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陈长炜狼吞虎咽地咬着手抓饼,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发问,抓起旁边的可乐猛灌,被水汽呛到的时候,旁边的肖清月递来了纸巾,还顺手把热腾腾的烤冷面塞进他嘴里,“唔,够了。”
“不够,你再吃点。”肖清月无视他的抗议,又往他堵得满满的嘴里塞了一块焖子。
“大姐,恕我直言,”屏幕那头的千层饼吞着他的鳕鱼披萨,犀利地指出来,“你这是喂猪呢。”
“没时间补觉,总得把吃的补上吧。”肖清月头也不抬地说,顺手将可乐杯里的吸管塞进他嘴里。
“够了,够了。”陈长炜挣扎着说。
“还不够。”
陈长炜发现自己这次醒来后,肖清月平静的外表下似乎藏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在她犀利的眼神下不敢再反抗的陈长炜,老老实实地吃下她递来的食物,用眼神像屏幕对面的千层饼发问。
“喂,怎么样了?”千层饼顺手用喝干了的可乐瓶砸向手边的人。
眼圈布满淤血的孔轶玮哀嚎一声:“不要打我,你们这些吸人血的恶魔,人家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回来就被绑架了,然后人家一夜没睡,人家受伤了,人家需要休息……”
千层饼怀里的霹雳弹打了个大大的响嗝,跳到孔轶玮操作的屏幕前朝他喷鼻气,意思是敦促他快一点。
“把它拿走,快点,”孔轶玮登时涕泪横流,“我对毛过敏,求求你了。”
“不行,”千层饼直接拒绝,“它是监工,在你完成任务前,你绝对不可以离开它的视线。”说着,从披萨上抠下来一块小鳕鱼放在桌上。
霹雳弹伸出小肉掌对着鳕鱼块又搓又按,玩得不亦乐乎。
孔轶玮抽着鼻子水:“我也好饿哦。”
“闭嘴。”
千层饼的声音和霹雳弹的“喵”融为一体,两个监工以凌厉的眼神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的命好苦啊,”孔轶玮挤出两滴凄惨的眼泪,操作着键盘,“我也是我妈妈的宝宝啊,请温柔一点对待我……”
“干活。”
“喵……嗷……”
屏幕这头的陈长炜被呛到流泪。
看不下去的出租车司机终于发话了:“姑娘,你再塞下去,我怕他吐车上。”
就快吐出来的陈长炜听见司机这么有远见的话,强行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打开车窗,让清风带走自己咸湿的泪珠。
“矫情什么。”肖清月一把拍散他的文艺范儿,递过去个苹果,“把这个吃掉。”
陈长炜挺着快撑爆了的肚皮:“已经四个月了,再吃我怕我直接在车里生出来。”
肖清月忍不住笑了出来:“油嘴滑舌的跟谁学的?”
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躲不过的陈长炜认命地咬起苹果:“还能有谁,陈长江那个混蛋呗。”
“小瘪犊子,再骂我有你好果子吃!”回嘴的话从陈长炜口中冒出来。
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陈长炜兴奋地说:“陈老四是你吗,你在啊,太好了,你快出来,现在情况紧急……”
“出不来,你当我是屎啊,说出来就出来。”陈长江以教训的口吻说。
“不可以,我搞不定的。”陈长炜期期艾艾的说。
“你搞得定的,”陈长江说,“你必须搞得定。”
眼见着陈长炜还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的陈长江威胁道:“快说你能搞定,不然有你后悔的。”
“不可以的,”陈长炜对自己的能力范畴有极清醒的认知,“没有你我做不到的。”
“说你做得到。”陈长江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
“我做不到。”
“快说你做得到。”
“我真的做不到。”
“我要生气喽。”
“你生气我也做不到。”
“你完了,我生气了,”陈长江说,“你会后悔的。”
“我后什么悔,后悔的是……”你字没来得及出口,因为陈长炜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举到半空中朝一旁的肖清月抓过去。
“不可以!”陈长炜用力将手臂拽回来,可是身体里另一股力量拉扯着他的手臂向相反的防线移动。
更糟心的是,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完全控制得了自己的身体。
“快回来。”陈长炜的脸憋得通红,用尽气力想要拽回自己的手,半空中的手指像鸡爪一样扎扎着,左右摇摆。
看入神的司机没注意到车子从红灯地下窜了出去,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摄像头拍下来,他懊恼地拍着方向盘:“坏菜了,200又没了。”
后座的陈长炜因为司机突然而起的骂声分神,右手在一瞬间搭上肖清月的肩膀,抓上她的后背往怀里一带,在肖清月惊讶地抬起眼时,不受控制的嘴唇撅上过去吻住她的。
前座的司机嗤笑出声的功夫,贴在一起的嘴唇以闪电般的速度分开。
肖清月红着脸捂着嘴唇,看也不看他:“你干嘛?”
