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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06

熟悉的声线,因为对象是自己的爷爷,他的语气温柔又有耐心。

妇人锲而不舍的声音渐渐远去:“阿姨认识好几个漂亮优秀的女孩子,等会把照片给你看看……”

“不用。”他淡声打断了妇人。

黎夏再次感叹自己的第六感是真的准,上次就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事不关己时觉得老爷爷借机套话的行为挺有趣,知道是他爷爷后,老人说的话迅速在她脑子里滚了一遍,每一个字都是关键信息。

还在读书。

23岁应该是在读研。

如果他也上A大就好玩了。

他没说有没有女朋友,通常没有的概率比有大。

可惜她不太想在住院的情况下与他见面,她和他的亲人都在遭受病痛折磨,医院这不是好的重逢地点。

姚蓓蓓困坏了,躺在硬邦邦的狭窄小床上三分钟就睡熟。黎夏闭着眼睛也昏昏欲睡,然而每一次刚要睡着就会被痛意叫醒。反复几次,查房的医生乌泱泱走进她的病房,彻底赶跑了她的瞌睡。

姚蓓蓓也被吵醒,赶紧爬起来看着医生给黎夏做术后检查。

给黎夏做手术的女医生说:“术后情况比较稳定。一会吃点东西,护士会来给你打针。”又交代姚蓓蓓:“这两天她的饮食以清淡流食为主,医院食堂有小米粥,去买一点来给她。”

姚蓓蓓点头说记下了,默默心疼黎夏三秒钟,黎夏这只小吃货,不能随心所欲干饭对她太残忍了。

女医生低下头去看了几秒黎夏的病历和资料,闲聊问她:“刚高考完?”

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对治疗有什么用,但黎夏还是如实回答了:“嗯。”

“我女儿也是。”女医生就是想随便跟病人聊几句,“录取结果出来了吗?”目前还只能查到一本和提前批的结果。

“出来了。”黎夏说,预感女医生还要继续问下去,她提前回答了:“是A大。”

女医生有些惊讶:“那你学习很好啊,羡慕你的父母,我女儿的分数只能报二本学校。”

黎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笑了笑。

“什么专业?”

“影视系。”

女医生愣了一愣,A大虽然是综合性大学里的top,但影视系排不上号,并不强,她以为黎夏是成绩一般才报了影视系,所以又没那么羡慕了。

不过这种话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女医生转移了话题:“A大一般都是9月份开学,还有挺长的时间,等你康复就可以安心去上学了。”

“做了阑尾炎手术可以不用军训吗?”黎夏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看恢复程度,应该可以申请不军训,主要看你们学校怎么规定,开学后拿着手术记录去找辅导员问一问。”女医生挺热心地跟黎夏解答了一大堆。

最后再次交代姚蓓蓓:“有什么事按铃叫护士或者去医生办公室找他,他是你朋友的住院主管医生。”

是早上那个年轻医生,姓高。

姚蓓蓓点头说好。

黎夏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床?”

高医生面露微笑:“躺不住?你总要上卫生间,可以下来,但一定要小心一点,慢慢的,可以找护士来帮忙。明早是需要下床走动一下的,防止肠粘连。”

“好的。”黎夏点头。

医生查完房走后一小会儿,黎夏感觉尿意袭来,在姚蓓蓓和护士的搀扶下上了个卫生间,整个过程痛死她了。她再也没有了下床的念头,觉得就这样躺着也挺好。

病痛面前,好奇心和热情全被抹灭。

吃粥的时候她只吃了小半碗,说要减少上卫生间的次数。

黎夏足足躺了一天,睡睡醒醒,清醒时候继续她的游戏——侧耳倾听病房外的动静。然而,巧合不会总出现,她没再听到那两道声音。

翌日早晨被迫下床活动,姚蓓蓓扶着黎夏在病房里慢悠悠地走了一圈。

走完黎夏出了一身汗,姚蓓蓓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身子,黎夏上了个卫生间后,继续在床上瘫了四五个小时。

一整天黎夏只下床动了三次。

晚上不知怎么了切口有些感染,黎夏发起了烧。幸亏打了一针消炎加退烧的针后情况稳定了。

两天下来,黎夏憔悴虚弱得不成样子,望着手机自拍里的自己,黎夏愈发坚定一定一定不会让爸妈知道她身上开了一刀,她自己都心疼自己了。

第三天黎夏的隔壁床位住进来一个老人。

到了第四天,黎夏腹部和切口的疼痛有所减轻,炎症也消失得差不多。在姚蓓蓓的帮助下干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病号服,打算出去走走。

黎夏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各个病房里瞄,在走廊另一端的最后一间病房外听到谢爷爷的声音。

门是开着的,黎夏离得很远往里面看,病房里人很多很热闹,她一眼辨认出中间那张病床上蓄着花白胡子的老人是他的爷爷,老人的形象如她所想象的那样,颇有些清风道骨的感觉。

她还猜测出旁边那个皮肤有些粗糙黝黑五官却帅气硬朗的中年男人是他的爸爸。

他不在。

黎夏仔细看了两遍都没看到他,确定人没在,她带着姚蓓蓓走近了一点,几乎扒在门框上听谢爷爷跟其他的病人和家属讲故事。

姚蓓蓓在她身后说:“这个老爷爷很幽默,会讲很多笑话和故事,好多人去听。我昨天也在门口听了一会。”

