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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你什么意思?”肖清月警觉地反问,危险的气息笼罩在她心头。

“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之间,”田肖铭捏着药片指指自己又指指肖清月,“可不是能随便提问的关系。”

肖清月面无表情地接过药丸,田肖铭不屑于理会她的反应,驱车扬长而去,被肖清月拦下来:“等一下,等一下,”她抓着车门,“这个,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吧。”

“我要的是陈长江,你的一切活动都以保证陈长江的安全为前提,”田肖铭说,“不要让我提醒你第二遍。”

“可是……”

田肖铭懒得跟她废话,驱车离开。

肖清月将药丸塞在衣兜的最深处,走进药店的时候,陈长炜正急切地趴在柜台上,上身钻进台面里催促店家:“是这个,这个时间,快点快点,打出来打出来!”

“好的好的,”店主因为陈长炜的态度也紧张到不行,“可是我们打印机很老的。”

“总之快点。”陈长炜一边催着人家一边双腿乱蹬,试图用惯性把自己荡下来。

然而脑力不怎么出众的数学老师,在行动力上更是贯彻了一向的废柴宗旨。

就在陈长炜费尽全力也没把自己荡下来的时候,终于看不下去的肖清月出手,抓着他的衣角把他拎回来。

“谢谢。”陈长炜气喘吁吁地落回地面,盯着肖清月的脸左右看。

“看什么,不认识?”肖清月粗声粗气地说。

“你怎么哭了。”

“别瞎说。”肖清月转过身,结果被陈长炜从侧面伸过手抹掉了脸颊上的泪珠。

傻愣愣的陈长炜举着说:“你看吧,就说你哭了。”

“是风吹的。”

“你说什么是什么,”见肖清月坚持着,陈长炜也不深究,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瓶,“你怎么知道我渴了?”说着,扭开水瓶要喝。

“喂,那是我喝……”

肖清月刚想阻拦,药店的老板从打印机下扯出纸张递过来:“打出来了。”

陈长炜连忙放下水瓶读着上面的文字:“硫酸镁注射液,□□注射液,葡萄糖注射液……”他举着写满天书的纸,“这是治什么的?”

店主说:“我刚刚问过那天坐班的医生,是小儿惊厥和低钾血症,来买药的女人还特意问了这些药给孩子用的副作用。”

两人从药店往外走的时候,陈长炜立即打电话给千层饼:“丁文熙不仅买了注射液,还买了针管和胶带。”跟在他身后的肖清月则不小心打翻了水瓶。

“哎呀。”肖清月假装叫出来。

陈长炜拍拍自己被泼湿的裤子安慰她:“没关系的,天太热,正好凉快凉快。”

肖清月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傻子。”

“怎么了,怎么了?”千层饼显然对突发事件很是上心。而且这种热情极具感染精神,惹得霹雳弹在旁边“喵喵”地配合着,再加上孔轶玮的吐槽,一时间电话里的背景音乐简直惨不忍睹。

“少废话。”陈长炜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丁文熙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not good.”千层饼说,“我们把所有沿途监控又过了一遍,除了开车的丁文熙,连孩子的影子都没看到。”

“你帮我查一下,丁文熙有学医的历史吗?”

“遵命。”千层饼说,然后大咧咧地将任务复述给孔轶玮听。

“我以为我们是团队啊,”孔轶玮嚷嚷着说,“为什么事情都是我在做?”说话间,两滴鼻血喷到荧幕上,更让像是悲惨的林妹妹。

“那我不是得照顾霹雳弹吗,最近给它换来猫粮,总是拉稀,要不你来?”

孔轶玮随手抓了纸巾塞进鼻孔里,懒得和他理论。正当他聚精会神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缓解身体上的不适时,手边的电话响起来,他不耐烦地反转静音,却在看见屏幕的一瞬间因为屏幕上来电显示激动得跳起来。

抓着电话,手舞足蹈地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纸巾直接给蹭掉了,鼻血激动地在脸上流了两行。

洁癖的千层饼伸出手臂挡着:“你怎么了,中彩票啊?”

“比那还好,”孔轶玮激动地捶了下千层饼全是肉的肩膀,跳着说,“女神女神,女神给我来电话了!”

“别笑了,准是要修电脑的。”身为过来人的千层饼极其冷静地提醒他。

“净瞎说,”孔轶玮直接用乱拳捶他,“这里,”他指了指染血的操作台,“就交给你了。”

千层饼才不会冒险去触碰沾有他血液的东西呢,用投影仪将键盘投到自己肚皮上,灵活地敲击起来:“丁文熙大学主修的是金融管理,选修了电子商务,看起来对未来的目标是很明确的。”

“没有医学专业背景?”

