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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All You Wanna Do

乔淇岸转身跑开。

北风灌进肺,她再一次被噩梦攫住呼吸不畅,扑倒在雪堆里。不敢回头,挣扎爬起来,躲进剧院杂物间不敢出去。

听到依靠手杖的脚步声靠近又离开,她借着鬼灯微弱的光过了一夜。

没人找来。

剧院里太冷,蜷在幕帘里保持体温,没怎么睡就被留在后台的电视吵醒。

电视机型号老旧,不断划过的电流杂音盖住掌声,女主持人很尖的声音断断续续,播报两年一度檀萝举办的电视剧锦绣奖。

先公布了今年最受观众喜爱的锦绣奖视帝,是一部关于大国造铁路电视剧的男主。

这些奖项,能入围的都是有意义的剧本,外加有演技的人。

乔淇岸揉了揉冷僵的小腿肚站起来,把头发塞进帽子里准备出去。

女主持拿出第二个信封,拆开:“今年最受观众喜爱的锦绣奖视后是,乔淇岸。”

“提名作品,《娇妻别跑之冷王夺爱》。”

乔淇岸:???

她难以置信,走回来坐在电视前面。

电视屏幕上打出她的大名。

确认不是幻觉。

冷王夺爱和大国铁路。

并排放在一起,不伦不类,像个十足的小丑。

女主持人明显愣住,一旁的搭档用标准播音主持腔调,接过手卡,面不改色微笑着念出上面的屁话:“这部作品中展现的现代爱情和友情,深受年轻观众喜爱……”

地板突然软绵绵下陷。

观众稀稀拉拉的掌声裹着她旋转起来,乔淇岸拽住幕帘,肠胃翻搅恶狠狠收缩成一团,她弯着腰用力干呕,但吐不出东西。

只尝到些胆汁,呼吸都散发出苦涩。

已经能想象到,这个可笑的奖项公布后,现在微博上哀鸿遍野的惨状。

被指名道姓骂到热搜第一,呼吸都能被人踩两脚的恐惧再次袭来。

本来过去两年,她听话滚出娱乐圈,人们已经快忘了这号人。

就在马上要适应剧场生活,快要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的时候,再次被一盆冷水泼回现实。

这冷水谁泼的,谁有精力和财力能改变这么重大奖项的结果。

想都不用想。

曾隋昨天出现一定不是偶然。

她浑浑噩噩走出剧院,立刻被摄像机镜头包围。

僵硬地伸手摸口袋,才意识到过去这么久,忘了随时要把口罩带在身边防止挨骂的日子。

记者等了一夜,终于见到她出来,丝毫不讲理就把镜头怼在她脸上:“你对《冷王夺爱》这部作品得奖有什么感想?”

乔淇岸用力拉起围巾,尽量挡住脸:“我还是那句话,是垃圾别看。”

过道被记者拦得水泄不通,她真诚地说:“我觉得这部作品得奖是影视界的耻辱。”

“你觉得自己耻辱吗?”不知道哪个网站的话筒伸过来。

“你对这样的颁奖结果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觉得自己为什么得奖?”

人群中不知道谁用力一扯,围巾哗啦飘开。

脸暴露在寒风里,镜头闪光像刀子一样割在皮肤上。

乔淇岸吓得用胳膊挡住脸,推开面前挡路的人,记者踩在雪堆上滑了两步,抱着镜头向后摔在雪堆里。同行围上去扶他,他就是不起来,坐地上指她大喊:“干什么!”

“快拍下来啊,”他推了把来扶他的人,示意快把镜头对准乔淇岸,“别以为你是明星就了不起。”

“来看啊,打人了!”

她也脾气上来。

早就没有前途了,今天以后,还会成为里程碑式的互联网笑柄。

谁还在意这些人打算怎么报道她。

乔淇岸抢过他手里的相机,举高本打算扔出去,想了想,翻转镜头对准自己。

“采访是吧,来,都往后稍,听老娘简单说两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想看她拍她。

那她就干脆爬上高台,在所有目光的注视里扯下围巾,脱掉长羽绒服,露出里面没换下的伴舞红连衣裙。

长发在寒风中飞扬,裙摆火焰般灼灼跳动。

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穿透冰墙雪城。

“你们都觉得我是个笑话,因为我不配得这个奖。”

“你们猜怎么着,我他妈太同意了!听到提名的时候,我觉得我这辈子的脸丢尽了。”

“走后门非要把这个奖塞给我的二百五,去你妈的。刚是哪个智障玩意儿让我跟老东家说句话?我想说,曼巴娱乐赶紧去死!”

