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颂闻手一抖,电话落下来掉在了床上。
“我让他把箱子放前台他是聋了吗???”
江明钰听见那个声音就来气,正捋起袖子想拿手机骂人,却被杨颂闻按住了,只能对着空气开火。
杨颂闻定了定神,等到按着江明钰的手不再发抖了,才不慌不忙地拿起手机。对面的人也挺有耐心,这么长时间都没挂断。她清了清嗓子,说道:
“你好,不好意思刚刚手机掉床底下了。”
她一边嗯嗯啊啊一边走向阳台,顺手带上了门,急得江明钰在屋里抓耳挠腮。
不过杨颂闻很快就挂了电话,刚一回屋,江明钰就窜了过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他想约我见面……”
杨颂闻才开了个头就被江明钰打断了。
“不行。鬼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你再遇到危险怎么办,这可不是在国内!”
“没关系,我约在酒店的餐厅,到时候你可以偷偷坐在附近。”
杨颂闻笑了笑:
“你就不想知道竞争对手要开发什么产品吗?”
江明钰卡壳了。说实话,她确实很想知道许寒洲是怎么一步一步做到纳斯达克敲钟的。但每次的预知梦实在太过惊悚,她完全不记得许寒洲在鼓捣些什么东西了,只是有一个大致的印象是跟AI有关。最终,她还是默认了杨颂闻的决定。
不过她马上就有了新的机会。当天晚上,江明钰再次陷入噩梦,这次的主角是杨颂闻。
她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许寒洲身上,试图弄清楚他究竟在搞些什么,可是这太难了。
江明钰眼睁睁看着杨颂闻被许寒洲用一杯咖啡轻松钓到手,之后就开始利用她在情感上的病态需求逐渐加深控制,又通过刺激她的家庭矛盾让她主动放弃了与外界的正常交流,接下来就是不断地灌输错误信息给她洗脑,加重她在事业上的不安全感和自卑感,直到杨颂闻彻底拒绝与其他人沟通交流,只肯信赖自己。
他给杨颂闻造了一个精致透明的玻璃房间,让她心甘情愿地在里面日夜不停地敲代码,只为了做出成果后能请他过去看一眼,夸几句。
当然,这些成果公开后所获得的荣誉和利益都归于许寒洲自己。
一直到醒来,那个瘦弱的、潦草的、整日弓着腰伏在屏幕前的身影都占据着江明钰的脑海。剧烈的心跳和无法克制的恐慌让她想要呕吐,江明钰跌跌撞撞地闯进洗手间,正在刷牙的杨颂闻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江明钰扑到洗手台前,不断地把冷水撩到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她实在想不通,许寒洲是怎么精准地找到每一个受害者的?为什么他对每一个女性的弱点都了如指掌?他怎么能够毫无波动地做出那些残忍冷漠的决定?
江明钰越想越害怕,她甚至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恐怖的怪物,仅仅只是窥伺真相就已经让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杨颂闻把她扶回了床上,担心地团团转,江明钰勉强定了定神,向她提问:
“昨天你跟许寒洲见面时有什么感觉?”
杨颂闻愣了一下,下意识坐到床边开始回想。那段记忆对她来说混乱而痛苦,但奇怪的是,许寒洲的身影就像裹着一道光,即便在一片漆黑中也显得明亮而柔和,让她不自觉地心生好感。
江明钰看出了她表情不对,警惕地拽了一下她的袖子:
“想什么呢?”
杨颂闻甩了甩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甩出去似的:
“奇怪,我对他竟然印象不错……但昨天明明不这样,我还怀疑他来着!这种感觉好不舒服。”
“那你今天别跟他见面了,我们现在就去下个城市,或者直接回国。”
江明钰担忧地说道。
“没事,我想起来就好啦。可能还是下意识感激他吧,毕竟我们也是猜测,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他做的。”杨颂闻安慰地拍了拍江明钰的手。“再说我的证件都在行李箱里呢,还是得拿回来。你别想太多,公共场合没事的。”
江明钰忧心忡忡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到了跟许寒洲约好的时间,她们一起下楼。这家酒店的餐厅相当有名,能够一眼望到窗外波光粼粼的太平洋,中午时分还能看到五彩斑斓的游轮在海面上悠闲驶过。不过江明钰没心情看风景,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手里一本菜单翻得哗哗作响。
很快,两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江明钰赶紧往角落里坐了坐。杨颂闻带着许寒洲在隔了两张桌子的位置坐下,她特意坐在了江明钰的对面,以免许寒洲察觉。
两个人都很客气,他们各自点了几个菜就礼貌地进入餐前尬聊环节。江明钰注意到许寒洲并没有随身带着杨颂闻的行李,她心中暗骂对方不守信用。这时,一名服务生拿着点单本停在桌前,她匆匆点了一份酸橘汁腌鱼的套餐,眼睛根本没从那边移开,耳朵竖得笔直,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恨不得直接贴过去听两个人的谈话内容。
服务生记下菜单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从点单本上撕下一张纸,放在了桌上。
最开始江明钰还以为是底单,并没有没有注意。直到服务生趁上菜时刻意把纸条推到她的手边才有所察觉。她抬起头就看到一双黑亮的眼睛,正是之前帮过她的那个年轻人。
服务生冲她笑了笑,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她赶忙低头,发现纸条上用歪歪扭扭的英文写着:
“Baccage - 2308.”(注1)
江明钰惊讶之余不忘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悄悄问道:
“Help us?”