“没有。”千层饼肯定地说。

“这是我们的机会,”陈长炜果断地说,“她本人并没有医学背景,可是她拿着清单去买药还有注射器,因为孩子是绑来的,所以带她去正规医院看病的风险太大,所以那个不明身份的帮手很有可能有一定的医学常识,是丁文熙叫来给孩子看病的。”

“你是陈长炜还是陈长江?”

“什么?”

“没什么,”千层饼说,“你们两个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了,刚刚我以为你是他呢。”趴在他心口上的霹雳弹叫了一声,不满意千层饼对自己的忽视。

千层饼安慰猫的时候,孔轶玮垂头丧气地回来。

不愿意触碰他伤心事的千层饼直接把键盘塞到他怀里:“兄弟,听哥哥一句劝,化悲愤为力量,只要你好好工作总有一天,你的女神……”

孔轶玮紧紧抱着占了自己鼻血的键盘,期待地问:“会怎么样呢?”

“会是别人的。”撂下恶意满满的话,千层饼一边给霹雳弹按摩一面将搜查的任务交给同伴,“查一查丁文熙的家人和朋友里面有没有医学专业的人。”

“收到,”孔轶玮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知道她是找我修电脑的?”

“哥都经历过,”千层饼没什么所谓地说,“这种事儿在年轻时候多经历经历是好的,所有以繁衍为目的的感情都不是真爱,你学学哥……”

“你是GAY?”孔轶玮在座位上缩得更小了。

“瞎说,”千层饼摸着猫,“哥把爱发散到超越种族的境界了,少贫了,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孔轶玮把屏幕扭到他的方向,千层饼把结果念给他:“老哥,没有啊。”

“没有?”说话间陈长炜和肖清月刚坐上新拦的出租车,赶往视频里载着孩子的面包车下一个停顿的地方,“朋友或者闺蜜也没有吗?”

“就我们现在掌握的资料,”千层饼肯地回答说,“没有。”

陈长炜专注思考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孔轶玮期期艾艾的声音:“我和她,相遇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大白天,当时的我被当成精神病绑在一个漏水的屋檐下,忽然,她像个天神一样降临,一眼就看出来我没病……”

在孔轶玮呱噪的时候,陈长炜食指抖动,哈了口气在车玻璃上,然后飞快地写起来。

透过车内后视镜发现这一切的司机忍不住开口:“客人,你在干嘛?”

“推演公示,”肖清月说,“他是个学着,我们不要打扰他了吧。”

“不是,”司机嘟囔着,“这车玻璃很难擦的,后面的乘客看见车不干净会投诉我的。”

“我们会负清理费的。”肖清月承诺着。

这时候,狂写公式的陈长炜逐渐慢下来,肖清月戳着那一堆看不懂的鬼画符:“想到什么了?”

“我们推测出来孩子生病,丁文熙去买药,所以另一个帮手应该有医学背景。但是丁文熙在买药的过程中,反复跟驻店医师询问药物对孩子的副作用。”

肖清月接过话:“也就是说,丁文熙对自己找来的医生并不是很放心。”

“对,一个不放心的医生,又或者说对方的资质不足以让人信赖,再往深处想,对方或许只是个医学生。”

肖清月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那个培训学校,或许有面向成人的医学培训?”

“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然而还没等陈长炜有所动作,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陈长炜交代千层饼待机查找那家培训机构的电话后切了线。

来电者正是之前在培训机构里遇到过的大爷,开口便说他找到了线索。原来,肖清月和陈长炜走后,大爷举着手机上的照片守在培训班门口,挨个学生问。

结果终于给问到了,有一个培训班的学生看朋友两天前坐上那辆面包车走了,因为之前越好去美容被爽约,她才会这么耿耿于怀。

“上车的女孩儿叫什么,她在培训班吗?”

“叫韦雪是大三的学生,她今天没来,听培训的老师说她学校今天下午有考试,因为这个手机也不通。”

“她的学校在哪里,还有,她是学什么的?”

对陈长炜的问题早有准备的老人家回答说:“东莱大学附属的医学院,就在沙河桥附近的南校区,她是修护理学的。”

“谢谢您老人家,可帮了大忙了。”陈长炜说,“有空我去好好谢谢您。”

陈长炜放下电话告诉司机:“东莱大学附属的医学院。”

“找到她了?”

“大三,”陈长炜说,“她正在考试,所以手机打不通,我们直接去找她。”说完,将最新的情况通报给高岩。

听了陈风的话,高岩沉默了一会儿:“学校那边交给你没问题吧?”