上次小范围地对采访竖中指,已经引起轩然大波。

这一次,每一个在场的人,都看得到她风中坚//挺的中指。

还是两根。

“还有你们,”乔淇岸翻转镜头,对准被吓到的记者,“是不是已经翻出来那个垃圾看了上百遍,就为了第一时间剪出鬼畜片段?你们不是在侮辱我,看这种垃圾是在侮辱你们自己!”

“接着浪费生命,在大脑里填垃圾吧!”

她举起话筒砸向人群。

人们尖叫,对疯了的艺人没有防备,只能目送她跳下高台,跑入暗巷。

在一家灯光黑漆漆的杂货店里买到高度白酒。沿着没人的路走,愤怒浇上酒精熊熊燃烧,穿着单衣没感觉到丝毫冷意。

不知不觉走到湖边。

冰封的湖面四野寂寥,挂满白霜的苇草也被这个时节的寒冷消除,周遭空无一物照耀月影。

乔淇岸推开禁止入内的牌子,走下河岸。

雪地靴踩上冰面,脚下咔嚓脆响裂开,冰水和未融化的雪顺着靴子边沿侵入皮肤。

她没觉得危险,人生不就跟脚下黑沉死寂的河水没有区别。

没任何希望了,反而咧嘴笑起来。

她灌下口酒,慢慢哼着歌往里走:“不是说有了真相就能够看到光亮

这世界并不在乎有什么真相

这一刻,我的心多么盼望

我多么盼望再次听你为我高歌为我吟唱”

前方冰面不断破开。

水没过膝盖,碎冰在腰间荡漾

“我不止一次错把满地的月光当成是海洋

可是有谁能让自己的脚印留在海面上*”

身后突然有脚步靠近,有人踩着水朝她奔跑。

酒精拖慢反应,她想到一点都不想被巡逻的警察救上来,也快跑了两步,水拖住衣衫沉重难行,那人已经从后面拦腰抱住她。

“你干什么!”

乔淇岸扭过头,诧异死前的幻象竟这么逼真。

终于又看到梦里才会出现的浅棕色眼睛,他好像那天跑进风雪救起她的影子。

她心心念念的少年现在看着褪去青涩,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零下二十度的天气,江续昼跑了太久满头是汗,在冷风里呼出白雾,笼在眼前缥缈朦胧,是种不一样的好看。

她愣愣看着眼前的人,伸手穿过雾气,拨开他汗湿的卷发。

“你要干什么!?”江续昼红着眼眶,把她扯进怀里。

他抓着她的肩,很用力拦住她要漂进湖心的衣摆**贴向自己。泪水落进脖颈,烫得乔淇岸在他怀里一缩,感受到紧贴着她的那颗心脏猛烈跳动,迸发出温热的血液。

这好像不是幻觉。

“你不要我了吗?”他贴着她的脸,发出那种被遗弃后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

乔淇岸还是不敢确定,抓着他的肩咬下去,硬邦邦硌牙。

舌尖漫出铁锈味。

他“嘶”了声,但没躲开,手指穿过头发,压着她后脑勺抱得更紧。

“浅浅,你不要我了吗?”

他是真的。

她扑进他怀里,两年来泪水筑砌高达百丈的冰墙,在拥抱的瞬间,土崩瓦解。

“我再也受不了了。”

思念山呼海啸。

温暖的感觉会被寒风吹散,但她还记得曾经是有家的。

她见过夏天的温暖,摸到过冰封雪城里的人间颜色。

“你带我走,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她用力抱着他不想再放开,哭得快要断气,“我受不了了,我想回家。”

江续昼擦掉泪痕,打横把她抱起来:“好,我们回家了。”

回到乔淇岸租住的地下室。

临时工工资很低,又没有剧院固定编制,破旧的小房子家具紧紧贴在一起,开门就是床。暖气几乎没温度,江续昼试着打开地上的风扇,调到热挡,一插吹风机电就跳闸。

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已经不想追究乔淇岸到底遇到什么事,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更不该在这样的地方。

只能先帮她把头发和身上吹干,自己脱了衣服上床抱着她,把身上的温度慢慢传递给她。

“月儿要订婚了是吗?”

