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高杉龙也主演的《两个人的谋杀》在新年的第二天，即我生日那天首演。这导致我元旦没有时间和莉莉一起去初次参拜，并向神灵许下新年愿望。不过她昨晚来公寓找我，给我带了新求的平安符和生日礼物——去店里亲手做的十字绣口金钱包。
我难以想象那个厌烦DIY的莉莉真的会亲手做东西。钱包的底色是黑色，缝制的地方稍微有些粗糙，但两面绣的图案都很好看——一面是一朵红莲花，而另一面则是一朵白百合。两朵花有着独特而又帅气的线稿风格，显然是莉莉自己设计的。
我在征得了真斗和凉介的同意后让她留宿我的房间，随后度过了美好的一晚。今天我本想和她一起去京府大剧院，可她却说另有安排而且要避嫌，吃完早餐便在我疑惑的目光下先行离去。
我这次演的音乐剧是双角剧，只有两位演员，负责演的同时也要钢琴伴奏。我在里面要演十个嫌疑人，而龙也则主要饰演马库斯警官和声音出演两个配角。钢琴部分大多是龙也负责，但我同样需要给他伴奏，外加几段四手联弹。
我进入珍塚音乐学校之后才开始学习钢琴，水平远远比不上自幼学琴的龙也。在准备角色的时候，我便开始每日练习钢琴，把剧里的曲目弹得滚瓜烂熟。入选后，龙也在排练的时候给了我很多建议，让我的演奏更能渲染出剧情需要的气氛。
饰演十个年龄和身份迥异的嫌疑人对我来说是一种挑战，却演得很痛快，让我想起在珍塚剧团当配的时光。虽然我的表演和钢琴一样都是在音乐学校学的，但我显然更擅长表演——扮演他人的时候我会有一种自由的感觉，从自己的束缚中挣脱。
走上Top的培养路线是许多团员可望不可及的，我当时虽然感激，但心里仍想尝试各种风格迥异的角色。然而由于长相和声音太有辨识度，我最终没有被安排进专科（其成员由于某项能力突出而穿梭于各个组别）去突破自我。因此从演戏方面而言，《两个人的谋杀》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剧。
我在此剧中虽扮演十个角色，但却不存在换装，从头到尾都是一身西服再配合帽子之类的服装道具。如此一来，快速让观众意识到我的角色切换便十分重要，也是最难的地方。实际准备角色的时候，我花了很多时间磨练不同的声线来配合神态和动作的改变，尤其是女性的声线。
经历过几个月的排练，我的角色切换比试镜时候更娴熟了。我饰演的被害人妻子和读研的女儿更是受到了铃木导演的赞扬，她说自己几乎没见过如此好的反串，然后才反应过来我本身就是女性——其实我在珍塚剧团也有演过女性，可穿男装演女性却是头一回。
首演当日有粉丝按照老规矩蹲我入场，我远远地便看到混在她们之中的莉莉，不由得无奈地勾起嘴角。等我走到她们面前的时候，她们齐声喊道：“莲大人，生日快乐！！祝新的公演顺利！无论哪一个身份，我们都与您同在！”
“谢谢大家，希望你们看得开心。”我与那些熟悉的面孔依次对视并点头致谢，随后收下她们的信。
在收莉莉的信时，我悄悄勾了勾她在信封下的手指，完全没考虑到她们都是蹲下的角度，很容易便发现了我的小动作——有的粉丝甚至诧异地倒吸了一口气。我尴尬地调整一下口罩，确保滚烫的脸被挡住了，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完信，挥手走进剧院。
今晚Up团的大家和莉莉都到场支持我，而我也给他们留了好位置。宫野其实并不想来，可最终仍是现身了——我猜是亮哥逼他的。在台上我能看见他嫌弃的脸色，但专业的素养让我无视他，而去享受莉莉崇拜的目光。
整场演出很顺利，我担心的钢琴部分没有出明显差错，只不过中间的那段四手联弹有一些赶了。龙也配合着我的速度并及时用手肘碰了一下我，而我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坏习惯又犯了，迅速跟着他的节奏进行了调整。
谢幕的时候，我惊讶地看着工作人员把一个生日蛋糕推上了舞台。然后龙也坐在钢琴前一边伴奏，一边带着观众一起唱生日快乐歌。虽然之前也有赶上生日当天要工作的情况，但我从来没有在舞台上庆祝过生日，连后台庆祝都没有。
我红着眼睛听完大家的合唱，然后鞠躬感谢观众。
“我真心感谢大家的到来！同时谢谢你们的祝福！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能开开心心，身体健康。”