“当然,”陈长炜说,“我正在去的路上。”

“一切小心。”

“全交给我,你放心吗?”数学老师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倒出来。

“我不放心。”高岩坦言道,“但是在追踪钱朗到工业区地下的尸体和在追踪丁文熙的过程中你在沙塘镇巷子里的尸体我不得不分配警力追查。”

“凶手不是很明确吗?”陈长炜的喉咙里忽然冒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嗓音。

“的确,”高岩道,“现场一切线索都指向你,”

“我不相信任何送到手边的证据。”高岩回答说。

“也有可能是我自导自演,为了洗清嫌疑呢?”戏谑的言语再次从口中冒出来,陈长炜不得不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如果让我查出来凶手真的是你,”高岩说,“我绝对不会让你在我手里跑掉两次。”

陈长炜捂着嘴默默地听着,之前跟高岩结下梁子的是陈长江,对于两个人的的纠葛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在接近高岩的时候,这幅身躯会不由自主地引发攻击模式。

他知道,那是陈长江传染给他的反应。

其实,和陈长江“同居”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沾染上对方的习惯,无论好的还是坏的,在经历过最开始的磨合期后,他开始接受这种“宿命”般的组合。

他愿意像哥哥一样容忍陈长江的淘气,当然,除了他去招惹警察这种恶趣味。

为了不让陈长江有机可乘,此刻接管身体的陈长炜用力捂着自己。

出租司机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你能指着一个对着车玻璃写数学题的家伙正常到哪里去呢?

电话那头的陈长炜不再言语,挂掉电话前,高岩嘱咐说:“照顾好自己。”

陈长炜只觉得浑身一震恶寒,立即切断了通话,打了个大大的寒颤,摸着胳膊上竖起来的鸡皮疙瘩:“他不会是变态吧。”

高岩对着漆黑的电话屏幕说:“在被我抓到前,千万别丢了小命儿。”

“呕……”听见那不详的声音,高岩赶紧放下手机赶过去,拎着后衣领把在原地呕吐的张继拎开。

张继翻翻眼睛,为自己被这样粗鲁对待很是不满。

“小子,你还敢翻眼睛!”跟在后头的老张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戳着张继的鼻子刚想骂人,忽然觉得眼前像是坏掉的电视屏幕一样堆砌起了雪花屏,或大或小的雪花块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视野,就在他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掌护在背心上,一个略带回音的低沉嗓音在耳畔缓缓响起。

“你先去休息。”老张刚想反驳,那个声音用更加温柔的方式对自己说,“这里交给我们,一定把楠楠完好地带回来,你照顾好自己等着就好。”

一旁的孟勤伟主动扶着老张往巷子外头去,脚上像踩了棉花一样的老张在巷口回看自己的同事 想尽自己的力量为楠楠再做点事,可是飘落的雪花屏几乎占满了他的视野。

在孟勤伟的搀扶下勉强坐上车的他,颓然地睁着泛黄的眼珠,头倚在车玻璃上,感受着颠簸和震动,面无表情的他默默在心里流泪:“楠楠,我的楠楠,爷爷真的没有用,在这种时候居然病倒了,爷爷,真的是太没用了……”

高岩的眼睛在土堆和矮墙上轮流查看,物证科还在做第二轮检验,孟涵将初步的现场资料提交给他。

“你们赶到的时候,还活着的是哪个?”

孟涵指着巷口的尸体:“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在巷子拐角那里,后来我们去追陈长炜,留下张继看守现场。”

吐到面如土色的张继赶忙接过话,为自己辩解:“是我负责现场的,可是后来有突发状况,有个不怀好意的人蓄意破坏现场,我和窦叔赶紧去追。”

窦祈坤在一旁点头,肯定他的说法,尽可能地为后辈拦下责任:“的确是我先跑去追的。”

“那个人怎么不怀好意,怎么破坏现场了?”

面对高岩的诘问,张继无言以对,扣着指甲里的灰尘,喉咙里全是呕吐后的臭味儿。

高岩指着旁边的人:“窦祈坤的责任不是看守现场,他去追可疑人物很正常,可是你忘记自己的责任,擅自离岗……”

张继还想为自己辩解:“我一夜也没闲着,把这周边每一家每一户都走访过,没有可疑的外乡人,”他抖索着手臂说,“我们走以后这现场不存在其他人破坏的事儿,况且在前面遇到你们后,立刻返回来了,一来一回全用跑的,真没多少时间。”

“那你们之前追丢了的蓄意破坏现场的人呢?”

“那,或许只是来凑热闹的村民……”瞥见高岩面色严峻的侧颜,用穿着鞋套的脚尖在地上画圈,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嘟囔着,“杀人犯就是陈长炜,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谁知道你带着那个人去哪儿了……”

高岩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张继拎起来:“你说什么,杀人的是谁?”