乔淇岸前天在微信里看到的。

纪楷言发了宴会地址,问她要不要来参加,当然还是照常没有回复。

江续昼抱着她,下巴搭在她颈窝,慢慢讲他们毕业、参加工作,还有江棹月偷偷摸摸和纪楷言约会,被荀彻撞见怀疑她被混混挟持了。

“所以你们都很安全了?”

他有点不解,还是“嗯”了声:“很安全。”

她放心了,纪楷言这条大腿找得不错,算靠谱。

再也没有人打扰过他们,生活平静安逸。

也许,终于可以回归正常,过她想要的日子了。

乔淇岸在他怀里翻个身,借着微光,看向他在破败的室内,都明净如初的棕眼睛:“我们一起出国好吗?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明天回去看完订婚仪式就走。”

江续昼摸摸她的头发,只说浅浅想去哪都好,问她想什么时候走。

两年北风快把她人格吹散了,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选了最早一班回棠元的车。

乔淇岸抱着他忍不住想亲他。

这次抓到了人间,就不会再放手。

江续昼困了,推推她:“刚小曲儿唱得不错,有力气滚来滚去,不如再给爷唱两首。”

乔淇岸凑到他耳边:“花朵啊——”

他正闭眼打盹,被高音吓得一激灵。

“我仍记得

行走在柔软鲜花盛开的旷野

记得行走在阳光下

我记得,曾有一个人

有人陪伴在我身旁*”

旁边的人呼吸沉了,她有点不爽,伸手挠挠他的下巴:“爷满意吗?爷满意了给钱吗?”

他没动,乔淇岸觉得没趣,拍拍枕头躺下来要睡,正对上江续昼睁开眼看着她。

他似笑非笑,凑到她唇边啄了下:“钱没有,我你要吗?”

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乔淇岸伸出臂膀抱紧他,不停念着他的名字,地下室喘息昏暗的灯要灭不灭,压在眼前。旧楼隔音很差,她咬着唇压抑着别发出声音,江续昼发现了,就压着她的腰故意用力。尖叫爆发的同时,他洁净的肩背留下几条抓痕。

江续昼轻笑着吻她的耳垂:“好快,看来是真想我了。”

她无力地咬了他嘴唇一下,揽着他的脖子,承受积压已久的思念。

没怎么睡就被手机信息吵醒。

暴雪冻住铁轨,回棠元的动车取消了。

檀萝没有机场,以为又要被困在这,江续昼打了个电话给他同事。

本来就是来檀萝出差,正好听同部门的熟人说要开车到临市去,可以捎带他们去那边的机场。

不过现在看不清路,得等中午雪停了才出发。

乔淇岸对坐什么交通工具没意见,连他为什么来这,又怎么找到她的都不在意。

能走就行。

清晨楼上住的演员开始练嗓,吵得睡不着了,江续昼看了手机,找到附近有家很正宗的意大利餐厅。

“带你去吃饭吧。”

“都好。”她在他身边蹭蹭,鼻子埋进他的衬衣里,大口吸他身上的味道,“跟你一起什么都好。”

地下室没信号,他要先去餐厅处理点工作,顺便把菜点好,网上说那家餐厅缺点就是上菜巨慢。

乔淇岸可以收拾好行李,把房间退掉慢慢过来。

跟住楼上的房东说了声,下楼发现门虚掩着,以为江续昼落了东西回来取。

推开门,窗边站着穿黑衣的男人。

很个子高,肩膀向前佝,鸭舌帽挡住脸看不出年龄。

但是他胸前鲜红的眼镜蛇标志她认得。

曾隋的人。

他的保镖都是这套打扮。

乔淇岸握住门口的背包要跑,那个人先开口:“你要走?”

声线比上次粗了不少,但她能听出来是谁。

靠近,摘掉帽子。

稚气未脱,但能看出和程曦相像的脸。

还有许久未见到的眼下泪痣。

“程晨?”她惊讶,“你怎么在这?”

知道他本来就不怎么说话,拍拍他的肩膀。

发现这两年不光长高了,被卫衣盖住,看不出来块头也大了很多,手臂厚重妥实。上次见,他还是干瘦干瘦正在抽条长个子的青少年。

不知道怎么混成了贴身保镖,但是他知道一切还愿意留在曼巴娱乐,只有一种可能。

“你找到程曦被害的证据了,在曾隋手里是不是?”