“我我,”陈长炜指着嘟起来的嘴唇,“不是我呀!”
前排的司机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感叹着说:“这小哥真有意思,不瞒你说,我这车拉过多少情侣,占人便宜这么赖账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你还想再见一次吗?”陈长炜嘴里忽然冒出这句话,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看好戏的兴奋和生不如死。
性感的嘴唇撅得更高了,朝着自己右手边的人蹭过去。
就在他的嘴唇贴上肖清月的前一秒,陈长炜伸出自己的手挡在嘴前面,一边拦着一边劝自己说:“拜托大哥,求求你,别闹了。”
正当陈长炜求爷爷告奶奶劝“自己”老实点的时候,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香淮路到了。”
“哪儿啊,哪儿啊?”陈长炜嘴里冒出高亢的声调,被他自己赶紧捂住。
“左边,过了道就是,”司机说,“你们要到香淮路哪儿啊,我载你们去。”
“不用了,我们就在这儿下。”肖清月以最快的速度下车,好让涨红的脸颊在风中降降温。
陈长炜付了车费后跟在她身后,也不敢跟得太近,生怕陈长江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再耍什么花招。
人活一世名声很重要,他可不想背上个流氓的骂名,毕竟案子完结后他可是要回到学校当老师的,被人指认成衣冠禽兽,那可太丢人了。
肖清月显然没空理会他的心情,边走边用脚踢着街边的小石子:“刚刚,你怎么……”
说话间,两颊的红润程度又高了两个色号,双脚踩上斑马线的时候,被一双大手拉回来:“危险。”陈长炜指着人行道上的红色指示灯说。
肖清月仔细地观察着陈长炜的表情,只见他面对自己的时候只有懊悔,并无羞涩。
肖清月身上原本怯怯的表情如潮水般退去,她抬起头看着浅蓝色天空上的飞鸟:“你什么时候能喜欢我一下?”
专注着和陈长江吵架的男人并没有领悟到她的少女心思,托起她的手臂:“该过道了。”
陈长炜用尽全力勾引陈长江的注意力,为的就是让对方一气之下冲出来占用身体。然而实际情况是,自从下车的一瞬间,面对大亮的天光,他头脑里的意识体就猫到角落里补眠去了,下车后完全是他自言自语。
到了对街,陈长炜的手自然而然地从肖清月手臂上滑下来,抚平自己袖管上被他握出来的褶皱,肖清月拨通千层饼的电话。
“喂,怎么回事,刚刚怎么掉线了?”
在陈长炜吻上自己的一瞬间,肖清月手忙脚乱地按掉了视频通话,她推脱着说:“刚刚那边信号不好。”
“哦,”千层饼“咕噜咕噜”地喝着可乐,“后来打电话怎么不接。”
“在过道,好多车。”肖清月将手机朝着街面的方向,给他听来来往往的车声。
千层饼砸吧砸吧嘴:“好吧,这个解释我勉强接受了。”
“少废话,”焦虑的陈长炜朝着电话那头吼着,“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千层饼把在孔轶玮头上作乱的霹雳弹抓到自己怀里,说:“没有唉。”
“怎么可能没有,”陈长炜火急火燎地说,“你那边没有消息,孩子怎么办?”