“是是是……是死者亲口承认的。”张继抱着高岩的拳头慌里慌张地说。

“老大,老大。”孟涵和窦祈坤赶紧冲上去将张继放下来。

窦祈坤劝说道:“他还是个孩子,别跟他计较。”

“切,”松了口气的张继扯着被拽变形的衣领,“还有脸说我,自己还不是和嫌疑人搞得不明不白的……”

“你,”高岩指着他,“立刻回警局打离职报告,我立马批,赶紧的。”

“走就走,”张继梗着脖子转身就走,“一个破警察,以为我稀罕吗,一天天起早贪黑赚不到钱还得值夜班,用不着你赶,大爷早想走了。”

“不准开警车,用走的,”高岩厉声说,“给我走回去。”

张继把拉开的车门狠狠地合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喂,小子快回来,你个混球!”

窦祈坤去追张继,孟涵则和高岩开始了现场的勘查工作:“老大,干嘛生那么大气。”

毕业六年,能坐到队长位置上的高岩绝不仅仅因为脾气暴,警局里有懵懂鲁莽的新警员如孟勤伟和李生之类的,也有老李、窦祈坤那样身经百战,跟从炼油桶里捞出来似的老油条,当然也有懒散懈怠,怕累怕苦一心想着离开警察队伍的新晋警。年纪轻轻在刑警队长位置上的高岩,靠的绝不单单是过硬的办案能力,协调各方,让每一个齿轮在相应的位置上发挥最大的功效,是一个领导者的智慧。

而高岩,从来不缺少这样的能力。

只是今天,他完全没有那样的耐心,透过关系暂时将陈长炜的通缉令压下来的是他,从工业区地下室吊尸处发现线索的还是他,甚至面前的现场杀人凶手的线索也直指陈长炜,更别说还有海量的目击证人,而且目击者正是自己手下的警员。

如果这些都是针对陈长炜而来的,那么其背后隐藏的阴谋恐怕将无可估量。同样的,一旦如陈长炜所言,这一切只是他为自己脱身使出的障眼法,那么,身为警员的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些射向人间的罪恶之箭会为破获熊孩子绑架案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高岩强令自己放下心里的担忧,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现场上。

他率先来到深巷里的尸体前,屈膝蹲下:“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他身上只有一张车票,没有钱包,也没有任何证件,车票上的名字印得是张江海。”孟涵竖起拇指戳了戳相反的方向,“奇怪的是他的身份证在外面那个人身上,而且外头那位身上还有一套名叫李玉成的身份证和车票。但是我们和数据库比对过,这两个都是之前挂失过的证件。”

高岩抓抓耳朵,查看面朝下的死者:“没有身份证件,只有一张单程车票,从背后被人杀死。”

“还有一个情况,”高岩说,“根据附近村民提供线索,昨天夜里就是这位被爆头的死者在十一点左右敲开了镇卫生所的门,买了两瓶酒精。”

“他当时没说买酒精做什么吗?”

“当时卫生所的值班大爷说自己太困了,而且他又付了双倍的价钱。”孟涵将之前的调查结果逐一汇报,“虽然没询问他具体做什么,但是根据大爷交代,这个人买到酒精后曾经询问过可不可以喝。”

“喝?”高岩眯起眼睛,根据现场的痕迹回溯案发当时的情况。

略胖的死者拎着两瓶酒精回来,这显然和之前计划的不一样,但是另一个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吩咐大个子去做什么,然后趁机用酒瓶敲碎了他的脑袋,随后用碎瓶口插进了他的喉管里。

大个子到死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灭口,其实从旅程的最开始,他就注定了被灭口的命运。

那张单程的车票早就预示了他的命运。

但是,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带人过来杀掉呢?大个尸体周围的痕迹现实,他在遭遇不测的时候,巷子里的混战还没有开始。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被灭口。

那么,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高岩想着,推测杀人后另一个人的举动,他脚步轻快地走到矮墙边,那里的痕迹显示有人长时间侧卧在那里。

在高岩的脑海中,男人将带血的玻璃片塞在昏迷的陈长炜手里。

一个完美的杀人现场,接下来,他要做的,只是将“凶手”灭口,这一切将会天衣无缝。

眼看着周围凌乱的痕迹,高岩判断那个男人遇到了麻烦,不小的麻烦。

这个麻烦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还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不过在高岩的印象里,陈长炜虽然不羁,但也绝不是以虐人为乐的变态,到底是什么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而是留在这里对这个男人下了如此重的手?

这个问题似乎可以从角落里的狗尸身上解释。

那个男人在行凶过程中踢死了碍事的狗狗,被苏醒的陈长炜反击。即便如此,陈长炜也并没有下杀手,而留下的活口则向警方控诉说做下这一切的凶手是陈长炜。

然后,警员根据他的指引跑去巷子另一头追踪逃跑的陈长炜。

夜风清冷,留下负责看守的张继则跟在窦祈坤身后去寻找那个“蓄意”破坏现场的不明人士,只可惜并没有抓到那个人,可是在警察离守的那段时间里,这里,发生了什么呢?