姚蓓蓓还没碰到过他。

黎夏正想着,谢爷爷注意到了门外的两个小姑娘,有个病人家属也看见了她们,眼神里满是惊艳:“哪家的姑娘怎么这么会长。”

意思是夸她们漂亮。

谢爷爷招招手邀请她们进去,于是黎夏和姚蓓蓓也加入了听故事的队伍。

谢爷爷讲了一个没讲过的段子:“从前有一对瞎子老夫妻,有一天两个老人过河,老汉拄着个棍,老婆在后面抱着一个瓜,过河时一不小心,河水把两位老人冲了,冲死了。后来两位老人都转成□□,老汉在前边摸棍,老婆在后面摸瓜,就是棍、瓜、棍、瓜、棍、瓜,□□就产生了这样的叫声。”

在场的人都笑了。A市的方言里,“棍瓜”两字合起来很像□□的叫声。A市和C市两地隔的近,方言也有点儿像。黎夏哪里都混,市民区的美食最大的保留了正宗的味道,所以黎夏基本能听得懂。

谢爷爷又说了一个河神的神话故事。

黎夏全程听得津津有味,离开时很捧场地说:“我明天还来。”

有人说:“谢爷爷明天就要出院了。”

黎夏温和地笑笑:“哇,恭喜!那就有缘再见,祝您早日康复,出院后再无病灾。”

谢爷爷患了胆囊炎,胆囊被手术切除了。他们有一点同病相怜。

谢爷爷笑得慈祥和蔼:“爷爷也祝你早点好起来。”

“谢谢爷爷。”

姚蓓蓓觉得黎夏对这个老爷爷挺不一样。两人走出病房后,她问了黎夏。

黎夏扶着墙慢慢地走,“他是谢和风的爷爷。”

“谁?”姚蓓蓓一时没搜索到这个名字。

“就江边酒楼遇到的帅哥哥。”黎夏提醒她。

姚蓓蓓感到挺奇怪:“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的名字了?”

黎夏认真解释:“上次听他表哥叫他和风,大家称他爷爷为谢爷爷,他不就叫谢和风吗?”

姚蓓蓓笑起来,黎夏的“记名字障碍症”总算遇到了特殊对象,她感叹着调侃道:“你们还挺有缘。”

“我也觉得。”黎夏轻笑了下。

停了停,姚蓓蓓说:“明天他爷爷出院,他会来的吧。要不要去偶遇一下?”

“不要,我不想以这个模样见他。”

“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柔弱,我见犹怜,说不定能唤起他的恻隐之心。”姚蓓蓓撺掇道。

黎夏停下来看着好友,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比我还想我见到他?”

姚蓓蓓也看着她,几秒后笑了起来。

黎夏不理解姚蓓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笑,睨着她问:“笑什么?”

“夏夏,你所有的反应都在告诉我,你对那个男人与众不同,你很在意他。”

“很明显?”

姚蓓蓓猛点头。

黎夏心说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觊觎谢和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也对他的高冷禁|欲气息念念不忘。过了会儿,她冷不丁地冒出句:“他表哥就在民宿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次不想见,以后再去那儿蹲他。”

姚蓓蓓被逗笑:“这话是这么用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一个意思。等出院后我先去找他表哥探探敌情。”她以后有的是时间。

姚蓓蓓笑了半天,懒得去纠正黎夏不恰当的形容和比喻。

过了一晚,黎夏的身体状况又恢复了不少。这段时间天天喝粥,水煮肉片也是清汤寡水,黎夏嘴淡得快要怀疑人生,高医生早上查房时说可以吃得稍稍不那么清淡。姚蓓蓓听完,挺高兴地跑出去买吃的。

也不知道这丫头去哪里买,好久不见回来。黎夏打电话问,姚蓓蓓垂头丧气地说她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买好的东西都洒了。这会儿还在医院门口等外卖。

黎夏一下急切起来:“摔成什么样了?”

“就擦破了点皮,没事的。夏夏你再等一会儿,骑手马上到了。”

姚蓓蓓对自己的情况轻描淡写,安慰她倒是挺熟练的。黎夏一时担忧和愧疚不已,一个人慢慢地走出病房,打算去护士站那边看看能不能看见姚蓓蓓。

怕别人不小心碰到她,黎夏尽量贴着墙走。

被人撞到半边肩膀那一刻,黎夏没控制住情绪抬起头来冷漠地骂了句脏话:“你眼睛是长在后脑勺吗!?”