“你那边有发现吗?”千层饼反问道。
“我们刚到香淮路,应该从哪里查起?”鉴于陈长炜处于叫不出帮手的焦虑状态,肖清月主动接过电话。
“不知道啊,”千层饼挠着猫下巴上的白毛儿说,“在这之前已经将大致的行车路线过了一遍,在有监控的地方并没有孩子的踪迹,也没有发现帮手的任何影像资料,。现在我们正在对沿途的监控做细致的排查,不过在没有监控的街区,需要你们去排查。”
“我知道,可是,”肖清月拍着脑门,“这条街是在太大了。”
“安妮宝贝,相信自己。”千层饼隔着电话给战友大气,“我仔细查过,匀速行驶过这条街大概需要一份十五秒到二十秒的时间,而丁文熙的车驶过这条街足足用了一分三十七秒中,多出来的将近二十秒的时间里她做了什么,需要你们去查证。”
“好的,”肖清月说,“交给我们了。”
期间陈长炜还在试图和脑袋里的人对话,看见他不争气的模样,一贯好脾气的肖清月气不打一处来,挥起手照着他的脸颊狠打下去。
陈长炜震惊地捂着脸,辩解说:“打你的是陈长江……”
“少废话,打你不是因为你侵犯了我,打你是因为你根本看不到眼下的状况,陈长江能出来的话,他绝对不会推脱,你快醒醒吧,”她盯着眼前的人,“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学生,你这道题讲错了可以重来,我们要找到那个女孩儿,她在等着我们。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自己,你,能做到的。”
“哎呀,小妞,”陈长炜伸出手在肖清月鼻头上刮了一下,娇滴滴地说,“还是你丫的了解我。”
收回手的陈长炜比肖清月的震惊还大。
看着对方脸上瑟缩的表情,肖清月就知道刚刚只是陈长江鼓励团队而已,她拍拍陈长炜的后背:“打起精神来,开工了。”
因为逐渐掌握了一点找人的技巧,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扎进路边的便利店,流利地说着假话:“老板,我们是警察,现在要调用你店外面的摄像头。”
眼珠泛黄的老板打了个哈欠,从胳膊上抬起压上褶子的脸,瞄了一眼陈长炜缩回兜里的手:“警官,你是瞎了吗?”
“你说什么?”陈长炜故意装出强硬的态度,“诽谤警察可不是好玩的哈。”
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抓着衣角抹掉眼角的汁水:“要是没瞎的话,你怎么会看不到我这店里根本就没有摄像头呢?”
“胡说,”陈长炜据理力争,指着门框左上角的白色圆球状物体,“那不就是吗。”
“你眉毛地下那两个家伙怕是喘气儿用的吧,”老者捶打着肩膀说,“我这老花眼都能看出来那是个喷壶。”随着他的话,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燕子落在上面啄水喝,“那是养鸟儿用的,连想要偷东西的小偷都糊弄不了的玩意儿能把警察骗了?”他把鼻子上的眼镜压下去两厘米,从眼镜上面的缝隙里仔细打量两个人,“你不会是假冒警察的通缉犯吧,那新闻上可都说了,有个叫陈卫……几的嫌疑人来着,专门拿着□□糊弄人。”
“你说什么呢,”陈长炜笑笑,“现在我们群众的警惕性就是高。”
肖清月举着手机屏幕凑到店主跟前:“麻烦您想一想,两天前的下午,这辆车或者这个女人在这条街上有没有印象?”
