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淇岸关掉屏幕,抱上她的情书盒子要走,被贺子阶拉住:“汤汤。”
“汤汤,我真的没有要害你。从我们高中第一天,段校长把我们分到一组,我就喜欢你了。”
“所以你就可以随便拿我的东西?”
“不是。”
几个学生模样,还穿着校服的男孩女孩一路打闹,掀起门帘进来。
附中的晚功还没结束,应该也是和他们以前一样,趁段校长没注意从后墙翻出来。
面馆老板端出托盘。
汤碗里蒸腾的水汽上升,模糊了贺子阶的双眸。
“我知道你和江续昼关系很好,还有那么多追你的人。我怕说了,”他犹豫片刻,艰难道,“我怕说出来,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
“别担心呀。”她伸手柔柔覆过去。
推开他的手,拍平袖子褶皱,“我们现在也不是朋友了。”
夜晚又在下雨,人行道黄砖被冲刷得发亮,星点绣球花瓣落进水坑,淅淅沥沥蜿蜒拥堵在下水道口
乔淇岸迈出伞外,故意踩着水,鞋尖把花瓣拨到一旁,让雨水顺利流进栅栏。
斜斜飘落到额头的雨突然被挡住,她回头,正巧撞到江续昼手腕上,被他很顺手地捏住两颊,给嘴里顶进颗酸甜的梅子糖。
“别不高兴了,嗯?”
她又用力踩水坑。
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生气,心里像被水流牵引钝钝下坠,闷湿难受。
她不想再要这个装满没看过情书的盒子了。
以前没认真回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把纸盒塞到江续昼手里,低下头,额头顶在他肩上,“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好多时间?”
“该在一起的人,再怎么拦着也肯定会在一起。”他扬手把沉甸甸的纸盒抛进路边垃圾桶,水花扬起,纸张快速洇湿,字迹消散在雨夜里,“别人都不重要,我的,想要以后再写给你。”
乔淇岸扑哧笑出声:“自信的狗男人哦,你怎么知道我就想要你的。”
“没办法,有个漂亮媳妇儿,就很容易滋生自信。”江续昼把她扯进风衣里裹住,“再说,你们天天一起跳舞,他还抱你,怎么都没用呢?说明我比较英俊儒雅幽默魅力吧?”
她戳戳他的腰纠正:“什么抱我,那是上课。”
“他搂你腰了没?”
乔淇岸:“……”
张张嘴,千言万语,汇总成一个词——
小心眼子。
江续昼:“你也太爱我吧,连我的日语名字都知道?”
“托举,芭蕾托举,不叫抱。”
她让江续昼站远,给他演示。
踩着水跑过去,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轻跳了下,江续昼顺着力稳稳把她提起来。“就这样吗?我是不是可以毕业了?”
“同学,”乔老师难得占据身高优势,严肃得理所当然,“动作要做全。”
说完,低头吻在他唇上。
他一手握在她后颈,掌心的茧发烫,她身子颤了下。
江续昼得逞地笑起来,软声说:“我好喜欢托举。”
没居高临下多久,簇拥她的温度就从各个方向加深力道。
有点后悔这么轻易被圈住腰,身边和脚下都没有倚靠,没着没落,只能抱紧他,放纵雨后薄荷清苦的气息长驱直入,和糖块的酸甜肆意追逐。
“那两个学生!”
黑暗里,手电白光从他们眼睛晃到身上。
周围恢复黑暗,乔淇岸在他怀里埋起脸,大气不敢出。没听到回应,拿手电的人从远处踩着水走进,声音更暴躁,“你俩哪个班的!”
“我们跑吧?”她现在还没丢下江续昼,已经和爱情无关了。
主要是腿抖。
江续昼指腹轻揉揉她后颈,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跑?”
对哦。
她抬起头,想起他们已经毕业了。
果然段泓留下的心理阴影深入骨髓,只多不少,这么多年过去了,听到他声音都还会紧张。
“是你们啊。”段泓走近了,看清脸,把手电筒插回口袋,“我就说,哪个班的学生,把托举做那么难看。”
他长得还跟八岁第一天来学跳舞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看江续昼时,摘了眼镜挂在脖子里,身体前倾仔细端详几秒后,乐呵起来:“这个小伙子我记得。”
“以前就你经常来接汤汤放学嘛。江棹月是吧?”