“这就是你的生日愿望吗？”龙也调侃。
“这是晚了一点点的新年祝福，至于生日愿望嘛——”我瞟了眼莉莉，心中许愿能和她度过安稳的一年，然后吹灭蛋糕上的蜡烛，继续说：“愿望说出来便不准了，所以是秘密。”
“一般都会接着我的话承认吧？！”龙也又打趣我。
“我是一般人吗？再说了，祝福是要传达到位的，这样言灵才会显灵。我相信大家一定接受到我的祝福了吧？”我单手括起耳朵，果然听到了全场的赞同声，“那大家能原谅我刚才小小的私心吗？”
我对观众席露出无辜的表情，然后果然又听到了赞同，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女粉的尖叫。
“可怕，这难道便是珍塚OG的威力吗？”龙也装作被吓到的样子。
虽然我现在有了偶像的身份，但在这里我只是一名舞台剧演员，我很感谢龙也对我的尊重。
“别贫嘴了，如果耽误大家吃晚饭怎么办？”我摇头看了一眼他，然后又对观众们说道：“大家回去路上小心，再见！”
我深深地鞠下一躬，而龙也起身加入了我，随后我们在大家的掌声下退场了。
由于这次没有什么豪华的妆造，我很快便换完衣服准备离开。我切了一块推下来的蛋糕放在自己的便当盒里，想带给莉莉吃，其余的直接让工作人员分了。
我一手拎包，一手拿着莉莉送到后台花束走出剧院。虽然有一些粉丝在SD（演职员出入口）蹲守，但大家都按照珍塚剧团的老规矩安静有序地等着。我知道这些都是老粉努力的结果，心里发自内心地感谢她们。
其实‘守护’类似于偶像的出入待（等候进出），对于偶像的粉丝来说是不耻的行为，但却是珍塚剧团的粉丝想要保护演员而形成的传统。这件事我和松本姐商量过，她十分支持我在演舞台剧的时候保留这个传统，还感叹要是所有粉丝都能守规矩就好了。
在拍照声下我和粉丝道别，叮嘱她们注意安全，然后便被个别老粉护送着走向停车场。跟在我身后出来的龙也都惊呆了，他虽然沾了我的光，顺利走了出来，但立马被自己的粉丝围住。
我回头看了看勤勤恳恳地签名合照的龙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他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抬头瞪我一眼，然后继续忙着营业——他是自立的事务所，没有那么多规矩，再加上之前主要在阿美利卡演音乐剧，所以对这种事早已习惯了。
我找到利达的车，和老粉告别便坐了进去。真斗和凉介也在车里，而宫野则不见踪影。
“生日快乐！今天的剧很好看，你演的很好，”利达从前排递过来一个房卡，“莉莉让我给你这个。”
莉莉的学校离这个剧院比较远，所以便在不远处订了酒店。
“谢谢。”我接过房卡。
“你今天不和我们回去了吧？”凉介坐在我身边窃笑着。
我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真是明知故问。
“这部剧真的很适合你，演的不错。”真斗坐在副驾驶上评论。
“对啊！莲好厉害！男女角色切换不费吹灰之力。”凉介附和。
“谢谢你们，我以前有演过女役。”
“诶？完全想象不到——”凉介忽然顿住，然后改口说：“虽然想说无法想象你女装的样子，但我和真斗都看过了。那画面太有冲击力了，简直是欺诈。”
“你什么时候穿女装了？”利达的语气透着一丝担忧。
“莉莉首专发售的时候，想和她光明正大地巡店……”
“你不怕被拍到吗？！”利达有些严肃地说。
“我以为没人会注意——”
“你是有什么误解？！我当时都吓傻了！！！”凉介提高声音打断我。
“你们都没有阻止她吗？”利达摇了摇头。
“我提醒她戴好口罩了。”真斗淡淡地辩解。
“我知道错了，莉莉当时已经批评过我了，不会有下一次。”我投降地说。
利达透过后视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只是担心我会被骂——他像大哥哥一样关照着团内每个成员。
我最终当然没有跟真斗和凉介回公寓，而是去了莉莉订的酒店。
由于莉莉是步行，我进房间的时候，她果然还没到。虽然从剧场步行到酒店只要二十分钟，但毕竟很晚了，我仍是担忧地给她发了条短信问到哪儿了。
【我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东西。凛需要什么吗？】