老人拿着手机仔细辨认着,只是他的眼珠是不是地转向陈长炜身上:“怎么看你都觉得面熟呢。”
“您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和这辆车?”肖清月追问道。
“没有。”老人肯定地回答说,手指点着陈长炜,“还是觉得你很面熟,在哪儿……”
“快走吧。”陈长炜拽着肖清月逃出便利店。
“接下来怎么办?”肖清月有些泄气。
“一间一间接着找呗。”接受现实的陈长炜没什么士气地回应说。
“便利店,小吃摊,理发店,培训班,宠物沙龙……”肖清月的目光在鳞次栉比的牌匾上划过,心情低落到极点。
“别灰心,慢慢来。”陈长炜握起拳头给团队打气。
电话那头的千层饼“噗嗤”一声笑出来,肖清月颇恼怒地问:“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千层饼将薄皮儿披萨咬得嘎吱响,“就是忽然觉得你们俩的团队还挺有意思的。”
“阴阳怪气的,”肖清月丢下一句,“听不懂你说什么。”
“轮流泄气,轮流给对方打气。”孔轶玮高声补充道。
“你闭嘴!”肖清月的声音和电话里千层饼的喊声同时响起。
孔轶玮哼哼唧唧,不情不愿地回到电脑前的时候,陈长炜正冲进街边的一家店里,抖擞精神问道:“请问你店里有没有监控,我想知道两天前的下午你有没有看过这辆面包车和这个女人。”说话间,他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店主下巴底下。
“你们是谁?”店主警觉地问道,顺便握紧了手上的东西。
“我们是警察。”大概是熟能生巧,陈长炜对于撒这种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以出示警官证吗?”店主进一步追问。
“当然。”本想争分夺秒省略点程序的陈长炜忽然感觉事情被他自己搞复杂了,如果一开始就介绍自己是假警察,然后出示证件似乎还会顺利一些。
陈长炜像往常一样让证件在空气中亮相一秒钟,然后收回兜里的时候,肖清月不动声色地拉拉他的袖子。
一心扑在追查线索上的陈长炜并没有领会肖清月的意思,执着地追问店主:“可以了吗,两天前的下午,你有没有看见……”
“我能摸一下吗?”店主突然出声,打断了陈长炜的问话,脸上的表情混杂着兴奋和兴奋。
“嗯?”陈长炜没想到自己假扮警察还会遇到这种要求,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在肖清月的提示下瞅见了戳在门外写着盲人按摩的广告招牌。
“当然。”丝毫没有应对经验的他,直直地把警官证递过去。
店主接过去,颇为满意地在手指间摩挲,证件照上的老张四十出头的模样,中年发福,眼睛肿着,身上笼罩着被生活浸透了的懒散和油腻,和第一次在警局初见时候的样子不谋而合。
他努力回想着上一次见面时候的老张,却怎么想不起他的样子,只记得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雪白一片,面容模糊的脸上给人一种形销骨立的感觉。
自从孙女被拐走的那一天,老张从一个人变成了行尸走肉。
还有他的妻子,变成了人事不知的疯子,他一家人因为孩子变成了游荡在人间的鬼。
想到让人心碎的一家人,陈长炜将证件收回来,他实在是没时间也没有精力去顾及别人的感受,说了声:“打扰了。”推着肖清月往外走。
“请问是什么案子?”店主追上前,在鲜少有客人的铺子里,所有客人都显得弥足珍贵。
“熊孩子绑架案你听说过吗?”陈长炜脚步不停,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店外。
店主轻车熟路地扑到门口:“你们在追查拐走孩子的犯人吗?”
“是的。”陈长炜说,站在街中心思考着应该从哪个店铺着手。
“你们再往南边走八个铺子,那里有一个牌子上写着青翼培训的机构,那边有一个老蔡头,在那儿看门,每天端着个鸟笼子晒鸟儿玩,街面上的事儿你们去问他,保证一问一个准。”
“谢谢。”陈长炜朝他鞠了一躬,不管他看不看得到,为自己之前的不耐烦和轻慢,在心中向他道歉。
有了目标的陈长炜和肖清月飞快地奔跑起来。
按摩店也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店主把老主顾让进屋里,自己侧耳倾听远去的脚步声,默默说了句:“请一定把孩子找到。”
“过了过了,”肖清月叫回一跑起来就刹不住的陈长炜,“在这儿呢。”
两个人一进门,热情的前台围上来,理所应当地把两人当成一对:“请问两位是给孩子看课程还是给自己看?”
陈长炜也不废话,直接把警官证亮出来,气喘吁吁地说:“把两天前下午的门口监控调出来,还有,你们这儿的看门大爷在那儿?”