高岩的目光紧跟着地上的痕迹,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里一定还有什么,一定还有什么痕迹,可是因为巷口尸体的攀爬,抹掉了太多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凌乱,顺着地上残存的迹象回到另一具尸体旁。

随行的法医正在对尸体做初步的现场勘验。

“怎么样?”高岩问道。

法医摘下口罩,隔着护目镜看向高岩:“根据他身体的状况,我认为死亡对他来说是种解脱。”顺着他的指引,高岩看到男人血肉模糊的手肘,“真够惨的是吧。”

高岩忍受着巷子内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儿:“哪一下是致命伤?”

原本以为同事会指向某处鲜血淋漓的伤口时,法医用镊子剥开死者的衣领,指着泛青的皮肤上一点细微的瘢痕:“虽然现场看起来场面很凶险的,但是据我估算,那些出血量最多导致昏厥而已,这一下才是导致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手法很专业。”孟涵插言道。

“又轻又专业。”法医肯定他的说法。

“所以,我们要找的是个职业杀手?”孟涵揪着头发,“一个钱朗还不够,现在又冒出来一个。”

“不止,”法医指着尸体上的伤口,“他身上的伤体现出两种意识形态,一种看似血腥暴力,招招恶毒,但是意不在不致命,而是出于什么原因家挟私报复。”

“我知道了,”孟涵想起巷子里的狗尸,“一定是他杀了狗,才被人教训的。”

“你怎么知道是他杀狗,而不是那个人杀狗后杀人?”法医反问道。

孟涵一噎,他总不能说,因为我认得那个嫌疑人,前一天晚上跟他进行了一场追逐赛之后,亲眼看着我的队长把他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不过法医倒是也并没有深究其原因,反而对孟涵的说法表示了肯定的意见:“我认为你说得对,如果造成这些体表伤害的男人是杀狗凶手的话,那么这男人完全不会有幸存的机会,毕竟能对动物做出那么丧心病狂举动的人,是不会留下活口让他指认自己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男人是被冤枉呢?”孟涵期待地看着法医,在内心深处他也不愿意将那个救过自己也屡次被自己抓过的男人视作凶手,他很希望得到同事的认可。

“我只是根据现场的痕迹推断,造成死者身上痕迹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法医推推护目镜,用冷静客观的声音说道,“不过还有一个疑问,后面这个造成致命伤的凶手做得如此干净利落,为什么会让他从巷子里爬到这,足足十几米远。”

“而且当时我和警员正在追捕陈长炜,离得并不远,而且要冒着被调虎离山计骗走的留守警员随时看破阴谋赶回来的时间里。”孟涵说着,两丛眉毛不自觉地往中间靠拢,挤出一道浅浅的褶子。

“出手干脆利落,有着一击毙命的本事,为什么会让他爬这么远呢?”对于这一点,法医也不明就里。

“审讯?”孟涵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什么秘密只有这个男人知道,所以给挣扎的过程,只为了折磨他得到他脑袋里的东西。”

“那这个男人为什么不求救呢?”高岩问他,“如果是掌握秘密,男人在被第二个凶手追上的时候,有秘密的男人为什么不用此要挟拖延时间,为什么不大声求救?”

“也许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秘密,或者是他知道求救没用?”

“对,就是因为知道求救没用,因为他知道一旦大吼大叫地求救,自己智慧死得更惨。而求生的本能在敦促他离男人远一点,再远一点。”高岩侧了侧身,斜睨着自己的组员,“死者看见凶手就慌不择路地逃窜,连求救都不敢,而后者容忍他爬了这么久,在就要接近光明的地方才出手结束他的生命,并且动作轻柔地连痕迹都很轻。”

“因为,因为,”绞尽脑汁的孟涵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戳着脑门,“我知道了,因为死者认识凶手。”

“因为凶手认识死者,也因为对方没有呼救等威胁自己的行为,所以容忍他为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挣扎。”高岩推演说,“而且,我认为凶手和死者在现实生活中应该是有一定的情感基础,或者是同学,同事关系,亦或关系很近的邻居之类的。”

“所以弄清死者的身份,是破案的关键。”孟涵说。

高岩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拍了拍法医的肩膀,对他说,“提取指纹还有面部模块,尽快交给技术科排查。”

高岩查看其他线索的时候,跟在身后的孟涵回想着刚刚的话,不住地点头:“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少废话,”高岩打断他,“昨天晚上除了张继和老窦,所有警力都去抓陈长炜了吗?”

“是的,”孟涵说,又立即反口,“啊不,老张没去,我们回去的时候,他坐在树底下的磨盘上睡了。”

“只有他自己?”高岩心说不好,以老张现在的状态,真的很难问出来点什么。

“哦,还有那个总跟陈长炜在一起的女人,叫郑什么来着,她和老张在一起。”

高岩剑眉一挑:“她会不会看到了什么?”