声音挺大的把着急赶路的人骂停了。

是个姑娘,穿着一条白裙子,满脸错愕地望着她。黎夏刚休养好的脸色又变得一片惨白,她已经没力气说下一句话。

这姑娘不仅眼睛长错位置,还走路像幽灵,饭点家属们都去吃饭了,走廊人那么少,她到了她身后她才听到声响,躲都来不及躲开。

“抱歉,我着急办事。不过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也不找个人陪你。”

这姑娘声音挺细,歉道的不真不诚,黎夏倒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质疑和无辜。

黎夏感觉自己的手术创口像撕裂了一样痛。

“不是吧?”

她靠着墙壁缓缓蹲下时,听见那姑娘诧异的话音,仿佛她在碰瓷演戏。

黎夏心说你就不能扶我一把吗?

“夏夏!”

蹲下没出10秒钟,姚蓓蓓惊慌失措的声音穿透老远的空气传入她的耳朵,黎夏抬头,看见姚蓓蓓拎着外卖袋从电梯口那边朝她奔跑过来,膝盖上的擦伤触目惊心。

黎夏你这个麻烦精!

黎夏暗骂自己一句。

“怎么回事?”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混在姚蓓蓓急乱的奔跑声里,显得那么的荒诞。

这一次黎夏没有了上两次偶遇那样的欣喜和激动,甚至在心里暗忖他们的缘分倒也不必这么深。

“和风哥哥我着急去找你们,是不小心碰到她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姑娘急急忙忙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堆。

这样肉麻的称呼和绿茶的语气让黎夏鸡皮疙瘩掉一地,不用看也知道那姑娘的表情肯定做作又无辜。

真是荒诞到了极点。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谢和风语气不是很好,黎夏感觉他隐约有点生气。

“对不起。”那姑娘赶紧跟她道了歉。

黎夏没理她,对离的越来越近的姚蓓蓓说:“你慢点儿跑啊祖宗,我没事。爹的就是有点疼。”说完被刚才发生的一切给逗笑了。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这又是怎么了呀?”姚蓓蓓蹲在她面前,带了哭腔,她自己膝盖疼,见黎夏这样,心也疼。

黎夏盯着姚蓓蓓擦伤的膝盖观察了几秒,问她怎么弄的?

“我都说了我没事。你就不能乖乖待在病房里等我吗!”姚蓓蓓气鼓鼓的,“快点我扶你进去。”

姚蓓蓓说话间,黎夏感觉谢和风弯下了腰,他离她很近,清冽的气息无声息的包裹着她,身前横过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他说:“我来。”

你来什么来!

黎夏内心莫名烦躁,一把拍开他的手。

有人叫来护士,两个护士姐姐把黎夏扶进病房,姚蓓蓓一撅一拐跟在后面。

见谢和风也跟了上去,鱼乐巧跺了跺脚才不情不愿地也跟上。

一个护士叫姚蓓蓓去护士站处理一下擦伤,姚蓓蓓说等一会儿,她要先确定黎夏没事。

护士只好去护士站取来东西给姚蓓蓓处理。

另一个护士撩开了黎夏的病号服,少女雪白平坦的小腹和细软的腰肢露了出来。

黎夏下意识看向伫立在床尾的谢和风,他垂着眸子,冷静地观看着护士拆纱布的动作,自然也看到了她的半裸|体。

他的眸光不带任何情|欲,冷冷清清的,却让黎夏耳朵尖发起了烫。

然后她看见撞她的姑娘深深地看了一眼谢和风,又转过头来盯着她,眼神恶狠狠的,投射出浓郁的敌意。

“……”

黎夏顿觉无语,又不是她叫他看的。如果她不撞她,根本不会出现这个场面好嘛。

黎夏的手术创口已经在愈合了,中间颜色略深,周围皮肤粉粉的,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护士仔细检查了一番,对她说:“没什么大问题。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了。”

“我保证不会了,麻烦护士姐姐了。”黎夏对温柔的小姐姐很温柔。

护士给黎夏换了一块纱布。“今天再用一天,明天就可以拆掉纱布了。”

说完,体贴地帮黎夏拉下衣服,摇起床头,温柔道:“赶紧吃饭吧,蓓蓓的膝盖也没事。”

黎夏点点头:“嗯。”

护士端起托盘,离开时多看了一眼谢和风。

鱼乐巧迫不及待地开口:“她没什么事了,和风哥哥我们走吧,谢爷爷还等着我们呢。刚刚真是吓我一跳,她一下子那样,我以为有多严重呢。”

这暗戳戳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刺耳。黎夏真是讨厌死这种阴阳怪气的人了,立马夹枪带棒地接了一句:“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在装疼。”

鱼乐巧怔了下,随即挤出笑容,“谁装疼还说出来啊?你真会开玩笑。”

“谁叫你家哥哥长得那么好看,我就是故意要吸引他的注意。”黎夏笑盈盈地说,说完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男人,他的表情竟然有了变化,变得有几分饶有兴味。

鱼乐巧一时找不到话说,脸上表情变了几番,最后憋出一句:“他不是我哥。”

“那你刚才还叫?”

就在鱼乐巧被堵的说不出话,愤然地盯着她时,黎夏听见了谢和风不那么冷淡的声音:“省点力气吃饭吧,就这么喜欢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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