【不用。我去接你？】
【没事啦，我马上结账。】
我下车的时候有注意到酒店侧面的街上有一家便利店，如果莉莉是在那里买东西的话，大概用不了五分钟便能到酒店房间。然而我等了十分钟都没有见到她，便担心地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对面有些吵杂。我能听到陌生男性的声音，心中愈发不安。
“莉莉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抄起外套和房卡向外走。
“唔……没什么。”莉莉有些欲言又止。
“男朋友吗？还是闺蜜？要是美女的话，也请她一起来啊！”陌生的男性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起来和莉莉离得很近。
“我都说过没有兴趣了！”莉莉烦躁地回复。
“没必要生气吧。”另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
我不由得加快脚步走进电梯，并迅速按下一层。电梯里的信号不太好，通话最终切断了。我焦急地看着显示屏的数字倒数，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像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冬天的夜晚冷风刺骨，我出了大门后才想起穿上手中的厚外套。
“你们烦不烦啊！车子又没有损伤！本身就是你们把路堵上才会发生这种事！！霸占道路还有理了？！再不让我过去，我现在立刻叫警察！！”
莉莉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格外明显，我顺着声音转向便利店所在的街道。人行横道上不知何时停了两辆摩托车，把原本不宽的路几乎都堵住了，而莉莉和另外两名陌生男子正站在车边上。
——不，是他们把莉莉围在里面。
“发生什么事了？”我特意避开叫莉莉的真名。
“你怎么来了？”莉莉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不希望我来，这种事情她难道想一个人处理吗？
“你们想做什么？”我压着怒火瞪向那两个陌生男子。
“诶？真有男朋友？”其中一个背头的男子用遗憾的语气说。
“我们只是想交个朋友。”另一个寸头男人理直气壮地回复。
“她已经拒绝了，你们没听见吗？”
看见莉莉娇小的身影被两人围住的时候，我真想直接把他们踹飞。
“是她撞到我们车的，谁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呢？！我们倒没想让她赔，不过想留个联系方式。”背头男子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明显没有了刚刚面对莉莉时的气焰。
“既然没有想让她赔，那也没有必要留联系方式了吧？再说了，我看你们的车没什么损伤，真想要赔偿的话现在就报警来定损。”
我逼近面前的背头男子，他比我还要矮半头，但足以挡住后面的莉莉。
“那倒不必了……”他皱眉看着我，然后忽然说：“我看你好眼熟。”
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匆忙之中没戴口罩，要是这种事被拍到的话，我和莉莉的关系肯定会招人怀疑。
“我们走吧！”莉莉猛地推开背头男子，扑向我的怀里。
背头男子踉跄一步，咒骂出声。他恶狠狠地抬头看莉莉，而我赶紧把莉莉护到身后。
“你是那个什么团的成员吧？！”背头男子突然顿悟。
“成员？”寸头男人问。
“前几天红白歌会出场的那个！”
“那不都是老人看的吗？！”寸头男人嫌弃地说。
“我是专门看我们娜娜的！她们团出场之后是个男团，我没来得及换台。”
“你真喜欢这种类型。”寸头男瞟向我身后，但莉莉已经被我挡住了。
莉莉抱住我的胳膊，想拉着我走，但就在我们转身的时候，咔嚓声响起。
“偶像恋爱啊！不知道这个大新闻能卖多少钱。”背头男子拿着手机得意洋洋地笑着。
我刚要说话，莉莉便要从我身后窜出去，不过我及时拦住了她。
“你们是不是网速太慢了啊！！！她是女性，而我们认识很久了。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新闻！！！”莉莉嘲讽。
