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几乎是逃也似地回到云顶国际公寓顶层的复式。
冰冷的电梯壁映出她微乱的发丝和眼底未散的波动。她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试图踩灭那份从暖房带回来的陌生心慌。
空气里是她熟悉的昂贵香氛,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寂静。宴会厅的喧嚣、潘文斌的蠢话、祖母的控制……所有这些都被隔绝在外。
唯独隔绝不了那个少年的眼神。警惕的,错愕的,像投入死潭里的一颗石子,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倒了一杯酒,却没喝,只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脚下臣服的城市灯火。
和林默接触时那种失控的感觉糟糕透了。
却也……有趣极了。
她将酒一饮而尽,辛辣感灼烧而下。真是个麻烦的意外。但或许,是唯一值得期待的意外。
这一夜,顶层公寓的灯亮了很久。
翌日清晨,云霓梳洗完毕来到金陵集团总部的会议室。
阳光透过会议室的落地窗,将长条会议桌照得发亮,却驱不散屋内凝重的气氛。
云霓坐在主位旁,听着一位部门总监战战兢兢地汇报季度数据下滑的原因。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电脑的边缘轻轻敲击,频率稳定,看不出情绪。
只有坐在她斜对面的祖母董女士,能从那过于平稳的节奏里,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所以,你的结论是,市场大环境不好?”云霓终于开口,声音清冷,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
总监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云总,这个……确实是主要原因之一……”
“我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原因总结会。”云霓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如果大环境不好,那就去创造小气候。金陵集团不养只会报天气的鹦鹉。”
她几句话否定了整个汇报,会议室内鸦雀无声。祖母董女士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她的强势。
整个上午,云霓就像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处理邮件、听取汇报、快速决策。她完美地扮演着“云总”的角色,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某种莫名的焦躁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着她。
那份焦躁的源头,指向昨夜暖房里那个沉默的背影和那双骤然抬起的、带着警惕的眼睛。
午休时,她在私人餐厅遇到了潘文斌。他们一起吃了会饭。
潘文斌没忍住,显然还没从昨晚被晾在花园的事里出来,语气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满地问:
“盼盼昨晚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信息也不回。”
云霓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眼皮都没抬:“发现了一只比较有趣的……野猫。逗了一会儿。”
潘文斌皱起眉:“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好猫,别脏了手。下次想逗趣,我知道一家很好的……”
“我饱了。”云霓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你慢用。”
她转身离开,留下潘文斌一个人脸色难看地坐在那里。她享受这种毫不费力的掌控感,尤其是在这些祖母为她“精心挑选”的人面前。
但这种享受,却更加反衬出昨夜在另一个人那里碰到的、软绵绵却扎手的阻力有多么不同。
那份不同,让她烦躁,也更让她好奇。
傍晚将至,那份焦躁感愈发明显。她推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会议,对助理吩咐了一句“别让人打扰”,便提前离开了办公室。
她几乎是掐着点出现在暖房门口的,比约定时间稍早了一些。
她没穿白天的职业装,换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丝质衬衫和黑色长裤,长发松散地挽起,露出清晰的下颌线。她看起来不像来“欣赏艺术”,更像来赴一场不容有失的谈判。
暖房里似乎被人简单收拾过。倒扣的木箱摆正了,周围的枯枝烂叶被扫到一角。林默已经在那里了,依旧坐在那个木箱上,速写本摊在膝头。
但他没有在画。
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抗议某种不由分说的安排。夕阳的金辉透过脏玻璃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莫名削弱了他身上的尖刺感。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二人目光相遇。
云霓心中微微一动。
“很准时。”她走到他面前,语气平淡。
林默合上速写本,站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云霓发现,他身量很高,需要抬头才能与之对视。
“大小姐的吩咐,不敢怠慢。”他回答,声音平稳。但那句“吩咐”,却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在了她白天建立起的掌控感上。
云霓装作没听出其中的微刺,目光转向他合上的速写本:“今天画什么?”
“不知道。”林默说,“大小姐昨天只命令我过来,没指定内容。”
空气里有片刻的凝滞。
他在用她的话,给她设置障碍。这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云霓挑了挑眉,有点意思。比会议室里那些应声虫和餐厅里那个孔雀有趣得多。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破败的玻璃顶棚、生锈的铁架、角落里顽强生长的野草。最后,她的视线落回林默身上,落在他那双安静却暗藏锋芒的眼睛上。
“那就画这个。”
她抬起手,把手搭在腰上,“画你看到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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