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好。”走进久违的书店里,陈长炜怎么也没想到迎头撞上的竟然是自己的学生。
“你们好,你们好。”他脸上挂着假笑,从学生旁边擦身而过,探头探脑地在书架间搜寻着那个他在照片上看过无数次的身影。
搜寻的计划却被之前的学生打断,几个女生抱着练习册问他数学题。
虽然心急如焚,但陈长炜仍旧不愿打断孩子们的学习热情,拿起铅笔开始轻声描绘解题过程。
直到把这个问题、出题人的意图和延伸的知识点逐一解释过后,他才急不可耐地合上练习册,着急脱身的他一抬眼便撞上了那个留着锅盖发型,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陈长炜一眼就认出对方。
“幸会。”廖辉将早就准备好的咖啡递给他。
陈长炜接过来:“谢谢,幸会。”
廖晖瞥见陈长炜身后互相推搡的学生,建议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的。”陈长炜急不可耐地和偶遇的学生道别。
两人默契地没有交谈,选定了一个没有人的小型半封闭式阅读间,陈长炜率先伸出手:“可算找到你了。”
“辛苦了。”廖辉回应他说,“我见过你寻找我的样子,很感谢,我们坐下说吧。”
陈长炜看着简易的圆陈凳略有犹豫,随即建议道:“既然你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不如我们直接去警局吧。”
廖辉露出为难的样子:“有些事情,在去警局之前我想要先说明一下。实际上我在国外这几年,无论是被胁迫还是不得已,从事的职业并不是能够正大光明说出口的,所以,在那之前我想得到警方的承诺,哪怕是口头的保证。”
陈长炜挠着头:“实话跟你说,我,我并不是警察……”
廖辉惊讶地张大嘴:“你说什么?在网吧我明明看见你和同事在查案……”话说到一半他倏然停住,向后退了两步,侧过身,以防御的姿势站着。
“哎呀呀,你别紧张。”陈长炜指着椅子,“坐下说,我们坐下说,我的确不是警察,但是可以算是合作,合作关系,所以对我你可以完全放心。”
“真的?”廖辉在他对面小心翼翼地坐下,手指不安地攀在桌沿,好像时刻准备掀桌跑路一样。
“真的,当然是真的。”陈长炜说,一时间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自己。
于是他使出必杀技,把自己想象成陈长江,想着如果他在这里会怎么做呢?
第一步,和对方打好关系,打消对方的疑虑。陈长炜想勾肩搭背可以展现兄弟情,所以伸出手去,奈何桌面太宽,他的胯骨卡在桌角上,突然伸出去的手也完全没有示好的感觉,反而把对方吓得够呛。
陈长炜讪讪地缩回手:“我只是,我只是想拍拍你的肩膀,上面有灰。”
“谢……谢谢。”廖辉抱着自己的肩膀,看样子更窘迫了。
陈长炜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当下的局面,或许,他可以学陈长江撒谎试试。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做了。陈长炜长舒一口气,正襟危坐,用慎重的口吻说:“实话告诉你吧,我的真实身份是警方派出去的卧底,这个身份我不常透露,所以……”
“哪个部门的?”就在陈长炜斟酌词句的时候,廖辉一个问题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毕竟他哪里知道警方有几个部门,哪个部门配备卧底呢?
第二次示好的尝试以失败告终,于是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实话实说,告诉对方他的真实身份,他是一个通缉犯,身负多起案件,拼死扒命地把你弄回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冤屈,所以小兔兔你千万不能跑,乖乖跟我回警局吃胡萝卜。
想到一半他都觉得自己疯了,无药可救的那种。
陷入苦恼中的陈长炜忽然间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看着墙上的空相框说:“我们拍张照吧。”
“什么?”那一刻,廖辉仿佛听见对方理智崩塌的声音。
“拍张照片,历史上有纪念性意义的时刻不都要拍照留念吗?”说完,举起手机对着前置摄像头比了个耶,见廖辉还是一脸懵逼,催促道,“快点快点,像我这样,耶。”
廖辉极不情愿地配合了一下,从表情上看,他似乎开始后悔自己的投诚行为。
“太好了,哈哈哈,这是我们友谊的见证。”陈长炜随手把照片发给千层饼,实际上他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想要寻求队友的帮助。
*
“喂,你手机响了。”
被点到名字的千层饼一个激灵,抖索着腮帮子上的肉问:“什么事,怎么了?”