“女性？”背头男子扫了一眼我的胸，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我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那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两位美女和我们去兜风如何？”寸头男人一听我是女性便起了兴趣，用恶心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瞟了他一眼，余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脑海中不断模拟着怎么才能在保证莉莉安全的情况下脱身。背头男认出了我，还拍下我和莉莉的照片，这比较麻烦——最好能把他的手机弄坏。
这个拐角比较昏暗，仅靠不远处的便利店照亮，而且有监控死角。因此无论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会被拍下来。
莉莉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意图，连忙用力拽着我走。我没有反抗，但却保持着正面朝向那两个男的，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举动。如果我们能这么容易离开，那是再好不过了，可——
寸头男嘴上说着“别走呀”，便要去抓我的肩膀。我微微侧身，猛地抓住寸头男伸出的手，使劲往他的前方拽。失去平衡的他脚下被我一绊便直直摔倒地上，而我随即一脚踹向他的生殖器。
他尖叫的痛苦模样让背头男终于意识到事态的骤变。背头男攥起没拿手机的手，挥拳向我袭来，嘴上怒吼着“男人婆”。
我一脚踹向他的胸口，他倒退了几步，让我有时间抽出被莉莉抱住的胳膊。在他再次袭来的时候，我用类似的招式借力打力，把他也撂倒在地。随后我飞快地把他手中的手机踢进路边的排水口，接着拉起莉莉便开始跑。
幸好我们的酒店大门不是正对着拐角，我拉着莉莉拐弯后迅速闪身进入酒店，然后直奔电梯。这段时间刚好没什么人进出，电梯依旧停留在一楼。
我等到电梯门关上之后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急忙察看莉莉的状态。
“没事吧？”
“你还敢说我？”莉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理解她有什么惊讶的，又不是第一次见我打架。
“你不戴口罩出来就算了，竟然还动手了！！！说好以后都不动手的呢？！”
“当时约定是正当防卫不算。”
我刚来日红国的那几年没少打架。当然都不是我主动挑事，而是有些男生太过分了，总是嘲笑我国语说不好，被我胖揍一顿后又骂我是母老虎。另外，遇到那些喜欢欺负女生的男生，我也会忍不住出手，久而久之很多女同学碰到这种情况都会向我求助。
我上一次打架还是因为知道莉莉被班上男同学性骚扰。她当时不理解这种事，只是觉得那个男同学举动让自己不舒服，于是和我倾诉。我听完后的第二天便蒙上面去堵了那个男生，把他揍了一顿，而且中途没有说一句话，怕他事后找莉莉麻烦。
我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可依旧被莉莉发现了，而我至今不知道她如何发现的。她和我约定以后不许再这样暴力，否则就不理我了。我当时在备考珍塚音乐学校，本身也很久不打架了——我又不是什么暴力狂，没有必要的话肯定不会动手——便乖巧地答应了她。
“你那是正当防卫吗？！他都没碰到你！”
“他准备碰我了，而且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的企图。”
若不找机会跑掉，那两个人肯定会纠缠不休。我明天还有两场演出，可没有时间和他们耗着，而这是最迅速的解决办法。
“万一你脸上挂彩了，演出怎么办？！你想搞出什么大新闻吗？！”莉莉拍了我一下。
“正因为考虑到工作，我才没有恋战，只是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罢了。”