接待员的脸色黯下来:“不报名啊。”不报名就意味着没有业绩,没有业绩就意味着没有提成。
她左右看看,抓过来扫地的阿姨:“冯姨啊,他们要找老蔡头,你带他们去吧。”然后着灵活的天鹅颈,对陈长炜说,“警官,请把。”
“监控呢?”肖清月利落地冲到前面阻断了两人的视线。
“监控我这里可以调取,不过要我们经理的授权码,二位进去问完老蔡头,应该就弄好了。”前台的脸上露出职业性敷衍的笑容,她拿起电话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请问是老蔡头犯事了吗?”面对肖清月和陈长炜的时候,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跟经理申请的时候,总得说个理由啊。”
“就用协助警方办案这个理由,他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会请他到警局沟通的。”肖清月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还有问题吗?”
“没了。”前台用刚打理过的指甲捏着发梢讪讪地说。
跟在大姨身后,两个人来到和杂物间混在一起,勉强称作值班室的房间,一个穿着汗衫的精壮老头儿背对着大门坐着,鸟笼抱在怀里,正跟里面的小家伙说悄悄话。
“老蔡头,有人找。”清理的大姨将两人引进门,赶紧去忙别处的活计去了。
“请进。”老蔡头头也不回地说。
“大爷您好,”陈长炜在老人身后恭敬地站好,“我们想请您辨认下,两天前的下午您有没有见过这辆车和这个女人。”
老人摇摇头:“孩子,我帮不上你的忙,去找别人吧。”
肖清月有些着急,也代入了因前台轻慢生的气:“我们是警察,请您配合。”
“是您在街首开按摩店的老朋友让我们来这里的。”陈长炜解释说。
“没用的。”老人摆摆手转过来,两只眼睛像是蒙了层白膜一般失了神,“我老了,没用了,帮不到你们。”
肖清月看清的瞬间,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抱歉啊,吓到你了。”老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是白内障,现在我还不能手术,得等我老伴儿康复了我才能手术。”
“您老伴儿是什么毛病啊?”对于自己刚刚的失态十分过意不去的肖清月小心地问。
“肾衰竭,”老人说,“透析,疼着呢。”
“您的眼睛也得趁早手术,”肖清月劝说道,“拖不得的。”
“还看得见,看得见光的,”老人家说,“就是帮不到你们了,好久没去见张瞎子了,我现在跟他差不多,真的不好意思。”
“是我们不好意思。”陈长炜和肖清月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默默放在桌上。
两个人走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培训班下课,有几个学生聚在门口商量用什么理由让父母给自己买最新款的手机时,陈长炜把兜里的手机拍在他们面前:“最新款的iPhoneXXS,昨天夜里刚提出来的,十成新,售价9800,现价5000拿走。”
“能是真的吗,大叔?”几个孩子看来看去,警惕性颇高。
“加上警官证呢?”陈长炜说。
见几个孩子还是犹豫不定,指着旁边的肖清月:“还有美女小姐姐作保。”
肖清月被强拉下场,也不好驳他面子,假笑应付了下。
最终,在警官证和肖清月颜值的双重保驾护航下,手机以3000元现金外加以旧换新的形式成交。
陈长炜将钱交到老人手里出来后,肖清月拍拍他的肩膀:“没看出来,仗义疏财,还挺有侠客风范的嘛。”
“有吗?”陈长炜挠挠头,“就,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
“你说什么?”
“那手机,是陈长江讹高岩给买的,还有这一身衣服和鞋,都是。”
“陈长江真是,”肖清月笑起来,“从不做意料之中的事。”
陈长炜刚把手机卡放进新手机里,千层饼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怎么关机了?”
陈长炜懒得解释:“重启一下,怎么回事?”
“你们那儿有发现么?”
“没有。”陈长炜和肖清月在培训中心提供的监控中除了发现那辆面包车在驶过培训班门口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下,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有价值的目击者也没有找到。
“放掉那边吧,”千层饼说,“我查到那辆面包车开到安秀街有过短暂的停留,从监控上看丁文熙下车在祥泰药店买过药,我把视频和位置发到你的手机上,你们过去看下。”
“是我查到的,是我查到的啊!”电话那头的孔轶玮扯着嗓子喊道。
被霹雳弹一声喝住,接着是千层饼下命令的声音:“看什么看,接着找。”
“找什么?”