李生微笑地拍了下千层饼笔直的背脊,把咖啡放在他手边:“要不要这么紧张啊。”
“我不紧张,”千层饼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谁说我紧张了?”
“好吧好吧,我说错了。”李生说,“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这里只有速溶咖啡。”
“喝不惯能怎么办,”千层饼哀伤地说,“这里是警局,又不是我家,要是有可乐就好了是不是,没有吧?”
“这是在点餐吗?”李生哑然失笑,“快看看手机吧,响了好久了。”
铃声的罪魁祸首正是陈长炜传来的照片,千层饼看都没看就关上:“这是跟我示威吗,老子在警局生不如死,你小子在外面花天酒地笑靥如花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说什么?”被千层饼的唠叨吵到不能集中精力的孟涵睁着红红的眼睛搭讪。
“没什么。”千层饼谨慎地答道,又忍不住伸出八卦的触角,“你干嘛呢?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征求过高岩的同意后,孟涵把电脑转给他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千层饼几乎真的跳起来:“安妮,安妮宝贝被绑架了?”
“是的。”李生把孟勤伟私藏的可乐递给千层饼,“绑架她的就是邢方媛,这个名字还是你提供给我们的。”
“是她?”千层饼紧张地抓着瓶子递回去,“能,能帮我扭开吗,我的手没劲儿。”
“呃,好的。”李生扭开瓶盖的功夫,千层饼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抓着千层饼的手臂,“你在干嘛?”
他的异样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众人纷纷凑过来,盯着屏幕上飞速闪过的警局机密面面相觑。
“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孟涵铁青着脸提醒他。
千层饼自身因为盗卖高校试卷还在假释过程中,之所以能坐到警局电脑桌前是因为老张拜托他们给公益服务时间严重短缺的千层饼派点工作,算作假释期间表现良好的证明。
所以他们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顺便把去老张那探病的千层饼接回了警局,将资料整理的工作交给他,只是没想到他在这种状况下擅自动用了警用系统。
“看什么看,都回自己座位上去。”高岩的声音引起阵阵旋风,不久大家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只是纷纷竖起了耳朵密切观察着周边的动向。
“你找到什么了?”高岩问道,声音里并无责难。
“还没,”千层饼如实相告,“好像再查下去,需要更多的权限。”
“有信心么?”高岩确认道。
“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千层饼说,“应该问你,你对你们警用系统的数据库有信心吗?”
高岩在感应器上按下自己的掌纹。
“啊嗷嗷,”千层饼怪笑着操作,很快那层笑容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了?”李生低下头盯着屏幕,上面空空如也。
“这怎么可能,”操作者率先对自己查出来的结果表示质疑,“不管是她陷害人时候的老辣狠厉还是处理问题时的果断凌厉,她绝不是头一次犯案,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别着急,慢慢来,你看看还有哪里忽略了?”李生把可乐递给他,作为后勤保障还殷切地地上了吸管。
思考中的千层饼嘬着吸管吸吸停停,面对搜索程序始终想不出来自己差在哪里。
发现自己可乐杯偷走的孟勤伟率先失去耐性,嘟囔着:“要喝就好好喝嘛,吸吸吐吐的,好恶心哦,你这是对食物的犯罪。”
千层饼透过厚厚的镜片,以垂涎的眼神盯着他,吓得孟勤伟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怎么,说的不对啊?”他心虚地反问。
“那个,”千层饼指着他桌子上的炸鸡餐盒,“还,还有剩的吗?”
孟勤伟把外卖盒递过去,不放心地:“好好吃啊,鸡你可别吃吃吐吐的啊。”
“知道了,知道了。”千层饼塞了一嘴的鸡肉,突然自信心爆棚,开启新一轮的搜索。
平静的办公室里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乱,千层饼指着屏幕一边咳嗽一边把剩下的可乐倒进肚子里。
“你找到了?”
李生趴在电脑前看着搜索出来的结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千层饼说:“你简直是个天才。”
“天才算不上,”千层饼谦虚地啃着鸡腿骨说,“顶多算个地才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孟涵凑过来请教。
“其实很简单,就是吐了再吸回来的原理。”千层饼挺着大肚子说,“之前我们都是正序搜索,以邢方媛为出发点,一无所获。可是当我们换个思路,反向来看,从年龄,身份和可能犯过的罪行相结合来搜索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你是说,她以前犯过罪。”
“不不不,”千层饼说,“是她的家人犯过罪,只是看她现在的手段之前就算没有直接参与,也是知情者,只是对于服刑人员的家属,怎么会一点联系都没有呢?”
