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绝,自那日后,便似人间蒸发,再未现身。他离去时,终究是未能对苁蓉下去狠手。
至于莫思量,他瘫倒在地,凤倾绝却未曾多看一眼,任由他在这院落中自生自灭。
院落之中,两具尸体横陈,引来蝇虫围绕,一片狼藉。
莫思量自此一病不起,陷入沉睡。他的呼吸微弱而均匀,面色虽苍白,却也显得异常平静。
苁蓉,在确认凤倾绝已彻底消失后,强忍着身心的剧痛,摇摇晃晃地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
她艰难地挪动步伐,一步一顿地走到了莫思量身边,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之上,浑身上下疼痛难忍,但她全然不顾,只是固执地向前挪动着。
终于,她来到了他的身旁,弯腰费力地将他扶了起来。他的身躯沉重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全靠她一人之力才勉强支撑。
看着那张苍白而又惨淡的脸,苁蓉的心痛极了。她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出。
她的手指颤抖着,抚过他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瞬间穿透她的指尖,直抵心底,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就像冬日里那逐渐消融的冰雪,无声无息。
一滴泪水悄然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脸上,融入其中。
紧接着,又一滴,再一滴……
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珠,肆意地滑落,滴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手上,仿佛想要用这滚烫的液体洗净他身上的伤痕,然而却显得那么无力,那么徒劳。
“公子……”
苁蓉纤细的手指紧攥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痕宛如细碎的红梅绽放,她却浑然不觉。就觉得周遭那么冷,要将她淹没在这无边的黑暗中。
“公子,是我无用……”她咬着牙,声音颤抖,几乎要被这痛苦撕裂。
苁蓉凝视着他昏迷不醒的脸庞,那双好看的眼眸如今紧闭着,仿佛被黑暗永远吞噬。
她瞪大了双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心中突然燃起了一股无名的恨意,那恨意如同火山般猛然爆发,她嘶吼着,声音中带着不甘:“我恨!我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软弱可欺!更恨自己永远保护不了身边的人!”
她的心中燃起了一团不灭的火焰,熊熊烈火奔腾不息,要烧尽一切阻碍。
只有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他!无论是什么!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苁蓉忙碌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仿佛一抹孤寂的魂灵。
在黑暗中独自挣扎,却从未放弃。
她守在莫思量身旁,一夜未眠,眼睛里满是疲惫,却始终紧紧盯着他的脸。莫思量静静躺着,面容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这一夜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每一刻都像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当第一缕曙光划破黑暗,莫思量终究顽强地挺了过来,这让苁蓉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下几分。
天色微微泛白,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她这才起身,去收拾外头的尸体。
苁蓉弯下腰,双手紧紧抓住尸体的双臂,试图将其拖起。尸体早已冰冷僵硬,沉重得仿佛与地面生了根,她用尽全身力气,脸颊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屏住呼吸,猛地一用力,尸体终于被拖离了地面,却带起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她拖着尸体,一步步向不远处的小河走去,那条小河狭窄而幽深,河水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冷的光,像是隐藏着无尽秘密。
正当她走近河边,准备将尸体扔进河里时,突然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惊得一下子跌倒在地,手中的尸体也落在一旁,发出一声闷响。她惊恐地回头,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那只手的主人竟是还没死透。
那人躺在地上,身体扭曲,嘴角带着血迹,眼神中满是仇恨,仿佛要将她吞没。
他艰难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哑声,那口气像是不吐不快一般,犹如毒蛇吐着毒信子,恨恨地看着苁蓉,一字一句说道:“莫思量……那个祸害留不得……杀了莫思量!”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的执着,仿佛这句话是他最后的使命,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将这话说完。
听完他那句“杀了莫思量”,他像是被什么执念缠住了魂,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眼睛瞪得浑圆,无论如何也不肯闭眼咽气。
苁蓉原本惊恐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得扭曲而狰狞,恨意和杀意从她的眼底深处冒出来,像是被点燃的火苗,灼烧着她的理智。她缓缓地、一步步地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潭里,沉重而艰难。
苁蓉看着他,手指止不住地发抖,像是被风中的寒意冻住,又像是被心底的怒火炙烤。她咬紧牙关,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说要杀了谁?”
