸把从阿婆家带回来的东西,还有一串钥匙交给了对方,然后快速朝乔木树下的二八大杠走去,调转车头,右脚一跨,蹬着自行车就要走人,她这才回过神喊着爸爸要追上去,却被朱六婶给一把拎住。

“你不能跟着去,你爸是去医院办正事,还有,你能不能听懂粤语?不要我说了一大堆,你来个鸭子听雷。”

“我能听懂。”林飞鱼为自己辩解,同时固执地坚持:“我要去找爸爸!”

朱六婶也固执地坚持:“大人做事,你一个小孩子跟着去做什么?你爸等会儿就回来了,背上你的书包,跟我上去你家把东西归置好。”

林飞鱼想起阿婆叮嘱她要懂事的话,抿了抿小唇儿,没再坚持,但眼睛依旧望向巷子口,直到那抹急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背上军绿书包,默默跟上朱六婶的脚步。

朱六婶边上楼边介绍:“既然以后要回来住,可不能人都不认得,左手边一号房是我们朱家的,以后你就叫我六奶奶,对面二号房住的是苏家,他家两个男孩子,老大年纪比你大几岁,老二倒是跟你差不多大。”

林飞鱼扭头看了看,发现两个门都关着,太阳快下山了,两家却没人在。

朱六婶很神,不用回头似乎就猜到她在想什么:“现在是生产旺季,今年水果收成又很好,最近一天要生产一百吨西红柿罐头,工厂职工不够,大家都去当临时工了,天黑后才会回来。”

一天临时工工资八毛钱,要不是李兰之出事,这会儿她也去当了“八路军”。

一百吨是多少林飞鱼没概念,但临时工她懂,大舅偶尔也会去县上当临时工,不过每次他赚了钱回来就会发疯,说一些她没福气,明明是城里人却被丢在乡下的话,很让人讨厌。

顺着阴暗的楼梯往上,很快就来到了二楼,就在她以为四号房邻居应该也没在时,那房间里走出了一个男人。

一个高大得好像一只熊的男人,宽脸浓眉,看上去很凶悍,比村里的二流子还吓人,当他的目光看过来时,一下子就把林飞鱼定在原地。

男人看到她们愣了下,但很快就下来帮忙接过朱六婶手里的东西:“六婶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我刚才在上面好像听到林老师的声音,他回来了吗?”

朱六婶晃了晃被解放的双手说:“兰之在车间摔倒被送去医院,你知道我这人最热心,就跑回来看林老师回来没,好巧不巧就让我在楼下遇到他,他就让我帮忙照顾他女儿,还要借我家自行车,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心软,他都这么说了,我哪能不答应?”

男人对朱六婶想被肯定的心思一无所知,反而把目光落向她身后:“这就是有成的女儿吧,长得可真像,一看就是亲生的。”

朱六婶睨了他一眼才说:“飞鱼,这是住在你家对面的常叔叔,叫人。”

林飞鱼小声喊了一声:“常叔叔。”

常明松笑了起来:“这孩子一看就很乖,不像我家那两个,又馋又皮,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

女孩子样应该是什么样?

女孩子不能嘴馋和调皮,难道男孩子就可以?

林飞鱼低头看着台阶,觉得眼前这常叔叔说得不对,她每天都很嘴馋,但阿婆和爸爸也没说她不是女孩子,还有,常叔叔笑起来比不笑……更吓人。

朱六婶没等来常明松的夸奖,一把将他挤开上去开了门,常明松乐呵呵跟在后面把东西提进去。

“这活鸡怎么能塞在布袋里?好好一只鸡都快被闷死了,林老师不懂,难道他亲丈母娘也不懂吗?真是胡来!”

朱六婶嚷嚷着把老母鸡从袋子里放出来,又满屋子找装水的东西却没找到,常明松说他家有,当即转身回屋拿,经过林飞鱼身边时摸了摸她的头,说等会儿给她拿糖吃。

林飞鱼站在客厅,呆呆看着她想过无数遍的家。

一室一厅的房间不算大,但布置得干净整洁,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挂着她爸妈的彩色结婚照,两人穿着绿色军装,脸上笑容盈盈,照片上的妈妈依旧是细长眼睛扁平鼻子,却比黑白照片看着要更鲜活更漂亮。

照片旁边是张知青上山下乡的挂历,视线往下,是一张盖着米白色桌布的四方桌,上面有个大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枝花,方桌对面摆着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上面有件还没做好的婴儿衣服。

眼前的家比她想象中更漂亮,却也更陌生,里面找不到一丝跟她有关的东西,让她不敢往前一步。

朱六婶把东西收拾好走过来,看她还拿着包袱,往她背上一拍说:“怎么还站着?快去你房间把东西放下。”

林飞鱼猛地抬头,眼睛又大又亮:“我也有房间?”