高岩放下电话:“邢方媛通过相关手续和家人办理了断绝关系声明,因为种种原因相关信息被隐藏,常规的警用系统里都没有保存。”
“为什么?”李生和孟涵异口同声地问道。
“她曾经是某案件的重要证人。”
“不会是……”千层饼甩甩手指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没错,”高岩说,“邢方媛正是他哥哥‘密码杀手’案件的举报者。”
“那个人不姓邢吗?”千层饼问,“害我们费那么多手续。”
“邢方媛随母亲的姓氏。”
“哎呦,和老大你一样哎。”孟勤伟兴奋的表情被高岩一个眼神儿冻住。
“不管怎么说,这就合理了,密码杀手是陈长炜的成名作。”千层饼在肚皮上拍打着欢快的鼓点,“不管她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作为妹妹因为哥哥的事报复他就说得过去了。”
“可是,”孟勤伟像好提问的学生一样举起手,“她怎么知道廖辉的事?”
“你这个问题,”孟涵捏着表弟的肩膀,“好有道理啊。”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千层饼身上,后者开启新一轮的搜索,这一次结果很快展现在荧幕上,伴随着结果还有细微的喵喵叫。
千层饼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霹雳弹:“哎呦,小乖乖闷坏了吧,出来透透气哈。”他朝周围看了一圈,“你们不介意的吼。”
高岩根本懒得理他,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邢方媛和廖辉都曾经是奥丹奥数协会的会员,并且一起参加过奥数联赛,成绩还很不错。”
“这些信息你是怎么找到的?”孟涵吃惊地问道。
“这些都在廖辉的个人FB上写着呢。”千层饼随口回答说,更多地将精神用在逗猫身上。
对此,李生早已见怪不怪,提醒他:“你的手机又响了。”
千层饼拿起手机,上面是陈长炜发给他的谈话进程,看样子会谈的进展很是顺利,千层饼顺手把警局这边的消息悄悄发回去。
正在泄密过程中,高岩突然俯下身来,见他紧盯着自己以为事情败露的千层饼刚想请求宽大处理,却被高岩抢先开口:“能请你帮个忙吗?”
“啊,哈哈哈哈。”千层饼悄悄地给编辑好的信息按下发送键,然后挥舞着猫爪,“你看你客气的,什么事儿,说吧。”
*
一直寂静无声的电话突然响了,陈长炜手一抖差点给摔地上去,他朝廖辉笑了笑,点开手机查看千层饼的回复。
由于这边的谈话实在没什么进展,他干脆把之前的照片调了色温又发了一遍,问:“我帅不帅?”
“是谁啊,女朋友?”廖辉问道。
“没有,”陈长炜摆摆手,“是男朋友。”话出口后他意识到不妥,立刻改口道,“是男性朋友。”
“放心放心,我没误会。”廖辉嘴里说着,脸上却是一脸知道了什么的模样,“这种事在国外很常见的,你放心啦。”
陈长炜急需一个话题岔开这尴尬的情形,他又不愿意继续之前的谈话,因为作为通缉犯的他什么资格跟别人谈条件呢,他只能把廖辉的要求记下来,等整理好了发给高岩审核。
看着手机他想起来之前千层饼发来的消息,问道:“你认识邢方媛吗?”毕竟,邢方媛是引他入局的人,他真的没想到让自己深陷此境的缘由竟然是之前自己协助陈长江破获的案子。
“不认识。”廖辉几乎下意识地回答说。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滞了一秒钟,陈长炜反问:“你擅长奥数吗?”
廖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去拿桌上的咖啡:“奥数嘛,我不是很擅长。”冷不防打翻了咖啡杯,里面的液体不偏不倚地洒在陈长炜的手机上,“天啊,这可怎么办?”