“你是猪吗,找孩子,找孩子!”
两个人要走的时候,培训班看门的老蔡头追上来要下了陈长炜的电话号码,原本陈长炜是不想给的,但是老人家承诺说会替他们在街上问问有没有问看见车和女人的事情,陈长炜也不矫情,将信息留给了老人。
当陈长炜和肖清月站在老街上琢磨着拦哪辆车的时候,一台熟悉的黑色Turbo S Cabriolet停在两人旁边,田肖铭摘下罗敦司德墨镜,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侧着脸笑着,下颚骨和锁骨形成好看的锐角,不停地有从培训班下课的女孩子红着脸从他车边跑过,男孩儿则对他露出或不屑或歆羨的眼神。
“又见面了,陈警官,”说话间他朝藏在陈长炜阴影里的肖清月眨了眨眼睛,“还有郑警官。”
“你好。”陈长炜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越过他径直往外走,看样子是准备依照原定计划进行。
这倒是让跟在后面的肖清月松了口气。
只是两人没走出去多远,黑色Turbo S Cabriolet慢慢开过来跟在两人身侧:“看你们着急查案的样子,我载你们去怎么样?”
陈长炜并不懂查案的技巧,单是田肖铭警员家属的身份就够让他难受的了,自己身为通缉犯,本着尽量为自己减少麻烦的原则,他并不愿意坐上这样车,即便驾驶员向他们展现了极大的友善。
肖清月在心里祈祷着陈长炜不要坐上这辆车,她不愿意面对这个人,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陈长炜和这样的人有更多的接触。
她想保护他,却无能为力,默不作声是她最大限度的守护了。
“不了,我们还是找别的车去,你这辆车太惹眼了。”陈长炜推脱着。
然而田肖铭显然也不打算轻易放过两人,不疾不徐地驱车跟着:“我也不想打扰你们的,只是我想问下我父亲受伤的事情,他怎么也不肯说。你们要是不帮忙的话,我就只能去东泰警局问了。”停顿了三秒钟,两人没有回应,他叹了口气,重新戴上墨镜,一副放弃的表情,“那回见喽,两位警官。”
肖清月在心里拜托他赶紧走的时候,陈长炜忍不住张口:“你等等。”
老张指使刘婶伤人说到底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在救孩子这个敏感时刻,陈长炜真的不想老张再因为别的事情分神,也不想在他临退休再被人揭开伤疤,既然因自己而起,那么摆平这件事的责任也应该由自己承担,何况还有现成的车可以免费搭。
坐在原先的位子上,陈长炜少了当初的懵懂,多了一丝愧疚。而肖清月也没有了当初拦车的豪情,多了几分忌惮和畏缩。
“咳,”陈长炜决定打破沉默,“你父亲……”
“已经痊愈了。”田肖铭转动方向盘一脚油门插进车流里,后面的驾驶员尽管有诸多不忿,见对方开的是豪车也不敢怎样,按了几声车笛也就算了。
田肖铭从车内后视镜里看见后座两人的脸色,用指节敲了敲方向盘解释说:“警方办案,事急从权。”
说到底田肖铭是在帮自己做事,陈长炜也不好说什么,他在心里暗想,或许这件事情在陈长江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因为他做的事情比超个车严重多了。
在某人的眼神示意下,肖清月不得不继续之前的话题:“你父亲的伤完全好了吗?”