江续昼表情微滞:“老师我叫江续昼。江棹月是我姐。”
本来也要明天工作时间给段校长打电话的,现在遇到了,正好把事说了。乔淇岸上前一步想开口,段泓抬手制止了,转身往学校里走。
乔淇岸垂着手,跟在段校长身后几步的距离,路过以前的教室头都不敢回,怕动作大了身上挂的雨滴甩在楼道里。
段泓要去练功厅跟值班老师说几句话,让她先去办公室等。
练功厅门刚合拢,身边憋笑憋得肩一个劲儿抖的男人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狂笑。
快乐在夜晚的学校走廊轰鸣。
她吓得捂住嘴,给了他一脚:“笑屁。”
江续昼:“人和人的了解还是少了,我怎么从来没见你这么乖过?”
段泓正好出来,乔淇岸揉了下胃,竭力把骂人的想法按回去。
收着爪牙,钻进校长办公室煮咖啡弥漫的烘焙香气里。
他们聊完已经过了放学时间。
江续昼独自抱臂,仰头看墙上挂的照片。
听到脚步,他没回头,指节点了点合照第一排的某个小孩:“这谁呀?”
乔淇岸白了他一眼。
懒得搭理。
不好看还用他说。
第一次上台演出,那会还太小,不懂上镜不上镜,化妆老师给她头发梳太紧,忍了一天也没敢说,最后照片洗出来才发现,头发把眼角都拉高了。
江续昼不依不饶:“合照怎么混进小狐狸了?”
乔淇岸抬高手,把中指竖在他眼前挡住照片。
他懒散侧开头,装着不经意扭动脖子,突然正正衣襟,对她身后恭敬道:“诶,段校长?”
她吓得很不能把自己手扔出去,揣起胳膊蹲在墙边,老老实实等挨骂。听头顶压着嗓子的贼笑,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你有病?”
江续昼笑得更大,斜靠过来揽住她肩膀,带着玩味低声问:“该说的都说好了?”
乔淇岸“嗯”了声。
知道段校长一定会帮她,只是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他发的消息,潮闷的感觉还是再次涌上心头。
按信息里的地址到了名叫“山寺”的私房菜。
餐厅在全市最高建筑的楼顶,百层楼的电梯直升上去,甚至感觉到一瞬间耳鸣。
第一次来,乔淇岸也惊讶房顶还能做出古香古色的凉亭,地面都不好养活的茂林修竹,也能搬到空中楼顶,怪石屏风隔开餐桌,保证谈话私密性。
明白了为什么这是棠元谈生意和说大事的首选去处。
她看到预定餐桌旁的人影了,不喜欢当面对峙,而且相处这么久,总是不忍心伪装戳破。
拿出换手机发了条微信:【除了推荐信还需要别的吗?】
【不需要。】
铃声加震动,发出极不和谐的巨响。
乔淇岸尴尬一抬头,正好看见预约的雅座匾额提了句诗——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昏招,昏招。
竹帘卷起。
她透过茶香的雾气,看清在里面等候许久,容槿的脸。
容槿慌乱一瞬,似乎想逃跑,但很快镇定下来,干脆敞开竹帘。
两人落坐,她熟练烫盏、洗茶,泡好碧螺春,推到乔淇岸面前,“说吧,你现在知道什么,想听我说什么?”
乔淇岸不答,轻抿口茶,慢慢品尝价值好几百一壶的叶子汤。
等热意席卷全身,淡淡笑了声,“你倒是不装。”
容槿:“我就是没想到,搞戏剧的圈子这么小,你名声这么差,居然会认识段导。”
“你也知道圈子小,就不能查查棠元搞艺术的还有谁姓段吗?”她喝完茶,暖和了,也不吝惜揭秘,“芭蕾舞团附中的段校长,从小看着我长大,让他侄子告诉我见面地点还是蛮容易的。”
不过她既然这么在意名声,就能确定,漆美滢在剧院想用内鬼的名字交换一个工作岗位,她一定听到了,才砍断栅顶绳子,用沙袋让她强行闭嘴。
否则容槿背叛原剧团的名声传出去,会落得跟漆美滢类似,在戏剧圈混不下去的惨样。
那么按这个逻辑再往前推。
林海明应该找到了办法证明了他父母的婚姻关系,所以想来瓜分鳞翅剧团。就勾结漆美滢和容槿,走漏内部消息,一起添油加醋发了匿名信。
容槿顶过司小川舞台监督的活,对剧院里的暗门和通道,比新来的陆望还要熟悉。
所以林海明派她趁大家加班布置沙袋,是想在舆论哗然后,做出团内互相残杀的样子。
除掉乔淇岸,还能让陆望背锅。
一次性干掉他和漆美滢最讨厌的两个人。
只是没想到繁森找的公关速度那么快,还公布了乔淇岸立过遗嘱的消息。清楚财产根本分不到他手里,只能改策略,让漆美滢去求和,能从内部捞一点是一点。
他们本来就是情侣,三个坏人两个抱团了,自然要把容槿推出去做投名状。
“对不对?”