陈长炜抓着彻底当机的手机,强令自己坐在原地微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廖辉收回的手探进桌子底下,那里绑着一个微型的□□,是之前他安装好的。
两个男人在狭窄的阅读室里相视而笑,看起来气氛融洽地不得了。
*
“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儿?”千层饼追问着,内心里忐忑不安,“说啊,你们倒是说话啊。”
高岩把孟涵揪过来:“你跟他说。”
“什么事儿?”孟涵问道。
“天啊,好紧张。”千层饼的心里打着鼓,盘算着是不是自己盗卖LOL账号的事情被发现了,手里的霹雳弹被他搓到怀疑猫生,喵喵地叫着求救。
高岩给孟涵使了个眼神儿,后者瞬间明白,在自己的电脑上调取信息,耐心地给千层饼展示何宇宁的资料。
“所以,你们要找的是促使这家伙改名的人。”千层饼确认最终任务。
“我们。”李生从他怀里接过猫,“没问题的话,开始吧。”
“我很满意‘我们’这个词呢。”千层饼捂着嘴笑出声,肩膀一抖一抖地,他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式的围观,毕竟那些人都是他不敢惹的警察,所以格外的兴奋,一边搜索一边讲解,“何宇宁,原名何佳俊,原来的名字很好听嘛,改完没有变很好的样子。”千层饼抽抽着嘴皮,“改名的契机是在七年前,高中同学老师作为普查对象,涵盖宇和宁字以及谐音的名单放在这里备案。”
电脑屏幕上出现一连串的文字,随即被千层饼压缩到视窗边沿,他根据对方的履历念下去:“七年前因病瘫痪,同病区的患者医生作为重点筛查对象,名单如下。”
随着千层饼的操作,视窗中出现另一串名单:“出院后在威亿康复中心及中山疗养院做过复健,名单做重点筛查。”千层饼沾着不明酱汁的手指在何宇宁的履历上敲着,“康复期间餐参加过社区心理辅导小组,随后在诺华医药接受药物实验及治疗,同年画作被中鲁美术学院收藏,成了明星学员名单已经调出来了。以上是他改名前后一年内经历的有据可循的大事件,人员名单交叉比对出现两个及以上共同点的名单已经打出来了。”
千层饼笑眯眯地抱回霹雳弹:“接下来的事是你们的喽。”
孟涵将名单传递给同事,高岩看着末尾的一个人名陷入沉思。
“老大,老大,”李生在旁边提醒他,“大家等着你发话呢。”
“按名单做排查,”高岩说,“最后二个交给我。”
“哎呀,”虎头虎脑的孟勤伟叫了一声,“有您表弟。”然后立刻被自己的表哥揍了一巴掌。
“小孩子不懂事,别理他。”孟涵掩饰着说。
千层饼在座位上偷笑,小声说:“不解释还好点。”
没空理会办公室里的吵闹,高岩快步离开,自从发现田肖铭名字的一瞬间,他的心里产生了无尽的忧虑,他害怕,害怕自己的家人真的跟案件有关系。可是职责所在,他又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他坐上自己的车,在打电话前深吸了好几口气,对方接通的一瞬间,一股不详的预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喂,表哥,怎么不说话?”不管何时,田肖铭的声音里永远带着玩世不恭的跳脱。
“我问你话,你会如实回答吗?”高岩问道。
“当然,”电话那头传来田肖铭轻笑的声音,“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跟你撒过谎。”
“你认识何宇宁吗?”
高岩屏息等待着,电话那面的笑声更大了,田肖铭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答说:“真是的,你才查到啊,好慢哦。”
“所以,”高岩皱着眉,几乎拿不稳手机,“何佳俊改名也是因为你吗?”
田肖铭“哦”了一声,高岩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你说话呀。”
“何宇宁的宇是田肖铭的宇,何宇宁的宁,是我的小名啊,表哥,”田肖铭说,“你不会连我的小名都忘了吧。”
高岩想起来表弟小时候调皮跳脱,家人半开玩笑地喊他宁宁,一是希望他老实一点,二是希望他平安喜乐。
现在看来,这两点他都没做到。
“所以,指示何宇宁栽赃何立业,犯下熊孩子绑架案和区块链盗窃案,勾结帮派贩卖毒品、诬陷陈长炜的人,是你吗?”
“表哥,”田肖铭撒娇似的说,“你是警察,查案的事情应该你来做嘛。”
“好,我来查。”高岩问,“你在哪里?”
“我?”田肖铭说,“长鸣公园。”
“你在那干嘛?”高岩追问道,长鸣公园位于近郊,据他所知并不不在田肖铭平常的活动范围内。
“大哥,今天是七夕,我约个女孩儿吃个烛光晚餐还得跟你报告啊。”
“你在那别动。”高岩交代说。
“你要过来?最好快点,我约的女孩儿没来,你还能混口饭吃。”
田肖铭说话的同时,餐厅的大门被侍者拉开,他笑了笑:“表哥,我要食言了。”
“怎么了?”高岩机警地反问。
“我约的女孩……”田肖铭倏然停下,“怎么是你?”