他拿回帽子挡住脸:“他快来了。”

“是他干的吗?”

程晨没回答,推开地下室窗户,蹲下,拍拍肩要乔淇岸踩上去,翻窗从后巷逃跑。

乔淇岸手一撑坐上窗台。

迈腿出去就能逃走,离开这场旷日持久的暴风雪,去追逐她期盼的人间朝阳。

脚尖能触到地面,却迟迟没有动作。

“快走吧。”他催她。

乔淇岸摸摸他脸上未平复的淤青,知道如果她走了,曾隋看不到人会对他做什么。

世界从不按道德准则运行。

因为道德准则难以言传,无法书写。他们深埋心底,让她无法踩着消失的人的骨头,无视藏在阴影里的真相去接受光明。

她把腿从窗外挪回来。

看着不远处还没铺整齐的床铺,原来紧拥着爱人的温暖,这是烈火焚尽后炸燃的余灰。现在昼夜更替,奢侈的一夜过去,残留在体内的温度变得冰凉。

如果早知道又要伤他的心。

早知道不管多努力,她想做的事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

那在还有机会给江续昼唱歌的时候,绝对不会选昨晚那首。

乔淇岸理好衣摆坐在阳台上,听着手杖靠近,唱出剩下的歌词:“我记得,曾有一个人

有人陪伴在我身旁

他转头注视我

我却转身

投入黑暗。

爱人,被我抛下的爱人啊

你踽踽独行

来找到我,带我离开”

曾隋推开门:“好久不见。Iris10号。”

“嗯,好久不见。”乔淇岸勾起眼角,冲他明媚一笑,“你也长得更像猪了。”

“28号,出去。”发完号施令,手杖搭上门锁。

曾隋拉住窗帘,日光穿透沉重的暗红布帘浮动在空气里,他转身一耳光甩在乔淇岸脸上:“贱货!”

她眼前发黑伏在床尾,被拖起来按进尚留有余温的被褥里。

“我不爱你吗?你他妈背着我勾搭男人。”

衬衣袖扣在眼前一晃一晃,认出是江续昼落下的,不管曾隋发疯掐她脖子,抢回袖扣紧紧攥在手里。他不断质问为什么不爱他,得不到回答就撕扯她的衣服。

「你不愿再多等一秒

要让我的束胸衣掉在地上

游戏时间结束

你唯一想做的就是……」

乔淇岸挣脱不开,偏头躲开他热烘烘的嘴。

拇指按住江续昼的袖口上,他定制名字缩写的镌刻字母,泪水滑进发丝。

“别在这。”

这么恶心的事。

不想在和阿昼的床上做。

“去沙发,求你了。”

曾隋停了下,理智略回笼,起身说:“自己脱了过来。”

乔淇岸翻身起来,抡起床边立的手杖砸在肥嘟嘟的后脑勺,胖大男人脸朝下直直栽下去。

拉开门,正面对上程晨两手举高垃圾桶,正打算撞门。

她吹开挡眼睛的头发,在他震惊的眼光中,不耐烦挥手:“愣着干什么,绑起来。”

程晨很懂,麻利把他扒光,粗麻绳吊起手脚绑在横梁上。估计一会房东来收房子会尖叫把他赶出去,她才无所谓,这种地方又没用真名,有事下去找她舅舅谈好了。

跟程晨去他平时打拳的地方,对了下这两年掌握的情况。

当时程曦和律师谈过,知道对抗曾家胜算不大,但是风险巨大。

她要做,但是不能带着程晨。

所以选在一个公休假的周末,把他送回淮溪镇,他们爷爷不在了,但是镇上的老房子还能住,总有个地方给他容身。程曦说回去前再陪他吃顿饭,出去买东西的功夫,就再也没回来。

程晨去公司问,甚至还去姐姐毕业的学校问,都说没有这个人。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报个失踪。