“要是真的闹到警察来了怎么办？！你要是被带到警局问话，肯定马上变成新闻。”
“我们没报警，他们自然也不会报警。”
“那也很有可能报复呀！！到时候他们去堵你怎么办？！！！”莉莉哒哒地戳着手机屏幕，像是在和谁对话。
我越过她低着的头，瞟了一眼对话框的姓名，上面赫然写着“宫野顺一”。
“你联系他做什么？”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我本身想让他假冒男朋友给我打电话的。”
“这就是你的处理方法？”我不理解一个电话怎么会令那两人善罢甘休。
“他们知道我不是单身便不会缠着了啊！”
我仰头叹了口气，心想莉莉怎么会对这种事如此天真。
“明明我在附近，你却宁愿麻烦别人，也不会求救我。”
“哼，看你这个解决办法，只是把事情弄得更糟！他们肯定会找你麻烦！你可是公众人物。”
“他们敢来闹，我就报警，反正这次的事情没留证据。”
电梯门打开，我率先走了出去，直奔房间门。
我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面冲动了一些，但我下手是有轻重的，只会让那两人疼一会儿。他们最终损失的不过是自尊和一部手机，可那也是活该。遇到这种丢人的事情，他们肯定不敢宣扬，即使要找麻烦也是自己来，掀不起什么大浪。
比起这个，莉莉和那个宫野的事情更让我心烦意乱。我稍微看到了一些聊天内容，两人的语气显然很熟络。莉莉在这件事上非常坦荡，但从她的陈述来看，宫野顺一明显在刷好感，然而她却不以为然。
——怎么叫宫野的都那么讨人厌？！
我打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那他们要是来找我麻烦怎么办？我和亮哥闹过绯闻，还公开了身份，稍微查一下Up团便知道我是谁了。”莉莉跟在我身后埋怨。
我皱起眉头，意识到自己的确欠考虑了。我转身看向莉莉，然后叹了口气，所有的怒气都被压了下去。我刚刚仍有肾上腺素支撑，而现在只剩下演出结束后的疲惫和对迟钝的莉莉的心累。
我脱下外套挂好，然后瘫坐在椅子上。
“对不起。”我呢喃。
“顺一说他明天可以来接我回学校，顺便把你送到剧院吧。”
“你们公司不是有车吗？为什么要找他？”我感觉压下去的怒气又有反弹的迹象。
“我刚好和他聊天啊！再说了，私事不好麻烦公司吧？！”莉莉的眼神仿佛在警告我别不可理喻。
“我明天早上会和利达说，让他派车来送你。我就不用了。”
“你怎么不用了？万一他们在附近蹲点怎么办？？？就算你报警也需要时间吧？！！你难道想再打一架吗？！”莉莉着急地说。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真的不用瞎操心，我自己能应付。”我安抚道，但显然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我瞎操心？！这句话返还给你。你能应付，我难道不能应付了吗？！我没有找凛就是怕你冲动！你遇到这种事情总是想充当什么正义的英雄，但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找别人假扮你男朋友打电话便能解决了吗？！”我揉了揉眉心。
“那只是其中一个方法，他们再纠缠的话，我会报警！但是凛下来了，我肯定不能把事情闹到警局呀！！！否则真成明天头条了，而且很可能影响你明天演出的状态！！！！”
“……所以你是在埋怨我下楼帮你吗？”我的嗓子有些发干。演出结束后，我迫不及待想见莉莉，甚至连水都没来得及喝。
“没有埋怨，只是担心，而且你这也算不上帮忙吧？！明明比我大四岁，处理这种事情却像个毛头小子，和我同岁的——”莉莉立马住口了。
“为什么不说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同岁”一词。那个宫野顺一好像是和莉莉同岁吧——想到这里我冷哼一声。
“凛不是相信我吗？那为什么仍对顺一有这么大的恶意？！”
“你想想自己之前叫他什么来着？这才过多久便从顺一学长变成顺一了？”
“我和他同岁，叫学长不是很奇怪？”莉莉皱眉。
“是你本身觉得奇怪，还是他提醒后才觉得奇怪？”
“你什么意思？我本身觉得奇怪，在他提醒后才恍然大悟，”莉莉依旧是不解的样子，“这样不行吗？”