*
“长鸣公园,长鸣公园,快快快!”李生催促着同事出门,偌大的办公室在一瞬间被清空,千层饼抱着猫板板正正地贴墙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人走光后,他垂着脑袋松懈下来,对着猫说:“我怎么办啊。”
霹雳弹回复说:“呆着呗。”
举着猫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你成精了?”
“想什么呢,”李生一把拍在千层饼手臂上,“我忘拿车钥匙了。”抓了桌上的钥匙就往外走。
“喂,我呢?”千层饼问,“空无一人的警局办公室让他从心里到生理都很不适应。”
“继续整理资料,”李生说,“还有接电话啊。”
“收到,”千层饼抱着猫咪先把办公室里偷藏的零食扫荡了一通才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继续之前的文书工作,指着霹雳弹的鼻子说,“现在这里我就是长官,你就是我的兵,一定要听从指挥,令出必行听懂了吗?”
霹雳弹嗷了一声,跳到隔壁去踩键盘玩了,千层饼闹了好大一个没趣,讪讪地继续手头的事情,假装领导给自己下任务:“下面是整理老张同志的问询记录,等等,老张叫什么?”一摆手,“哎呀算了,反正他们看得懂就行了。八月三日下午四点三十分,问询对象何立业,因事由其子何宇宁代替接受问询……”
千层饼假模假式地将自己的角色一分为二,一个是负责审讯的警探,另一个是接受讯问的良善市民。
“说来惭愧,家父虽然身在科技公司,但是对技术上的事情并不是很懂,勉强应付基本操作而已,据我所知,据我所知,据我所知……”千层饼重复着何宇宁的话,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说来惭愧,家父虽然身在科技公司,但是对技术上的事情并不是很懂,勉强应付……”重复证言的千层饼猛然咬紧牙关,“不对不对,如果说何立业不懂技术上的事,那么廖辉在国内的时候被他威胁还算情有可原,在国外天高皇帝远一个技术高手怎么会被不会电脑操作的何立业要挟,给他打钱?”
千层饼立刻打电话给孔轶玮:“把你去廖辉家的视频发到我邮箱。”
“好端端的干嘛?”炉石正打到关键时刻的孔轶玮不是很乐意。
“少废话,立刻马上,快,否则我会把霹雳弹从你屁*眼里塞进去,再从喉咙里拉出来!”
“发过去了,发过去了,”孔轶玮面对盲音的电话吼道,“真是急躁。”
千层饼打开录像切进廖辉的卧室里:“拜托拜托,一定要找到。”正当他集中所有精神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想起李生走之前的嘱托拿起手边的电话接起来,“喂……”
办公室里的铃声还在不停地响,千层饼才发现自己错拿了知己的手机,荧幕上正是陈长炜之前发来的照片:“这个……”他用两根胖胖的手指将照片的一角无限放大,直到看到廖辉袖口底下隐隐约约的逆五芒星,他倒吸一口冷气,手腕无力地砸在键盘上,视频中的画面正停在孔轶玮在椅子上回头的前一秒,镜片上的反光是一个闪烁的逆五芒星:“这是……星辰!”
千层饼瞬间汗如雨下,整个人像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这,这颗怎么办啊。”他急得团团转,完全乱了章法,身在警局却不知道该找谁寻求帮助。
就在他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打进来的电话解救了他,听着那头熟悉的声音他几乎要哭出来了:“陈长江,是你吗?”
“哎呦,要不要这么激动啊。”陈长江特有的慵懒声线让千层饼抓到一丝生机。
“来不及跟你细说,快去救陈长炜。”
“怎么了?”
“廖辉不是,或者说不全是被胁迫的,我在他家的电脑上发现了星辰的标志,他不是被迫去国外的,他是主动去国外加入黑客组织的,何立业并没有远程胁迫他的能力,代替你去跟廖辉接头的陈长炜有危险。还有啊,我刚刚怕他分心没告诉他安妮宝贝被人挟持的事情,真是的,这可怎么办啊,他会不会埋怨我?高岩带队出警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冷静冷静,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办。”陈长江问他,“你知道陈长炜和廖辉的接头地点在哪吗?”