*

斑驳的板油路面带来意想不到的颠簸,陈长炜吓得一个哆嗦,却赫然发现一旁的肖清月眼神直愣愣地望着车窗外。

“喂喂,”陈长炜拍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肖清月猛然回过神来:“到了?”

“没有。”陈长炜回答说。

“你叫我做什么?”肖清月问道。

陈长炜指指肖清月,又指指自己的脸,肖清月赫然发现自己倒在对方怀里,她赶忙爬起来:“抱歉。”

“没事,刚刚路太颠簸了,你想什么呢?”

“没有。”肖清月说,眼前却浮现起前一夜的雾色……

踩着细碎的脚步声,从巷子里疾行而出的黑衣男人的目光冷不防撞上早就等在那里的肖清月。

即便是刚刚在和吴鑫的对话中,他也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周围空气中的每一丝异动,为了防止之前被引走的警察杀个回马枪,他时刻警惕着,这周围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所以,在面对突如其来出现在自己跟前的女人,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鞋跟踢在吴鑫那只毫无生命迹象的手掌上,阻碍了他的动作。

不过也正是这小小的障碍物,提醒他,作为一个杀手,他必须完成今晚的任务,他说拿了钱的。

同样,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份不被发现,他也必须除掉所有目击者。

这个不幸的女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她还那么年轻,那么好看,在这样的夜里丢掉性命真是可惜。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快步移动到女人身边,就在出手的前一秒,女人率先开口:“是他让你来的吗?”

然后当着他的面,女人清楚地说出来雇主打钱的户头。

“你是谁?”男人眯起眼睛,像野兽一般机警地查看四周。

“我是你的雇主。”

肖清月的声线转成一种冷漠,低哑的音调。

男人不可置信地笑起来:“这世上疯子真多。”即便如此,他仍旧不相信肖清月说的,毕竟根据他从业多年的经验上来看,是不可能有人愿意冒险出现在案发现场的。

如果哪个雇主有这么冷血的勇敢,他压根就不需要雇佣别人来分自己的钱,外加给自己增添风险。

肖清月压低声音:“我身后不远处的平台上还有警察,你最好按照来时的路返回。”

“我凭什么信你?”

“信不信随你,”肖清月说,“或者你继续走,或者杀掉有威胁的我,不过那样你不仅会被警方追杀,而且也将拿不到尾款。”肖清月瞄了眼地上的尸体,“这份工作很辛苦呢,你不想连个辛苦钱都捞不到吧。”

“你不会出卖我?”男人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动摇。

“我要喊人,还是要报警,在五分钟前你进入巷子的时候,就做了,”肖清月反问道,“不是吗?”

“不管你说得是不是真的,”男人一步步后退,直接退到墙角的坍塌处,单手攀在矮墙上,“我不会杀你,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凶杀现场可以这么冷静的女人。”

肖清月没有回答,睁着一双美目看着他翻墙而过才略略放下心,谁料矮墙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是刚刚那个男人,对肖清月说:“老板,不管你是不是下单人,我同样敬佩你的冷静,如果有生意一定要照顾我。”

说完,从墙那头翻过去,一粒袖口伴随碎土块掉下来,肖清月将那枚袖口捡起来收回兜里,轻手轻地退出去。

肖清月捏着兜里的纽扣,忽然觉得浓厚的血腥味儿将自己包围起来,狭小的车内空间仿将昨夜的窒息感重现。

虽然表现出无畏的模样,其实她心里怕到不行。

她明知那是何宇宁的报复行为,但是夹在各方势力中间的她也是左右桎梏,申诉无门。

她只能用现有的信息保护懵懂中的陈长炜,可是依照她的力量,这种保护能为他挡住多少明枪暗箭呢。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感觉好像行走在黑暗中,没有光明,也没有任何方向,走在一条没有前路也没有归途的旅程中,甚至连路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还有看不见的敌人在虎视眈眈,更别说他的头脑里还住着一个随时能引出诸多争议的意识体。兜里的药硌在体侧,即便尽力拖延依照田肖铭的性格也不会给她更多的自由。然而现在更让她焦虑的是,陈长炜本人,并不知道,他脑袋里那个亦师亦友的人,是个随时可能会被引爆的定时炸弹!