他不死心,最后又去了一次曼巴娱乐,还是没有答复。要走的时候,一个女孩跑过来速度太快,迎面撞他身上两个人都摔倒了。

那女孩都没道歉,等他不疼站起来,人早就没影了。

他连撞他的人脸都没看清,只能认倒霉。上公交车刷卡才发现口袋里多个东西,应该是刚才那个女孩塞到他口袋里的。

拿出来给乔淇岸看,跑得着急写得也着急,上面只说,让他去查曾隋的卧室。

也是两年前那段时间,曾隋终于发现Iris住在哪,拦飞机没成就跟去了马德里。

听说他每天去Iris家门口、还有公司附近纠缠,连报警下限制令都没用。

Iris男朋友带她搬了次家,才消停下来。

没想到不久后的结婚典礼,曾隋在宾客来之前闯进酒店把Iris绑走。他们躲到郊区,几天后看形势不对,找来的人太多,立刻抛下Iris自己跑回国。

反正没了白月光,还有他的高仿小手办乔淇岸。

但是这两年也给足程晨时间,在地下拳馆练得身手敏捷,靠和程曦相似的泪痣,在曾隋回来的第一时刻就留在他身边。

“你还能走。”程晨认真说,“那个人在等你。”

乔淇岸想起来,拿出手机,看到江续昼打了很多电话。

雪停了,来接他们的车应该已经等在附近,要带他们回家。良心本来就在疯狂仰卧起坐,再劝就真的想走了。

她把江续昼的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

“我要是不帮你,你这样一句话不说,干到在曼巴娱乐领退休金都进不去他房间。”

她看看这个乌烟瘴气的拳馆,越过旁边男人凶神恶煞的眼光,从墙上摘下两副拳套:“但是你要得教我,被他压一次就够恶心了,你说呢?”

程晨教她出拳。

曾隋是个虚胖跛子,速度够快就有机会一下打倒。

练到地下室整面墙镜子糊满水雾,才有人通知她去领人。

曾隋被吊着绑了一夜很不好过,房间里打开灯,他在眩目的白光里低着头,看起来要死了。

乔淇岸用塑料杯倒了点水,靠近他干裂的嘴唇。

他没力气喝,只能抬起他的下巴灌水进去。

曾隋喃喃问:“为什么不爱我?你们都不爱我。”

她的白眼快翻进天灵盖。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就爱你?”

“Iris.”

没喝完的茶水泼他脸上,眼下皮肤被烫得通红。

他哑声嘶吼:“我刚送给你娱乐圈最大的奖!”

“你以为我现在该跪着谢你吗?”乔淇岸上前揪住他的莫西干头,向后扯,让他抬起头看自己,“你这是羞辱我,还顺带羞辱今年认真工作的所有女演员,羞辱投票的观众。如果你脑子里没长霉,就应该知道爱是尊重和付出!”

“我不懂。”

曾隋伸出手想碰她的头发,被她踩紧吊在横梁上的绳子,手肘弯成九十度向后拗。“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爱,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他扭动手腕,哽咽道。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说他他爸爸很忙不常回家,但是一旦他妈妈跑出去,不管多远他都会赶到把她带回家里。

他从小就听着暗室里的尖叫,闻到血腥味,曾父会把他从门边抱起来。

说他很爱妈妈,他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我学到的爱就是这样的,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教我爱你。”

“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

「他发誓这一切都是真的

没了我他不知道他该怎么活」

乔淇岸:“机会是你自己给的。”

第二天一早,曼巴娱乐的员工主动承认贿赂锦绣奖评委。

舆论哗然,所有人都在讨论投票和评委居然都能被操纵,很快娱乐节目监管部门颁布新规定,要求坚决打击做票行为,一旦提出疑点,立刻下架审核。

乔淇岸的丢人现眼奖被撸了。

为了讨好她,曼巴娱乐删光以前参与拍的所有狗血剧,连同之前林昭然签的合同都销毁了。

网上再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视频和资料,曼巴娱乐里再查不到乔淇岸这个人,她终于可以被人彻底忘掉。

