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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我没想你

折腾了半夜,第二天周瞳闹钟醒了这小崽子还在睡。

周瞳给他涂了点药,“不涂,就让它坏。”应不尘去闭着眼睛不要,黏着周瞳。

“你坐下都疼我跟你说。”周瞳说,“你咋这么变态呢。”

“你养的,我不知道。”应不尘说,“不涂。”

“起来,宝贝儿,要去上学了,”周瞳给他捞起来,给他套衣服套裤子,蹲在地上给他穿袜子,应不尘眼睛就没睁开过。

周瞳下去买了早餐,外面没前一段冷了,前一段穿着棉袄买个早饭都能冻得人发抖,春天一来就好了。

上楼狗崽子还在睡觉。

拿热毛巾给他擦脸还是不醒,又掰着他嘴给他刷牙,小时候的一口烂牙现在倒是长好了。

这一套火急火燎的下来,他又倒在床上翻个身就睡了。

周瞳给他端起来抱在怀里,嘴里叼着早餐单手锁门。

周瞳把他放进车里,又把早饭塞进他手里。

刚刚就点着火了,这会儿都暖和了,省的他进车里冷。

毕竟养过孩子,孩子不就是矫情么。

车一往外开,有点颠簸他就醒了。

“书包,保温杯,”周瞳说,“你桌子上的试卷我都给你收了,就在包里,手机也给你冲电了,你吃口热的。”

应不尘把帽子扯下来遮住了眼睛,闷闷地说,“不想上学。”

“这事儿我没办法呀。”周瞳喝了口豆浆,说,“醒醒了宝贝,一会儿迟到了。”

“我不想去,我想跟你去看风筝。”应不尘遮着眼睛,抱着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别作啊,”周瞳说,“等回来,我一天就回来了是不是。那老板娘咱也不能当自己娘使唤啊。”

“我知道,但是我见不到你还是不高兴。”应不尘说。

“瞅你那嘴撅的,都能挂个尿壶了。”周瞳摸摸他的狗毛,说,“听话,我明天就来接你,好不好?”

应不尘看着学校到了,亲了周瞳一下,又开始一路三回头。

每回都这样。

周瞳下车看着他,拎的包子都吃完了,上了车就往高速上去,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地址,要是要赶在明天他晚自习之前回来,估计就得没歇地跑了。

周瞳揉了揉脑袋醒醒神,独自就往省城去。

高速真是太容易犯困,昨晚上折腾到半夜,这狗崽子还哼哼唧唧的个没完,一会儿说要给他念试卷,一会儿要放英语听力,谁他妈干那事儿还听英语听力啊,真他妈读书读疯了。

小眼镜拉回来的货次品有点多,而且跟他的样品还有点区别,周瞳得先把这事儿去办了。

老板娘也想自己家的姑娘,虽然她嘴上不说,料理孩子她总是一把好手的。

周瞳弄完一圈来到医院。

“瞳叔!”小风筝看见了周瞳拎着一大堆玩具,马上就笑了。

但是周瞳看见了...小风筝的妈。

“瞳哥。”她搓搓手,打了声招呼。

周瞳四周看了看,“老板娘我让她回去了。”风筝妈说道。

“你脸咋回事儿?”周瞳把东西放下,说,“怎么瘦这么多?”

“没事儿。”风筝的妈妈揉了揉脸,看着一脸的憔悴。

“小风筝,最近咋样啊?”周瞳揉揉她的头发。

小风筝在床上拆玩具,心思都在玩具上,就看着周瞳傻乐。

“这小妞。”周瞳拍了拍跟欲言又止的风筝的母亲说,“出去说呗。”

医院楼梯墙角,有不爱卫生的人在这儿撒尿,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周瞳点了一根烟,插着兜,看着窗外,说,“这些年,我对不住你。”

风筝的母亲叫小嘉,是从前纺织厂里的一个女工,风子总是给她拉布匹,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小嘉擦了一把眼泪,说,“都过去了。”

“孩子...我们几个治,你别担心,小眼镜他们都一块儿。”周瞳说。

“就是头几天天天跟我说要找妈。”周瞳低着头,手上的烟雾弥漫,“我还是想你多来看看她的,你娘家的意思我也听着了,你今年也没过二十五,年纪还小了,以后...日子还长了。”

女人拖着孩子,哪怕再嫁一头,日子也不好过。

“我们都是几个老爷们,唯一的女兄弟就是老板娘了,可是老板娘也有心头肉,找别人我们还不放心。”周瞳低头说,“要是你钱方面有些为难的,我雇你看她行吗?”