“喂喂,”陈长炜的手在肖清月眼前晃了晃,“回神。”

“怎么了?”肖清月惊讶地看着自己身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那个,”陈长炜指着车外,“到了。”

两个人到达东莱大学附属医学院的时候,由于高岩提前跟校方打好了招呼,所以负责接待的老师已经等在校门口,陈长炜和肖清月两人连证件都没拿出来,自然也没有谎称自己是警察,因为对方已经先入为主在心里认定了他们的职业。

校门口聚集了不少的摆摊小贩,各种食物的香气钻到鼻孔里,有奇异的魔法,让人的脚步禁不住慢了下来。

如果不是为了查案子,陈长炜真的很想把这条街从头吃到尾,自从和这个陈长江“同居”以后,麻烦不断,他早已忘记了上一顿舒舒服服坐在桌前吃顿饭是什么时候了。

此时,他的目光和肖清月的交汇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因为他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饥饿感,此刻,肖清月也很想饱餐一顿吧。

这时候的他完全不知道身边人的忐忑,她珍惜和陈长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那都是不可复制的,然而那每一刻她又因无法用自己的真面目面对他而羞愧不已。

姜妍对陈长炜来说是求不得,而她自己也终将与所爱之人别离,这一切是早已写就的剧本,命运这张巨网,无人能够挣脱。

跟着周老师来到逸夫楼,顺着学校里略显磨损的楼梯拾阶而上的时候,陈长炜向对方询问韦雪的情况。

周老师介绍说:“她是大三的学生,因为是本市人,所以没有选择住校,成绩是中上游,出勤率很高,老师对她的评价都不错。”简短地介绍完后,周老师试探着发问,“据我的了解,韦雪是个不错的学生,她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像是怕陈长炜和肖清月多想,紧接着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她遇到了什么事,校方也会尽全力帮助学生解决的。”

“没有,”陈长炜说,“就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她只是案件的知情人,因为案情实在太过紧急,所以才会请求学校方的协助。”

“是这样啊,”周老师再度确认道,“她只要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就没事了吧。”言语间流露出关切的神色。

原本肖清月是配合着陈长炜演尽职尽责来学校调查的二愣子警员的,但是负责领路的人这样唧唧歪歪实在惹得她心烦,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样追问,是真的关心韦雪,还是担心学生涉案影响校方的声誉?”

周老师珊珊地笑笑,即便在课堂上被学生诘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熟练地顾左右而言他:“校领导收到警方协助调查的通知后,紧急对正在参加考试的学生发出了通告,要求所有学生在考场里不准离开。”

“尽可能控制事态范围,减少影响面,”肖清月尖锐地说,“贵校的应急措施还真是全面,”她跟在老师后面,“下一步是不是要警方保证在不必要的状况下不要对其他的学生进行问询?”

被人看穿的周老师头一次露出窘迫的表情,她在楼梯口站定:“这样的话就更感谢了。”说话间,她并没有继续领路的意思,而是给两人指了个方向,“忽然想起来,有学生家长要接待,我就不陪你们去了。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教室,你们过去直接跟监考老师提我的名字就可以,另外提醒一下,他们正在考的是系统解剖学,不过我想任何场面在身经百战的警察面前都是小case而已,祝你们好运。”

尽管做了充分的心理建设,肖清月和陈长炜两人还是被眼前操作台上一只只被开膛破肚的白兔子震撼到了。

相比之下,前一晚巷子里的场景只是浮云而已。眼睁睁看着学生们手起刀落剖开麻醉的兔子,剥离内脏的时候,肖清月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而陈长炜也是靠着墙才让自己勉强保持了站姿。

“请问两位有什么事?”监考老师早知道会有人来,所以并没有惊讶的样子。

“你好……”因为说话一直保持屏住呼吸的肖清月不得不吸进两口味道难以形容的气体,配合着从敞开的腹肚中渗出的液体和内脏,话都没说完的她直接冲出了门外。

比尸体更可怕的是拎刀者的眼神,当正在操作的的学生用不解的眼神看向他这个闯入者的时候,他头一次发现人的眼神竟然可以冷静成这样。

“您好,原本周老师要带我们来的,只是半路上……”话没说完,陈长炜已经放弃了解释,因为讲台上的老师已经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说法,他吸了最后一口气憋住,“我们要找韦雪同学,我先去外面等了,打扰了。”

陈长炜以极快的速度说完上面的话,然后跟着肖清月的后尘,一溜烟儿地钻出了教室,靠在走廊刷着白绿色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在另一头的肖清月也在极力地平稳气息,两个被解剖考试弄到神经衰弱的两个人白着脸,分别向对方投以怜悯的笑。

“抱歉,”肖清月喘息着说,“是我把带路的老师气走了,不然,我们不用进到教室里的。”这样,他们也就不会看到那么血腥的场景。

“没有,”陈长炜强忍着叫自己没吐出来,安慰她说,“我觉得原本她也没打算帮我们找人的,我在学校工作,知道很多人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和善。”

肖清月的眼底泛起点点泪花,她由衷地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别这么说,”陈长炜故作帅气地甩甩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兔子呢。”

肖清月鼓起勇气想了下,肯定了他的说法,的确,普通人对于兔子的印象仅限于又白又萌的小毛球,然而操作台上的兔子真的是超出普通人的理解范畴,她说:“我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兔子。”