有人高兴,曾父就不高兴了。

虽然找了个倒霉蛋顶包,但事是曼巴娱乐做的,很容易查到他们头上。

他打电话让曾隋别再回来,躲檀萝避避风头。这个指令正和曾隋的心意,他在城东山谷里,买了三层独栋别墅,让她搬进去的同时还配了佣人和保镖贴身服侍。

当然,曾隋也在别墅里给自己留了个卧室。

「你说我是你的一切。

我们都同意这就是我们想要的

这才是我该住的地方

我总算到达我命中注定的归宿」

看她高兴了。

也就是不再对他翻白眼了。

曾隋再次喝多了壮胆,半夜闯进别墅把乔淇岸压在床上,让她证明爱他。

每天练拳,她手臂已经覆上薄薄的肌肉,腹肌线条愈发分明。这回按照训练,翻身起来出拳飞快,精准打断鼻梁骨一根。

曾隋趴在地上怒骂,让新招的保镖28号收拾这个贱人,程晨闻声立刻全副武装追出去,两人在外面玩了会秋千,回去说女人太厉害了没打过。

他一气之下,带了另一个Iris来别墅,还故意开着卧室门让她听。

Iris不知道几号拼命反抗,尖叫声震得天花板上的吊灯微微摇晃。乔淇岸似乎理解了别墅选在山谷里的意义。

她走进去,曾隋注意到了,但像个未进化的动物一样,摇晃着腰上的赘肉没停下。

她捡起地上的皮带套在他脖子上勒紧,点燃烟头要往他脸上按。

曾隋嚎叫着试图躲开火星,眼角淌下泪。

乔淇岸满意地拍拍他的脸:“如果你觉得这是尊重,看来你不配有机会。”

她帮Iris换好衣服带她离开别墅,曾隋终于明白乔淇岸随时会离开,买了硕大粉钻项链追来,跪着求她别不爱他。

她同意回去,曾隋也更死心塌地听话

她不喜欢佣人,就撤掉别墅里所有人,只留下保镖Iris28号。

她想工作,就给她安排了份工作。

做一个——

「大人物的性感秘书」

乔淇岸每天的工作就是帮他分类整理文件。

太怕她接触到外面就跑掉,干脆把所有东西都搬进别墅,放在他的卧室里,每天足不出户,就坐在卧室的书桌前面对面办公。

她提一次要出门,曾隋就买件昂贵的宝石回来哄她。

很快凑齐了好几套头面。

再一次提出出去转转,曾隋怒不可遏,掀翻书桌,拽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死贱人,你要什么我没满足你吗?”

他摔光了别墅里所有古董水晶杯,“你到底怎么才爱我?!”

乔淇岸被掐着不能动,感觉到额角流出血。她一声没吭,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

曾隋立刻放开手。

双膝绵软,手捧着肥硕的脸,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

“对不起。”

“乔乔对不起。”

她看得犯恶心。

强势、野蛮、卑微、低贱。

第一次见这么复杂的特质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

提起手杖压在他脊柱上,“你不知道我本来是干什么的吗?你全毁了还问我想要什么。”

次日,曾隋带她去了檀萝最大的剧院。

那里正在筹备新剧《微芒》,他们到了,直接跳过面试队伍,被带到最里面选角导演办公室。

其中一个短发女导演看都没看简历,撇了下嘴小声嘟囔。

微小的表情被乔淇岸察觉到,和曾隋待久了,见人就忍不住跋扈。

她扯住衣领,把女导演从椅子里拽起来:“你有屁大声放。”

导演也不甘示弱:“我说,现在的音乐剧越来越差劲,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流量明星看见钱就钻。你以为这是什么低级职业,凭着张脸走后门就能上台了。”

“睁大你看人低的狗眼,搞清楚我来应聘的是什么,”乔淇岸把她刚没看的简历摔她脸上,“老娘是专业院校毕业,受过正规训练的舞蹈编导。”

“你要懒得招人把简历还我,白花五块钱彩印。”

导演弱弱收起简历:“看看看,马上看。”

果然只要人开始发神经,世界都变得精神很多。

她头也不回踹门出去,木门完美划开的弧线,撞上曾隋肥厚的腰。

留着男人短发的导演录不录取都无所谓,她想要的也不是剧院的工作,而是自由。

做私人秘书很好,能接触到曾家几乎所有要紧的文件资料,但同时等于被软禁了。

只有从别墅里出去,才可能把整理好的资料一点点寄给付星泽。

从知道付星泽在曾隋身边安插眼线,乔淇岸就意识到,他打算搞垮曾家,吞掉他们在初杨的产业。

正好有乔淇岸这个突破口,他们已经借着寄明信片再次接头成功。

付星泽写明信片寄回来会告诉她进度,以及下一步要偷点什么,如果能寄到剧院总比别墅更安全点。

别墅里曾隋布置好鲜花和蜡烛,等乔淇岸回来,拉开椅子请她坐下吃饭。

早上才吵过架的导演正好打电话过来:“乔淇岸,看过你的作品集和简历觉得不错,周一能来剧院和作曲他们开个会吗?”