朱六婶被看得莫名心头一软:“当然,你回来之前你爸就张罗着打了两组大衣柜,给你隔出了一个小卧室,去看看吧。”

说完她牵着林飞鱼推开了虚掩的卧室门。

入目是一张双人床,床上枕罩被套是一整套的牡丹花,窗边并排放着两张桌子,一张放着友谊牌雪花膏和毛线等东西,另外一张高高堆放着两排书和两个墨水盒。

再往里是被两组樟木大衣柜隔开来的小房间,很小,小得只够放进一张小床和一张小桌子,床上的枕罩被套同样是牡丹花纹的,旁边还有个小窗子。

林飞鱼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眼里仿佛有细碎的星子在闪耀。

外面常明松拿着个装着水的破碗和一小把旧米去而复返,但没有糖,他尴尬地说家里本来还有半包糖,现在却是半颗都找不到,肯定是他两个女儿偷吃了。

话刚落地,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大义凛然的声音——

“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爸爸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吃了,是左眼还是右眼?”

一道微光挤过门口,一个细高条儿的女孩子走了进来,白衬衫蓝裙子,黑黑的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皮肤比雪花膏还要白。

常明松没作声,朱六婶先皱起了眉头:“常美,小孩子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快跟你爸道歉!”

常美瞪着眼睛,小脸又傲又倔:“我不道歉!我又没有偷吃,六奶奶你怎么不批评我爸,小孩子不能没大没小,难道大人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吗?

好厉害的嘴巴。

好漂亮的脸蛋。

这两个同样吸人眼球的武器组合在一起,让林飞鱼不由看呆了。

朱六婶被噎得眉头紧皱:“明松,常美这性子你可得好好管管了,小小年纪就这么牙尖嘴利,长大了还得了?”

常明松这次没说女儿没女孩子样,一只手插进头发挠了挠,笑道:“常美虽说嘴巴不饶人,不过这孩子从来不说谎,这次可能真是我冤枉她了。”

常美坚决不吃半点委屈:“不是可能,就是冤枉了,大白兔奶糖不是我偷吃的,是常欢那只猪偷吃的。”

这话一出,又一个身影跑了进来,这次还是个女孩,但长相完全是常美的对照组,用三个字来形容就是:矮、壮、黑。

“你说谁是猪呢?你说谁是猪呢?常美你条粉肠,我挠死你!”

一眨眼的功夫两姐妹就扭打在一起,战况十分激烈,再次把林飞鱼给看傻眼了。

不过两个大人很快下场,两姐妹被常明松一手拎着一个回家教训,朱六婶嚷嚷着让常明松下狠力教训,然后找出搪瓷盆就要去饭堂给林飞鱼打饭吃。

在朱六婶要走出家门时,林飞鱼叫住了她:“六奶奶。”

朱六婶回头:“咋了?”

林飞鱼嗫嚅道:“六奶奶,我妈妈她……她会死吗?”

“呸呸呸!胡说什么,你妈肯定不会有事的!”朱六婶往地上吐唾沫并跺了三脚,随后下令,“天快黑了,你去把窗口的衣服收起来。”

朱六婶走后,林飞鱼踌躇着走到照片下,伸手够了够,没够着,又找来把椅子爬上去,她伸手轻轻碰了碰照片上妈妈的脸,小声说:“妈妈,我是飞鱼啊。”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收完衣服朱六婶还没回来,林飞鱼抱着枕头像小猫儿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晚风吹来,小窗口飘进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爬起来一看,才发现窗外种了棵两层楼高的凤凰树,大院的楼跟楼之间是一条三四米宽的小路,而这棵凤凰树正好挡在了十八栋和对面的十五栋楼中间。

对面二楼突然传来微响,一个穿白色衣服的男孩出现在窗边,下一刻就见他探出半个身子,伸手去够窗外的凤凰花。

落日的余晖大片洒下来,为红色的凤凰花披上一身霞光,层层叠叠的花瓣仿佛燃烧的火焰,微风掀动,男孩长长的睫毛和发梢在夕阳中泛着柔柔的光。

时间和空间定格。

林飞鱼看着那张比常美还要好看的脸,莫名屏住了呼吸。

这时,头发散乱的常欢跑了进来,脸上比刚才多了几道红痕,只是不等她开口,常欢就用力扯她的手臂,还紧张喊道:“快,快关窗!别让江起慕的妈妈看见你!”

江起慕?

这应该是对面男孩的名字。

可为什么不能让他妈妈看见自己,林飞鱼这样想,也这样问。

“因为江起慕的妈妈是个疯子,会打小孩!”

常欢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嗓门依旧不小,对面的男孩显然听到了。

他望了过来,神色冷漠。

林飞鱼的脑子瞬间短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下一刻,男孩探回身子,“砰”的一声关上窗,拉上窗帘,动作一气呵成。

又下一刻,常欢扔下一句“你死定了,江起慕肯定是想过来打你!”然后跳下小床,飞一般冲出去,对面很快传来关门的声音。

林飞鱼:“……?”

【注】:1.鸭子听雷:方言,听不懂的意思

2.你条粉肠:粤语里骂人的话,类似“你个傻X”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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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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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邻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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