小嘉抿着唇,擦眼泪,说,“她是我姑娘。”

“我其实很谢谢你,”周瞳说,“风子没了,我起码还有他姑娘能补偿,不然我一拳打出去就像在棉花上。”

那会儿的事故按工伤来算,也达不到那个价格,小嘉的遗腹子就是最大的说法,要是钱拿了,孩子也拿了,周瞳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周瞳拍拍小嘉的肩膀,说,“咱都好好的,都会过去的。”

因着风筝的母亲来了,周瞳呼出了一口气,孩子他也不敢抱,治疗的事儿听了一屁股,都没明白他们到底在说啥。

周瞳只觉得这白大褂让他眼前都发黑。

周瞳低头搓着手指,觉得应不尘在这就好了。

但是得益于小嘉来了,周瞳在省城下午就又能去进货了,珊珊给他发了一些时尚杂志上的东西,花里胡哨的链子,珠子一个个串起来的,周瞳觉得这有啥好看的呀,珊珊说她的妹妹还编链子呢,周瞳又进了一些,还有这骗人抽奖的,这太坑了,都是些破烂。

一楼是箱包。

二楼是配饰。

三楼是玩具。

四楼是化妆品。

等周瞳拉着板车跑上跑下的把手里的单子都换了货了,嘴皮子都要瓢了,要进的才都齐活了。

他才匆匆吃上一口饭,在车里周瞳看见了应不尘的短信。

第一条:「好好吃饭。」

第二天:「下雨了吗?」

第三条:「风筝好吗?」

第四条:「开车小心。」

第五条:「你别太累。」

周瞳给他回复,「想我就直说。」

等剩饭丢进垃圾桶的时候,他看见了应不尘回复的,「我可没想。」

周瞳给他回,「巧了,我也没想。」

周瞳看了看手表,现在上路的话还能在晚自习之前赶到新春。

周瞳困得要死,拿冷水洗了一把脸,就往新春出发。

骚骨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捋了一把头发,觉得自己还是年轻,这么跑还能吃得消,差个十年八年的有啥呀。

周瞳又往高速上奔,日头落得太早了,这会儿天边就剩下一层芒色的光,出了市区两侧就只剩下山坳,这地儿就是从山里面开出来的。

冬日白色的纱裙,春日的金色围帽,山崖总是沉默地被装扮,落日染红周瞳的车窗,后视镜里呼啸的归去的风景,周瞳有点后悔那会儿没有跟应不尘好好的看完那个电影。

周瞳在9点15分的时候到达了新春的收费站,9点半应不尘就会下课。

周瞳把车开进了学校对面的小网吧的楼下,自己跟保安打了招呼。

“我过来给孩子送东西。”周瞳说。

保安都已经认识他了,上次扎了手那个,而且他天天都来,巡逻都能看见,接一个小男孩儿走。

周瞳笑嘻嘻的进了学校,就等到了他们下课的铃声。

周瞳站在应不尘的教室门口,看着他朝着那个窗户发了会儿呆,接着又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同学们都走了,跟他打招呼,他又抱着书包,往教室的前门走了。

周瞳跟在他身后,看着别的同学都路过食堂,吃烤肠,吃茶叶蛋,吃夜宵,应不尘径直低头走。

学校不允许学生带手机,周瞳看见应不尘拐进了操场边的废弃教室。

周瞳跟了过去。

手机的光印着应不尘的脸,他还没关上门就拨通了电话。

手机在周瞳的兜里震动,他在窗边偷窥应不尘失望的表情。

他手撑在桌子上,倚着桌子,在月光下瘦得像一根能折断的芍药。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手机,又拨通了号码。

周瞳抿着嘴,看他似乎是有些委屈了。

手机还在震动,周瞳轻声推门,就从后一把抱住了应不尘,下巴摩挲在他的肩膀上,转到前面问,“想我呢?”

“我没想。”他坐在桌子上,惊喜的眼神藏起来了,脚有点儿着不了地。

震动的手机在周瞳的裤兜里,此刻抵在应不尘的小腹。

应不尘圈着他。

“没想吗?”

“没想。”应不尘别过头去,不让亲。

手机小小的一只,震动继续。

周瞳用膝盖夹紧了他的腿,任由震动的手机酥麻着,捏着他下巴说,“那太可惜了,恐怕是别人想我了,是不是想的有点儿厉害?”

窗外有同学经过,应不尘浅浅地跟他接了个吻,甜甜地说,“回家。”

“你又没想我,我带你回什么家?”周瞳问。

“那我可回宿舍了。”应不尘亲了他一口说。

“回呗。”周瞳说,“我就是来看你回宿舍的。”

应不尘推了一下他的胸,那力气都不够拎一只猫的,说,“你怎么今天还赶回来了,你累不累啊?”

“我累死累活的赶回来有什么用呢?”周瞳说,“今天跑得感觉腿都跟假肢似的了,也等不来一句想听的话啊。”

“你想听什么?”应不尘伏在他胸前,脑袋蹭着他下巴。

“你最好快点儿,你学校还有三分钟锁门。”周瞳看了一眼表,说,“不然晚上就让你住宿舍了。”

应不尘就抱着他,光看着,也不说话,傻乐。

“还有一分钟了。”周瞳掐着他的下巴说,“你最好快点儿。”

应不尘贴着他的耳朵边温温软软地说,“我想和你做...”