“虽然是痊愈了,”满意的田肖铭悠悠地接过话,“可是父亲对自己受伤的原因绝口不提。”
“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陈长炜含混不清地说,毕竟站在他这个在逃犯的角度上不想,也不能把问题讲得太清楚,“毕竟他的工作性质,不方便把所有事都告诉家人吧,那也是对家人的保护。”
田肖铭打了个响指,单臂跨在车窗上:“我懂,可是我妈她总是疑神疑鬼的,年纪大了,人也胖了,有危机感了。就怀疑我爸是不是在外面招惹别的女人了,不然怎么连个受伤的理由都不肯告诉她呢。”
“这样啊。”陈长炜说,在心里盘算着说和不说之间徘徊,风冲田肖铭颈间吹过来,有淡淡的古龙水味儿,正如困扰着他的暗夜之手。不过此刻,陈长炜仍旧对此无知无觉,旁边的肖清月却如坐针毡。她不知道这个人突然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的目标人物是陈长江,这就意味着,陈长炜有危险。
但是此刻,除了坐在后座上像傻子一样旁听两人的谈话,她什么也做不了。
“我是没看到啦,不过据我妈说,那伤口一看就是女人抓出来的,再加上我爸的无可奉告的态度,气得老两口都分居一个礼拜了。”田肖铭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不疾不徐地敲着,“我总得给他俩分忧解难啊,我这刚从国外回来,还没享受到家庭的温暖,结果成这样了。”
“你打算怎么排忧解难?”肖清月问道,神情间颇有些紧张的意味。
“唔,就是开车去警局问问有没有知情人,了解了解情况喽。”田肖铭瞄都没瞄后座的方向便说,“警官你紧张什么?”
“我哪有紧张。”肖清月紧张兮兮地反问,偷偷地朝陈长炜的方向看了一眼,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就在陈长炜转向肖清月的时候,田肖铭抢先指着陈长炜说:“我说的是你呀警官。”
“我……紧张吗?”陈长炜假装打了个哈欠,“你可能看错了,我太困了,昨天一宿没睡。”
“这么辛苦,查什么案子?”田肖铭说,紧接着加上一句,“如果能说的话。”
“熊孩子绑架案。”陈长炜如实告知,“而且你父亲的伤也和这个案子有关,据我所知是受害者家属在神智不清的状况下误伤了去警局视察的领导。”
“可是这种事我父亲为什么不能跟家里照实说呢?”田肖铭问,“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警察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我从小就经常看见他几天不回家,再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伤。”
“当警察家属也很很辛苦,”陈长炜由衷地说,向前探了探身,“我相信你父亲不肯说出来一定有他的考量,如果我告诉你的话,可以帮忙保守秘密还有安抚你母亲吗?”
田肖铭用搁在方向盘上的手打了个响指:“那要看什么样的事了,如果他背叛我的母亲……”
“我用人格保证你的父亲没有做有碍道德的事。”陈卫急急地说。
“我又不认识你。”田肖铭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叫陈长炜哑口无言,“况且现在这世道,还有通缉犯拿着警察的证件到处招摇撞骗呢。”
陈长炜喉头一噎,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因为他本人正是那个拿着警察证件满世界“招摇撞骗”的在逃犯。
肖清月开口的冲动被田肖铭一个眼神冻住,她讪讪地低下头,只听见属于田肖铭优雅的声线响起:“警官,你可什么都没告诉我呢。”他提示陈长炜说。
没办法,陈长炜只得将刘楠楠和熊孩子绑架案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当然呢略去了他自己在其父亲受伤过程中扮演的“角色”。
“这样啊,确实不是什么能和家人称道的事,”田肖铭对父亲的做法表示理解,“所以你们现在也是在追查熊孩子绑架案的事了?”
“是的。”陈长炜回应说。
“请一定尽快将嫌疑人抓到。”田肖铭像鼓劲儿一般说道,同时将车子停在祥泰药店门口。
陈长炜说了声:“拜托。”跳下车,第一时间往药店里冲。
“喂,你干嘛呢?”陈长炜催促着落后的肖清月,对于同伴的关照,他永远比陈长江细致许多。
“我鞋子不太舒服,你先去,我随后就到。”刚下车的肖清月侧身挡住驾驶位,因为田肖铭正将一板小药丸递给她。
“这是什么?”肖清月用身体挡住可能从医院看到这里的视线,却并没有接过药丸的意思。
“让陈长炜解脱的东西。”夹在田肖铭修长手指上的药丸泛着深蓝色的光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