“有十几斤吧。”陈长炜颇为八卦地搭讪。

肖清月点头:“像猪一样的兔子。”

陈长炜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肠子呢。”

肖清月挥挥手:“还冒着热气儿。”

“何止,”陈长炜说,“我看到心脏还在胸腔里跳动。”

“你知道青蛙的膝跳反射实验吗,”肖清月绘声绘色地形容起来,“就是破坏大脑神经系统,然后观察它的……”

“好了,”陈长炜举双手投降,“我们能让这个话题默默地PASS掉么。”

肖清月长舒了一口气:“同意。”

正此时,教室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浅蓝色防护服的女生,扎着单马尾,一脸懵懂地盯着两个从操作室逃出来的两个家伙:“你们找我?”

惊恐过度的陈长炜懒得介绍自己了,直接把老张的工作证亮给她看,开门见山地问:“你有没有去过青翼培训?”

“我在那里参加理疗师的培训,”韦雪不安地揪着手上沾了血的橡胶手套,眼睛轮流在肖清月和陈长炜脸上徘徊,“有什么问题吗?”

“两天前的下午,你从青翼培训出来后上了一辆面包车。”陈长炜将视频截图给她看,起初韦雪还在试图蒙混过关,假装自己记不得。

直到肖清月说:“我们有目击证人。”她才勉强点头,称自己是坐过那辆车。

陈长炜和肖清月刚想问孩子的事情,韦雪的表情忽然惊恐起来:“是不是,是不是那孩子出事了?”

没等两人答话,她径自啜泣起来:“是药物中毒还还是并发症,那孩子有没有想就过来?”

这下子可以确定给孩子下药扎针的就是眼前的女生。

“孩子得什么病了?”陈长炜急切地问道。

“就是精神紧张引起的惊厥还有腹泻之类的,我就照着孩子姑姑的描述开了点药,”韦雪哭起来,“我都说了,我只是个大三学生,没有开方的资质,可是那人非不听。”

“孩子的姑姑?”陈长炜重复说。

“对啊,”韦雪道,“那孩子的父母离婚,所以托丁姐给照顾的。”

“她不是孩子的姑姑,”肖清月说,“她是绑架孩子的犯罪嫌疑人。”

“天啊,”韦雪吓得直接坐在地上,嘴上不停地重复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肖清月蹲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姑娘,现在没有时间给你惊讶,你知道孩子被送到哪里了吗?”

“我我我,我真的不认识她,丁姐是我在社区卫生站做护士的时候认识的,她请我给她的小外甥看一下,我就说我不行,可是她非不让,还直接把我拖欠的学费交了,我也是没办法才不得不帮她的……”

“小外甥?”陈长炜打断她,“她开车带走的不是个女孩儿吗?”

“不是啊,”韦雪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剪着寸头,是一个小男孩儿啊。”

陈长炜和肖清月内心的震动无比之大,难道这里面还有警方没有了解到的受害者?

“孩子呢?被送去哪儿了?”陈长炜问,不管是不是楠楠,每一个被拐走的孩子都是他们解救的对象,每一个被拐走的孩子,都应该被人惦念,寻找。

“我,我不知道啊。”韦雪疯狂地摇着头。

“姑娘,”肖清月轻抚她的后背,努力让她安静下来,“被丁文熙带走的孩子是一个家庭所有的希望,现在你是我们知道的唯一的知情人,所以无论如何请你帮帮孩子,帮帮在崩溃边沿的家。”

韦雪抱着头,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当天的一切:“那天,我上完培训课本来约好同学去做美容的,结果下课后丁姐已经在道上等着了,上车后我发现孩子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对外界的风吹草动很是敏感,我就建议丁姐送孩子去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可是丁姐说那孩子是她娘家弟弟的私生子,没有户口没办法送去医院,所以求我帮忙给孩子治疗。”

“可是你本人也只是个没毕业,没有任何临床经验的学生而已。”陈长炜提醒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韦雪说,“但是丁姐说,如果我不帮忙治疗的话,孩子就会被送到农村交给那些没有经过任何医学培训的人治疗,我一时心软,再加上丁姐给我看了她帮我缴纳学费的收据。我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才出去兼职打工的,但是家里始终凑不出来学费,我也没钱还她,没办法只有答应她了。况且我想,能救孩子,不也是件好事吗?”

“她是怎么知道你拖欠学费的?”肖清月问道。

“我在社区医院做兼职的时候,想预支工资,被丁姐撞上过。她说她直接跟教导处联系过,直接把我的学费补上了。”

“你再好好想想,”陈长炜柔声安慰她说,“开车的时候,丁文熙有没有说过要去哪儿,或者给谁打过电话求助?”

原本直摇头的韦雪忽然定住:“我在给孩子扎点滴的时候,好像看见丁姐在手机上查过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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