宫野顺一不愧是真斗的弟弟，善于观察。他知道莉莉是那种无法直接攻破的对象，便采用了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步步地引诱无知的羔羊靠近他。
我有考虑过把这件事告诉真斗，让他劝弟弟别把主意打到莉莉身上。但真斗是个弟控，我不想因此和他产生隔阂。团里有一个讨厌我的宫野已经够难受了，我不希望再增加一个，而且真斗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我非常珍惜彼此的友谊，即使我依旧没有放弃反整蛊他。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莉莉，问道：“你更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这是什么问题？不能两边都相信吗？”
我揉了揉额头，决定再试一次。
“他对你有意思。”
“凛想太多了！都是你老这么说，导致我之前直接去问他，结果他否认了！！！一回想当时那个场景，我就尴尬死了。”莉莉责怪地瞪我一眼。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我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喉咙的瘙痒让我不由得清了下嗓子。
水杯开启的声音响起，然后飘来一股清香。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莉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倒了一杯淡黄色的液体。
“蜂蜜柚子茶，刚才去便利店买来泡的，温度应该刚刚好。”她把杯子递给我。
我捧着温暖的杯子喝了一口，暖流穿过喉咙进到胃里，给我的身体增添了一些体力。忽然间，我感觉一切争执都没有那么重要了，莉莉有把我放在心上便已经足够。
我看着她从包里拿出卸妆水和卸妆棉，然后站到我身边示意我继续仰头。我乖乖地顺从，享受着莉莉轻柔的服务。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说话，直到结束的时候，她摸着我的脸说：“喝完先去洗澡吧，我也要卸妆。”
我仰头望着她，抓住她想要拿开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然后呢喃：“一起。”
“别闹了，你明天还有两场演出呢！不好好休息怎么有精力？！”莉莉双颊泛起了可爱的红色。
“泡澡更能放松。我去浴室看过了，这边浴缸足以装下我们俩，就泡十分钟。”我拿出可怜巴巴的眼神祈求她。
莉莉无奈地叹气——我知道她不会拒绝我的。
“你去放水，我先卸妆。”
我开心地一口气喝完蜂蜜柚子茶，然后拿出洗漱用品，跑去放水。
在等水放好的时候，我把厚重的毛衣和裤子脱下并换上拖鞋，先给自己冲了个澡。不一会儿，莉莉换下衣服后也加入了我。
“我来吧，你坐下。”盘着头发的莉莉拿起护发素，准备帮我卸发胶。
我拉下固定在墙上的折叠椅子，背靠墙壁坐下，然后把莉莉搂到自己的双腿之间——这个高度刚好方便我埋胸。
“别闹，痒！”莉莉仰身想躲开我印在她胸口的唇，却给了我得寸进尺的机会，“凛！”
我轻轻啃食着眼前的肌肤，感受着莉莉的双手在我头上按摩着。
“就不能好好卸发胶吗？到时候秃了怎么办？”莉莉无奈地打开喷头，命令道：“仰头闭眼。”
我乖乖地闭上眼睛，却没有仰头。上方传来一声叹息，令我不由得勾起唇角，随后便是温暖的水流从头顶洒落。
发胶这种东西洗起来有些麻烦，要先用护发素洗，再换洗发水。莉莉虽然没有用过发胶，但我由于工作需要经常用，而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帮我洗头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深埋在她软绵绵的胸前。
“勒太紧了……”
我稍微放松了力道，然后低声说道：“明天可以让真斗的弟弟接，这次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冲动行事了。”