“……能。”

两人同时沉默,有点尴尬。

骂人的时候都以为以后再不见面了。

“以后要合作了,”女导演悻悻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望。”

乔淇岸“哦”了声,挂掉电话。

爱叫啥叫啥,全团就看她最不顺眼。

曾隋听了,眼睛亮晶晶问:“乔乔现在高兴吗?你不会离开我了吧?”

乔淇岸指尖温柔抚摸他的脸颊,拣起葡萄喂他吃,在烛火里笑得像个反派。

证据还没偷完。

我怎么能离开你呢。

曾隋陶醉在花束的馨香里,拉着她的手保证:“乔乔,不要求你立刻接受我,以后我肯定会变好。”

鬼才信。

「因为你想做的一切

宝贝,你想对我做的一切就是

挤压,蹂躏,被翻红浪」

现在有了剧院的工作,确实能得到一丝喘息。

教演员跳舞,摩擦熟悉的舞台地板,闻到熟悉的松香味,乔淇岸突然想起大学不算太正常的生活,居然已经是值得回忆的美好经历了。

剧团排练的八小时结束,就又不得不回到别墅,看着曾隋表演爱她。

还要提防他突发恶疾,把肥大的手伸到她腿间。

乔淇岸开始自愿加班,编导的工作做完,也帮别的组做做道具,收收桌椅什么的。慢慢和团员们混熟了,还有人主动找她帮忙。

陆望过来,问她漆美滢哪去了。

“不知道。”乔淇岸说,低头整理剧团的签到活页本。

其实她知道,漆美滢去约会了。

她最近交了男朋友,经常没到时间就提前下班,把没做完的工作给乔淇岸,她也正好乐得多在剧院待会儿。

“又不在。”陆望道,“真是越来越懒了。”

《微芒》筹备一年多了,乔淇岸发现陆望也不是针对她,这人正常说话就有种不顾死活的直率。

“所以这些都是你做的?”

她抽出活页本里的场景表和舞台调度表,翻看剧本里用铅笔标注的角色走位注释,用橡皮头点了点,“这也是你写的?”

乔淇岸不敢吭声。

陆望在檀萝剧场区挺出名,是制作人专门请来的资深舞台监督。漆美滢能当她的徒弟也算不简单了,但按理来说,每天看剧本、标注走位和场景调度是舞台监督分内该完成的功课,不该交给别人做。

“你做得很好。”看她不说话,陆望追问,“以后有什么规划,这部剧结束了,想当编导吗?”

“我就是舞编。”

“总编导。你要一直被写到月刊最后一页吗?你想学的话,我可以带你轮岗,把我会的本事都教给你。但是会很累,挣不到什么钱,还要经常加班。”

就冲经常加班,乔淇岸马上答应了。

但还是有种抢了别人东西的不安感。

毕竟漆美滢才是她正儿八经,一直带在身边的徒弟。

陆望:“谁规定我只能带一个人。再说她又不是小孩子,不吃饭还要我追着喂吗?”

有点道理。

舞蹈排完了,舞编本该去别的组面试应聘,乔淇岸留下了。

跟着陆望在每个部门轮岗,学检查设备;学着做表格,练习给后台部门call cue*,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切换场景;还要学打字幕;按要求做纸上彩票,闲下来陆望还给她教了点浅显的美声唱法。

这段时间里,付星泽把寄给他的证据整理出来。

洗钱、贿赂、做假账,还有各类拿不上台面的生意。

曾家如同庞大的古树,势力盘根错节,必须排布好所有环节,在最佳时机一击毙命,让他们再也翻不起身。

现在他还缺一环曾家涉及刑事案件的关键证据。

他觉得最好从曼巴娱乐下手,让乔淇岸试着找到公司里那些消失的人。

剧团带妆彩排代表排练完成新的里程,首演近在眼前。

那天正好是曾隋的生日,乔淇岸亲自做了顿饭,还给他烤了个蛋糕。

她顺从地坐在他腿上,接受香肠一样肥胖的手指抚摸脖颈,沿着脊柱下滑,在大腿内侧打转。乔淇岸脱掉罩衫,露出镶嵌钻石的镂空的吊带裙。

曾隋买给她以后还一次没穿过。

“喜欢吗?”