周瞳的后背都热了,一把捂住他的嘴,磨牙低声说,“有病啊,这是学校,你疯了。”

短暂的沉默。

“我又没拿那什么...”周瞳说,“啥也没有呢...”

“面吃。”应不尘说。

“....”周瞳拍着他的脑门,说,“今晚上住宿舍吧你。”

“别给我按啦,你要不读书去,要不你睡觉去。”周瞳趴在床上,他有算不完的账本,一算就开始挠脑袋。

“我给你算呗。”应不尘黏在他边上。

“用不着,汪奶都好好教了。”周瞳仰过来,说,“我真想你汪奶。”

“从前那大车的账我总算不明白,我就把她拽过去,一把年纪,跟我们那一堆混小子混在一起,还给她吃盒饭。”说完周瞳就笑了。

“汪奶又不在乎那个。”应不尘按着周瞳的脚说。

“可不么,老师就是威严,汪奶一来就能治那帮小鬼,公司里那会儿摩擦多,汪奶说要开源节流,说我开源做的不错,但是节流太差了,那会儿呢,我公司下面有个钢棚,放了几张高低床,然后来那些过路的司机就住嘛,但是他们不少都爷惯了,通宵打牌,浪费水电,天冷了不愿意去厕所那头尿尿,就弄门口。”周瞳笑说,“我那会儿呢自己也跑那个,知道那玩意儿太累,所以也不怪他们,后来他们看我好说话,连外面的女人都带回来,轮流锁门干那事儿,我说这东西咋搞,生意又忙不过来,得仰仗他们,我踩不下去后脚,我的前脚不敢拔出来。”

“你汪奶呢就看出来了。”周瞳说,“你知道你汪奶干啥了嘛?”

“干啥啦?”应不尘问。

“她就干了两件事,一件,晚上十二点拉电闸,一件,把钢板房的门叫我换成那种大沙袋的布门,锁不了那种。”周瞳说,“当时他们就不乐意了,来找我说,我为难呀,你汪奶一拍桌子,说,能干干,不干滚。”

“我就问汪奶,我生意咋弄,她说这只是门槛,门槛高了,就可筛选人,别寒那些守规矩的人的心,”周瞳说,“一拉电闸他们想玩也玩不了,门口再尿尿,风一吹,全是味儿,他们就往远尿了。锁不了门,那事儿也不能办了,谁都能进去,也因为这个,他们都把贵重东西揣身上,也没啥丢东西的了,后来不踏实的那帮子也走了,消停了。”

“我是那个理发店欺负过我的,我当了上面的我也被自己拴着,不愿意为难谁,太好说话了总是要被吞下去,从前我总觉得有钱了,我就好好孝顺汪奶,结果她根本等不着,怎么弄呢,等不着。”

周瞳瞧着台灯,摸着应不尘的狗毛,说,“不知道为啥世界上那么多事情,总是在你没办法的时候遇上最好的,总是没有了才会想明白,我有点儿想你汪奶。”

“你汪奶那会儿老招笑了,她跟我说,她说她吃盒饭,咋吃着个石头,结果一看,牙掉了。”周瞳笑说,“我给她牙扔在咱那个广告牌子上,但是风子说下牙得扔床底下,那我跟风子就打起来了,就开庄,他们都压风子赢,你最后猜猜谁赢了?”

“你那么奸,肯定偷偷跟风子叔说,输给你然后对半分钱。”应不尘说。

“我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但是你风子叔能成?”周瞳点着他脑壳说,“他那么板正。”

“那你们咋弄啦?”应不尘凑上来问。

周瞳嘿嘿一笑,“我也压了风子赢,然后他们一股脑的都压了,我偷偷让汪奶压我,然后我跟风子就打起来了,我都要被撂得出那个圈了,就是那种比谁力气大,推出去那种,我都要被推出去了,”周瞳做起来做手势,“我感觉他要扑我,都给我抱起来了,我哪打得过他,我就亲了风子一口,小嘉就捂着脸在后面叫,那风子啥也不管他就跑了。”

“你咋那么损呢,”应不尘说,“我风子叔那脸不得成猪肝啊。”

“可不是,那好几天都躲着我走。”周瞳笑得仰在床上,“压钱的那帮子不服了呀,说我使奸计,你汪奶那么严肃的老太太,当时说啥,说这是美人计,那帮小子说美人计是美人才能使,你汪奶说男人要是使美人计,比美人计还计,说那三国里面,关羽要是亲曹操一口,三国都得重写。我就知道这文化人胡诌起来比没文化的还吓人,哈哈。”

“汪奶咋这样,她跟我讲的三国和跟你讲的三国不是同一本。”应不尘说,“她给我讲的都可严肃了。”

“那你那会儿小孩儿是不是,”周瞳抱着他,哄着,“明天还上课呢,咱好好睡觉了。”

“瞳哥,你抱紧一点儿。”应不尘说。

“我这还不紧吗?”周瞳轻轻拍着他,“听话,睡觉了。”

“瞳..”

“闭嘴。”

“好勒。”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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