理性完全回归后，我确实有些后怕，但并不后悔去找莉莉，只后悔没有早些下去。如果我注意一些，便不会被认出来，更不会被拍下照片；如果我直接拉着莉莉跑的话，大概也不用担心被记恨；如果——
“我并不讨厌凛有血性的一面，”莉莉回抱着我呢喃，“只是我觉得行动之前要考虑到最差的结果，然后忖度自己是否能承担那个后果。”
莉莉再度拿起喷头，叮嘱我闭眼，随后把洗发水的泡沫冲下——她的力度不轻不重，非常舒服。
“我明天早上会打电话问问亮哥，若是没车的话就叫辆出租，反正又不是付不起车费。”莉莉放下喷头。
“不找那个人了？”我抬头望她。
“我才没有那么不识趣，当然是优先照顾我家的大醋缸咯！”她拿自备的毛巾给我擦了擦脸，又擦了擦头发。
“我没有吃醋，只是不放心那个人。”我极力压下勾起的嘴角。
“得了便宜还卖乖，”莉莉翻了个白眼，“好了，起开，我也要洗一下。”
“我帮你！”我殷勤地说。
“你是要帮我，还是想借机揩油？”莉莉不客气地戳穿我的小心思。
“我这叫礼尚往来。”
我辩解后直接动手把她洗白白，弄得她面红耳赤，然后抱着她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她知道我明天和后天各有两场演出，不希望我累到，所以完全没有反击。但这反而让我变本加厉，最终导致她直到睡觉都没有再搭理我。
我看着她气嘟嘟的样子逐渐变成安详的睡颜，禁不住凑近亲了一口。
“晚安，我的小丫头。”
莉莉的成人礼——不，应该是20岁庆祝仪式——是在1月的第二个周一，她最终决定回阪都参加市政府举办的仪式。虽然从京府去阪都只需要两个半小时的新干线，但我前一天演出结束后再赶过去的话就太晚了。莉莉担心我的安全，所以我只能听话地赶第二天的首班新干线。
等我到阪都的时候，莉莉已经去会场了，于是我前往她在附近租住的酒店房间等候。莉莉的父母和弟弟都过来了，他们下午要去照全家福，而这是我和她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见到她的家人，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伯母热情地出来接我去房间，刚一进去我就发现莉莉的和服造型师还在。
“来来来，我先帮你换衣服。”伯母拿出一套男性的黑色和服。
“诶？”我接过衣服，都没来得及与伯父和贤人打招呼，便被伯母推到了里屋。
“我记得你之前穿过吧？！”
“是。”我在伯母的热情招呼下开始一头雾水地换装。
“尺寸应该是没问题的。你这套是和莉莉身上的是一对，这叫什么来着？哦对，情侣装！我当时逛街看到就喜欢得不得了！当场买下来了！莉莉那孩子本身嫌麻烦，根本不想来成人礼。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们穿？被我说一顿之后，她也不肯松口。最后还是我说买了一套配对的和服，她才答应……”
伯母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帮我换衣服。虽然她嘴上没停过，但我并没有感觉聒噪，反而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怎么了？怎么哭了？”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关切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更想穿女款？这回没看见搭配的，不过下次咱们可以去定制。”
“没、没有，我都可以，”我飞快擦了擦眼睛，“您已经知道我和莉莉的事情了吧？”
“对呀，我都盼了多久了，那孩子终于开窍了！真是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那伯父和贤人……”
“你觉得我这张嘴能憋住吗？也就莉莉以为她爸还不知道。”伯母一边感慨，一边继续给我换衣服。
“那伯父……”
“他那个老古董一开始肯定不能接受，还好我早在给他做工作——时不时给他讲一些同性的爱情故事，再科普一下他喜欢的哪个名人是同性恋。他好歹以前在英吉利斯求过学，又去世界各地演出，见的也不少了。”