服务生默默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去接着上菜了。
江明钰从他端上来的碟子里舀了一勺洒满咸奶酪的水煮白玉米粒和酥炸干玉米粒送进嘴里,饱满的水煮玉米颗颗爆珠,酥脆的油炸玉米咸中带焦,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被奶酪的烟熏风味包裹着融为一体,迸发出浓郁奇妙的香气,逐渐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的心绪。
主菜是一张很大的黑色岩板,上面分布着绚丽的石纹,岩板上面分别摆放着五种不同的海鲜,服务生耐心地用不太熟练的英语为她分别介绍,江明钰则趁这个机会埋头阅读岩板下面压着的纸条,上面用简陋的图画和歪扭的单词勾勒出了一个计划:在甜点端上来之前,服务生有时间带她潜入许寒洲的房间偷出行李箱,之后她再想办法通知杨颂闻,两个人就可以直接从酒店离开。
江明钰不知道这个服务生为什么要帮忙,只能用口型问他。
服务生神色自若地介绍完菜品,俯身取过搭配的酱汁,细心地替她浇在其中一份生章鱼片配牛油果上,同时快速说道:
“He beat me. Like a monster.You’re good,I want help.”
“What are you gonna do?”
江明钰担心地问道。
或许是没听清,又或许是根本不在乎之后会发生什么,服务生无所谓地耸耸肩,没有回答她,转身走掉了。
江明钰默默地吃着由酸橙汁腌渍过的生石斑鱼块,这些冷冰冰的鱼肉表面仿佛被煮过一样紧实,里面又出人意料地鲜嫩。清爽酸香的滋味蔓延开来,刺激得江明钰口舌生津。她依次品尝了岩板上的炙烤海虾配辣椒酱,带有古怪辛香的生章鱼搭配牛油果切片,可以蘸柚子醋、寿司酱油、韩式辣酱三种酱料的肥嫩三文鱼刺身,以及用喷枪炙烤过表皮微焦的小番茄夹吞拿鱼。
随后,在服务生端上一份热气腾腾,加入了玉米、南瓜、海虾、青口贝,表面撒有迷迭香和洋葱丝的奶油海鲜汤后,江明钰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快步走出了餐厅。
服务生正在门口等她,见面后他自然地弯腰伸手,仿佛是正常地为客人引路。江明钰跟着他在酒店里七拐八绕,先是下到了地下二层的停车场,之后又从一部又旧又大的电梯坐了上去。
她心中有些紧张,又略带一点越过道德底线的兴奋。
电梯上行的途中,她从服务生那里得知了许寒洲更多恶行:这个年轻人不但无缘无故挨了打,还被趾高气昂地要求开除,酒店沟通之后决定扣掉他一个月的绩效奖金以示处罚。这个结果气得他当天晚上就想撂挑子,好歹被同事劝了下来。之后她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报复那个家伙。
他本打算把让他倒霉的原因——那个不属于许寒洲的行李箱偷出来扔掉,然后就消失。利马的高级酒店很多,他很快就能找到一份新的工作。但今天上菜时看到江明钰让他临时改变了计划,把偷出来的东西送给仇人的仇人显然更有趣一些。
两个人很快到达了许寒洲所住的楼层,服务生用万能卡轻快地刷开房门,江明钰蹑手蹑脚地进去转了一圈。房间看起来刚被打扫过,杨颂闻的箱子显眼地靠墙摆着。她利索地打开,从里面翻出了随身的电脑、移动硬盘和一些证件。
正当她合上箱子想要退出房间时,却被桌子上摆着的另一台电脑吸引了目光。
那是现在最顶尖的移动工作站,通过舍弃便携性将各种配置在一台手提电脑内拉满,甚至能够直接在本地部署一些中等大小的模型。然而这个品牌引以为傲的冰川支架散热结构如今正嗡嗡地呻吟着,出风口原本凌厉的线条似乎要融化在巨量的热风之中,整台机器都在过热死机的边缘拼命挣扎。
江明钰好奇地凑了过去,想见识一下什么样的程序能让这台性能怪兽都难以负载。要是许寒洲正在开发的产品就更好喽,她恶意地想道。
她驻足在屏幕前,微微俯身,无数字符在漆黑的界面中飞速生长出来,又被某种机制迅速擦除重写。江明钰看得眼花缭乱,几乎跟不上代码生成的速度,但还是勉力辨认出了其中的一些结构,似乎就是她正在恶补的某种模型训练机制。
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迅速把杨颂闻的移动硬盘插了上去,试图将这份程序直接打包带走。
但许寒洲显然有所防备,这个程序的加密手段相当高级,江明钰几乎无法接触到任何权重文件。而负责望风的服务生已经开始低声催促了。
最终她只能截取了一些推理日志和输出结果,导出了部分运行中的checkpoint就匆匆离开了。
当这间豪华套房重新变得空旷而安静时,那台雄伟的数据堡垒自行停止了全力运转的进程,重新变回了安静冰冷的死物。
而江明钰和许寒洲对此一无所知。
*注1:正确单词应为baggage
啊啊啊终于有收藏了!谢谢愿意收藏愿意看文的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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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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