曾隋抱她回到卧室,靠近想吻她,乔淇岸推开,让他先等等。

从厨房里拿出一盘调好的酒。

一人一只杯子,按檀萝的习俗,交杯酒要用红绳连在一起。

杯中斟满黑褐色的液体,亲手送到他嘴边。

曾隋垂眼看那杯液体,仔细嗅了嗅,再抬头看她时,眼里似有泪光:“一定要喝吗?”

“你不爱我吗?”

他接过杯子,动作顿了下,又问:“一定要喝吗?”

闻着酒杯里浓郁的甜味,乔淇岸本就没多大耐性再跟他表演狐媚惑主。

她磨磨指甲,不耐烦道:“不想喝就算了。”说着要端走托盘。

曾隋仰头喝干。

相连的酒杯一起放回去,看到另一杯她动都没动,脸色变了,拽着她的头发捏住下巴。

乔淇岸没有抗拒,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喝光酒杯里的液体。

红唇轻扬,不屑而恶意地大笑起来,抬手抹掉粘在脸上的黑褐色液体。

他已经瘫软在卧室地毯上不能动了。

用力扭转过脸去看她,乔淇岸满眼柔情跪坐在他身边,俯下身,故意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曾隋伸手去揽她的腰,她顺从娇弱地靠过来,他被**一般,不停想象忍了这么久,终于能在地毯上占有她的样子。

似乎马上要吻到红艳甜蜜的唇瓣,下一秒,刀片快速割开他颈侧皮肉。

他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想挣扎翻起来,才发觉喝下去的一点点酒就让他困到四肢麻痹,只能看着她挪开卧室里名贵的金丝楠木书桌,露出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拖着他的手压在识别器上,打开锁。

“你知道我姐姐吗?”她闲聊似的,回头问他。

散着头发,吊带裙松垮地滑落肩头,果然像只专门吸食骨血的妖女。

用脚掌拨正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说,“卷卷毛,很可爱,你去棠元找过她,想从楼上推下去摔死那个小女孩。”

“我没有。”曾隋眼皮跳了跳,努力保持清醒,“我是找她了,但是纪二哥的人,我不敢动。”

“哦哦哦,”

乔淇岸敷衍道:“那你可真是个废物。”

“总之呢,她从小就教我,同一个错误不要犯两次。”

她拿出酒壶。

里面计量已经加得够大了,但是趁他还没睡得不省人事,还想最后表演一下。她当着他的面又混进点咳嗽安眠糖浆,喝了一口。

“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对我没用吗?因为耐药性,你在我身上用过,所以我每天都喝安眠糖浆,混着酒、混着果汁。同一个错误我绝不犯两次。”

「游戏时间结束

你唯一想做的就是……」

乔淇岸伸手盖在曾隋眼上,帮他闭眼入睡。

约定的时间到了,程晨带着事先准备好的冬装进来接她。

墙上的私密保险柜里果然是曼巴娱乐本该消失的Iris们的资料。

曾隋出于愧疚或变态,总是留一份带在身边。

其中一份,详细的记录他怎么在Iris出现在初杨那天就暗中跟着她,就此发现了她和程曦私下见面。他也还以为程曦是公司里最忠心的狗腿子,跟去淮溪质问怎么回事。

程曦坚决不说Iris和乔淇岸在哪。

曾隋发怒去掐她脖子,芦苇一样的脆响过后人骨在他手里折断了,他痛哭着求录像的人相信他是无意的,跪在地上不停道歉。

程晨看过,平静地和其他证据一起裹在大衣里。

他用手杖打碎窗户,扯断连在保险箱上的栓索,警报声骤然划破宁静雪夜。

一年零九个月后,他们拉着手一起从三楼跳下去,终于逃离这栋别墅。

对应闪回章节:7

*蝶-心脏(刘岩、林静)

* Hadestown-Flowers(Eva Noblezada)

*call cue专业术语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翻译,就是舞台监督要提前按剧本准备好工作本,标注出来所有cue点,排练和演出中提醒后台技术部门(类似灯光、音效、布景),告诉他们准备执行(现在该打灯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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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All You Wanna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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