莉莉的父亲以前是国际知名的指挥家，但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而回国发展。他现在由于身体原因，基本上处于半隐退的状态，偶尔去大学讲座或是去乐团指导。
“你别担心！他只是表面看起来严肃，要是真反对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伯母继续宽慰我，“其实之前便想把你们一起叫回家吃饭，但你们一个比一个忙。这不在一个城市就是不方便，连见一面都难。”
我虽然早从莉莉那里听说伯母知道了我们的事，但没有什么实感。伯母依旧和以前一样定期给我发问候的短信和寄东西，甚至更加热情了，我也有认真回复和回礼。可大概是由于心虚和恐惧，我没有像以前那么熟络。
“真是非常对不起。”我诚恳地说出这句话，由于动作限制，只能微微鞠躬。
“你这孩子，肯定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莉莉自己不想着把人带来。”
其实我的确和莉莉提过登门拜访的事情，然而她怕被父亲知道，最后不了了之。
男性的和服比女款好穿一些，伯母主要是帮我系腰带，所以用不了多久便穿完了。
“果然很适合！来，给你上个妆，头发也弄一下。”
“需要这么正式吗？”我又被伯母推着到了外屋。
“待会儿等莉莉结束还要去拍照呢！当然要弄漂亮一些啊！”
我一瞬间愣住了，没想到伯母竟然想着叫我一起拍照。我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贤人哀怨的声音打断。
“凛姐好帅！怪不得我去J社被刷下去了。你给我这种真男人一条活路吧！”
“别贫嘴！你被刷下去肯定是没认真对待！否则前段日子怎么会有星探找上你？”伯母瞪了贤人一眼，然后让我坐下，并安排造型师给我上妆,“淡一些就行，头发弄利索一点儿。”
“那是把我当女生了！我自尊心非常受伤好不好！”贤人撇嘴。
“最后不还是签了人家的事务所？！你可是那个事务所签下的第一个男演员，和你凛姐有一拼。”
莉莉之前和我说过贤人的奇遇。
他本身只是和同学一起去新年参拜，没想到遇到一位挖掘女演员的星探，误会他是女生。他虽然解释了，但对方仍旧给他留了名片。最后在伯母的支持下，他成了甘党事务所签下的首位男演员，将在2月份出演第一部舞台剧，从而正式出道。
“你好好向你凛姐学习，下个月上台时候别露怯。”
“我有认真上课好不好！！”贤人不满地说。
“临时抱佛脚，担心死我了。我本身觉得你当个偶像，看看脸就成，结果现在要往演员发展。”
“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出道吗？哪个出道不是出道？之前不也是你劝我接受的吗？”
“盼你出道是觉得你这张脸不做明星可惜了，而且你又不是个学习的材料，需要早些另谋生路。但无论是你还是你姐，我该担心的都要担心。”
伯母又透过镜子看着我说：“小凛也是一样的，你同样是我看着长大的。其实我早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了，只是之前不太好意思表露太多，现在名正言顺了。”
伯母顿了顿，继续说：“你母亲那边我一直关注着。咱们能缓和便缓和，不能就算了，反正以后你是我女儿。”
我眼睛一酸，可为了不把妆弄花，只能闭眼把眼泪忍回去。我想说些感谢的话，但喉咙却像堵了棉花。
以前母亲一个人苦苦撑着面包店还债，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关照我。我需要去远处参加比赛的时候，如果恩师没办法带我去，伯母都会无偿陪我，还会经常带上吵着一起去的莉莉。我每次婉拒的时候，她都说是去旅游顺便送我，其实我知道她只是不放心我独自一人。
伯母是一名插画师，虽然工作地点比较灵活，但有时候需要赶稿。我不止一次在酒店的房间里看见她在挑灯夜战，心里早已经把她当作第二位母亲。
“谢谢，我也一直把您当作母亲看待。”我终于挤出这句话。
这次轮到伯母红了眼眶，她拍着我的肩膀，久久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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