“莫思量!”他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诅咒,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怨毒。
苁蓉闭目,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满腔恨意尽数压入心底,化作一潭死水。她从发间拔下那根簪子,簪身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光,似是一柄能吞噬一切的凶器,又似是她心底深处那抹被压抑的杀意,终于寻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手腕一沉,猛地将簪子刺入他的颈部,鲜血瞬间如被撕裂的洪流般喷涌而出,红色的液体肆意飞溅,沾染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然而,她却像是仍嫌不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那眼神冷冽而狠戾,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爪牙。她不断地拔出簪子,又狠狠地扎进去,每一次动作都带着一种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在这具尸体上,仿佛只有将他碎尸万段,才能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鲜血喷溅而出,像是被撕裂的红色绸缎,肆意地溅在她的身上、头发上、手上,将她染成一个血人。他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挣扎,眼睛也终于缓缓闭上,再无生机。
他的身体瘫软下去,鲜血顺着他的颈部流淌,汇入脚下的河流,清澈的河水瞬间被染成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苁蓉的手一阵发麻,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终于停下来。站在那里,簪子还插在他的颈部,鲜血从簪子上滴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滴答”声,她的眼神逐渐空洞而迷茫,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又仿佛她已经迷失在这片血色之中。
“莫思量不能死,谁也别想动他……”苁蓉的泪水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她的哭声震天动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撕心裂肺,仿佛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哭出来。
她的双手死死抓着那个已经断气的鬼谷人的衣襟,指甲深深掐入布料,几乎要将它撕碎。身体剧烈颤抖,像是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却在这绝望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莫思量不会死!”泪水混杂着鼻涕,肆无忌惮滴在脸上纵横。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莫思量不会死!”她近乎疯狂地重复着,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剧烈地震荡,仿佛连四周的树叶都被这股力量震得簌簌发抖。她的喉咙已经沙哑,声音像是被撕裂的布帛,却依然不肯停歇,仿佛只要她还在喊,莫思量就真的不会死。
天色在一点点地亮起来,鱼肚白的光晕从东方的天际线开始蔓延,如同一缕缕微弱的希望在黑暗中挣扎。
苁蓉站在那里,像是被定格的画面,唯有那双眼睛,深沉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风暴。
许久之后,苁蓉缓缓地松开了手,尸体“扑通”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滑入河中,溅起一片刺目的血花。那血花在河面上迅速散开。
她退后了几步,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那里已经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金色。她知道,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救他,哪怕这代价是她的命。
……
木屋孤零零地立在一片荒芜的林间空地上,四周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仿佛这片土地被诅咒过,连时间都忘记了这里,任何靠近的生命都无法逃脱枯萎的命运。盛开的花朵在这里只会迅速凋零,连最顽强的野草也难以生长。
木屋周围,只有几根干枯的树干,树皮斑驳,一片枯黄的野草在微风中瑟瑟发抖,偶尔有几只胆大的飞鸟掠过,却也不敢停留。
苁蓉站在木屋前,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那扇斑驳的木门,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突兀。
苁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枯老的女声——
“进来”门内传来一道枯老的女声。
苁蓉推开门,门吱呀一声发出刺耳的响声,她迈步走进木屋。
屋内昏暗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件破旧的衣物,早已褪色,角落里堆满了灰尘和杂物,显得杂乱无章。
炕上坐着一个老妇,那老妇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风吹乱的枯草,几缕白发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她的衣服破破烂烂,布料上满是补丁,却补得参差不齐,像是随意缝上去的。脸干瘪而蜡黄,眼窝深陷;身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双手紧紧抓着膝盖,指甲里满是污垢,像是很久没有洗过手。
“姑婆”苁蓉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恭敬。
炕上的老妇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闪动,仿佛在努力辨认眼前的人。
她是苁蓉的“见习人”,自苁蓉踏入谷中的那一刻起,她的任务便已明确——
教导苁蓉关于莫思量的一切,从他的喜好、厌恶,到他的性情、习惯,事无巨细。
更重要的是,她要教会苁蓉如何在莫思量面前展露最柔弱、最动人的姿态,如何用眼神、用言语、用一举一动去勾住一个男人的心,让莫思量对她动心,进而顺利诞下子嗣。
老妇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我说了,叫我姐姐,别用那种又老又恶心的称呼我”
苁蓉微微一顿,随即乖顺地改口:“姐姐”
老妇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说吧,找我何事?看你这身打扮……过得倒是有模有样,莫思量那小子,当真对你动了心?”
苁蓉抿了抿唇,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面上却保持着平静:“我只是想来请教姐姐几个问题。之前姐姐说过,日后我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您。如今,我确实有些疑惑”
“说吧,什么疑惑”
“公子如今病重,您说过他是谷中最重要的药物,但我不见有人来管他。先前有人当着公子的面来欺辱他,也不曾见到有人出来制止,而是任由他被欺负,谷中的人对他的态度,似乎与他作为‘最强药人’的身份并不相符。这让我有些困惑,难道谷主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吗?”
老妇冷笑几声,声音里透着几分嘲讽:“你还真以为去伺候他是什么美差?我该说你这小姑娘天真呢,还是该骂你蠢呢?他确实是谷中的最强药人,可谁叫他命贱呢?虽生得弱不禁风,可从小到大,我也算是见着他长大的。无论多残忍的折磨,他最后还不是挺了过来?每次都以为他快要死了,把谷里的人急得上蹿下跳,最后还不是好好活着?只有这最低贱的命才耐造,他本就不是贵公子的命”
“头几次病重时,他确实让谷里的人急得团团转,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我看他那副样子,心里还暗自好笑。他那时候眼神里满是倔强,仿佛在跟自己较劲,非要挺过来不可。可后来,这一招不管用了。谷里的人也看明白了,这小子命硬得很,怎么折腾都死不了。于是,大家也就懒得再操心了”
“你担心他的死活,莫非是忘了自己的任务,爱上他了?别忘了,你来谷中的目的可不是真的来伺候他的。你若真的担心他,就好好完成你的任务,让他对你动心,这才是你唯一能为他做的。别被他的假象骗了,他可不是什么娇贵的公子,他的命贱得很,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这谷中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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