“你不舒服吗,脸色这么白?”廖辉关切地伸出手去试陈长炜的额头。
后者猛地向后一缩,推说没有,整个人不安地在椅子上扭了扭。
“为什么坐得离我那么远?”廖辉收回手,不怀好意地问道。
陈长炜干笑两声:“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才比较奇怪。”
“好像是这样的。”廖辉喝着纸杯里仅剩的咖啡,目光不停地在陈长炜身上流连。
在对方的注视下坐立不安的陈长炜下定决心扭转局面,于是他主动提起话题:“你未婚妻死了,你知道吗?”
廖辉惊讶地张开嘴:“你说什么?”
为了能在谈话中占据主动,陈长炜坐直了身子试图用俯视的状态给对方加压:“是啊,警方才找到的尸体,在一栋别墅里,发现的时候,已经,”他哽咽着说,“距离死亡一个多月了。”
“一定,很惨吧。”廖辉接过他的话题。
“可不是么,”陈长炜点头回应,神秘兮兮地说,“我在警局那边有朋友,实话告诉你警方已经初步锁定犯罪嫌疑人了。”
“是么?”廖辉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吸引了,学着陈长炜神秘兮兮的口吻问,“谁?”
“就是那个……”陈长炜神经质地用手挡住半边脸,眼珠趁机在房间里乱转寻找防身的武器和脱身的路径。
可惜这个供给孩子阅读的房间里除了几只憨态可掬的绒布玩偶,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唯一可供逃生的门就建在廖辉背后,也就是说陈长炜想要逃跑的话必须越过面前这个人形障碍物。
不必经过复杂的公式换算某人也知道自己不是陈长江是不可能在危机时刻上演绝地逃亡的戏码的。
“哪个?”完全入戏的廖辉晃着陈长炜的手臂,“你说话呀。”
“就是,”陈长炜移回视线,紧盯着廖辉,“就是刚刚我说的那个邢方媛,怎么样,有印象没有?”
“天啊,”廖辉夸张地捂住脸,“凶手是女人吗?”
陈长炜歪了歪脖子:“现阶段警方是这么认为的。”
“难以想象,”廖辉连连摇头,“这也太残忍了。”
“可不是么,”陈长炜附和着他,煞有介事地说,“怎么样,想起来些什么没有,你认不认识那个女人?警方正在寻找她杀人的动机。”
“杀人动机?”廖辉眨着眼睛说,“那个不应该是在她和死者身上找吗?”
“死者是你的未婚妻。”陈长炜抖着嘴唇提醒道。
“是,我苦命的,死去的未婚妻。”廖辉捂着胸口说。
“听说邢方媛很喜欢奥数,”陈长炜引导着对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我也很喜欢奥数呢,”廖辉说着,笑容满满地回应他,“不仅如此,还参加过奥数社团参加过比赛拿过奖呢。”
“说起来,邢方媛也参加过奥数社……”
“那么陈老师你呢?”廖辉打断他的话,“身为数学老师,一定也很擅长奥数吧。”
“我,什么时候,”陈长炜耷拉着眉角,一副愁苦的模样,“说我是老师了。”
“没有么?”廖辉回忆了一会儿,“好像是没有哦。”他挤了挤眼睛,“我猜的啦,你一身老师的气质。”
“是么?”陈长炜侧着脑袋真的开始认真思考逃离路线了。
“当然,”廖辉半开玩笑地说,“一身数学老师的气质。”
不管怎么样,此刻,陈长炜真的希望廖辉是在开玩笑的。
而廖辉也是不负所望,讲起了奥数里经典的鸡兔同笼的变种题型,陈长炜仗着雄厚的数学功底,没怎么集中注意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悲催的是长这么大头一次发现数学题没办法帮他理清思路找到解决问题的途径。
“该死的数学。”陈长炜在心里暗骂,早知道有一天自己回落到这个境地,他就修体育系好了,起码逃跑的时候速度能快点。
虽然明白地知道自己不争气,但陈长炜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他在脑海中用用数学公式仔细盘算着各种逃生路线的可能,是从正面硬钢,还是从侧面迂回或者从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加托马斯回旋……
可惜各种路线的生还指数没有超过3%的,因为数据的测算建立在他清醒的自我认知上。
“怎么会这样?”陈长炜头磕在桌子上恨自己不争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