乔淇岸有点得意,平时逻辑都长在双胞胎的脑子里。这次她也盘顺了,居然没人在旁边见证,“我想不到的就是,你跟漆美滢的黑手,什么时候握上的?”
容槿端茶壶来给她添新茶,脸上丝毫没有慌乱。
“想嫁祸给我,帮你师父翻供呗。有证据吗?”
乔淇岸:“快了。”
她手里的滚水突然一斜,全数泼过来,乔淇岸后退躲开,放在手边的包被容槿抢走。闪身躲到在桌子另一端,把包底朝天倒了倒,里面的粉饼、钱包、口红噼里啪啦掉出来。
她拔开口红盖。
手指夹着套了口红壳子的录音笔晃了晃,丢进餐桌中间曲水流觞的水里。
乔淇岸愣住,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强装镇定:“粗鲁,人家要在里面吃饭的。”
容槿听了,把剩下的开水也倒进去。
“为什么呢?”乔淇岸拍了拍手,换了个没泼湿的座位,“我哪里对你们不好吗?”
“好?”
容槿发出尖锐的冷哼:“三个月了,我没唱过一次solo,连合唱的配角都没分到过。没人听我的意见,直播镜头也拍不到我,我在团里没有固定职位,连不漏水的办公室都分不到,你管这叫好?”
“你们资质不全,参加节目连三个有演出经纪人资格证的人都凑不齐,才拉我来充数。充数行啊,我当助理,起早贪□□司小川干活,她一死你转头就招新舞监。”
“我寒窗苦读不是为了给叶珈莉这样的戏子做配,也不是来剧院刷鱼缸、给你们做会议记录的!”
乔淇岸想说要不是叶珈莉,这个综艺根本没人看。
她也从来没听说过有办公室漏水。
“所以你想当舞台监督吗?你有不满意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想出人头地!”
容槿笑得几近疯癫:“漆美滢就不一样,第一次公演,她就说只要我们合作,就保举我进塘梶剧团,一年就能当主卡。”
回忆起来,那次就是她的合唱。
但是她没陪着叶珈莉上台,第一次公演就差点没唱出来。
“你不是被锁了,你那时候就想和他们合作搞垮我们了。”
“对。”容槿说,“司小川发现了,动不动就盯着我、敲打我,还特意把她的胡桃夹子留给我。她死了我终于能动了,漆美滢拖我下水还想卖了我?挡我路的都该消失!”
她抓起起餐厅赠送的金属簪子,抬起手。
“本来还想留着窗户纸用你写推荐信呢。但是现在,你死在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预约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段导。”
乔淇岸转身逃跑。
被石头绊了下,倒在石砖地上。
她恐惧地手撑着石板,腿软得站不起来,看着容槿一步步逼近,无助地挣扎:“诶呀,别过来呀,吓着了,害怕害怕。”
假山后拉着竹帘的凉亭爆发出浑厚的大笑。
纪楷言伸出头:“我要演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领奖。”
“滚蛋!”
乔淇岸拍掉身上的土,站起来。
等早就埋伏在附近的警察控制住容槿,过去落井下石敲敲她的头,“你就不能查查“山寺”是哪家集团的餐厅?“
江续昼当着她的面拆开茶海底座,拿出闪动红光的录音笔晃了晃:“真的录音笔在这。”
容槿被带走录口供。
临出餐厅,她突然回头:“林海明快被追债追疯了,他不会让你好过的。”
江续昼:“先担心自己,你马上就要不好过了。”
容槿没理他,看向乔淇岸,嘴唇嚅动,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带走了。
相处这么久,乔淇岸看懂了。
她说的是,“小心他。”
去接陆望那天,春光明媚。
火盆放在大门口,陆望跳过去,Zoe把收藏多年的檀木珠串贡献出来,套在她脖子上。梁玉从车里端出来橘子皮煮的一大锅水,指挥程晨用树枝沾了清香的水,撒在她身上去霉运。
“叫陆姐,”陆望张开手臂,“你们这些没坐过牢的朋友,和我气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乔淇岸把柚子叶拍她手里:“走了,下一站洗浴中心,研讨黑鹰文化展演。”
陆望呲着乐的大牙立刻收起来:“还演啊?”
*李白《夜宿山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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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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