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是百花争妍、春和景明的时分,大祁采选进入到了殿选的最后阶段。
能进入殿选的都是才貌双全的女子,可一眼扫过去却发现她们的妆容有些不寻常。
半数以上的人都描了啼眉,看上去泪眼愁眉的,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
太后一见就恼火:“怎么都是苦着脸的,能进天家还不乐意了?”
卫暄刚开始也是觉得纳闷,不过随后一想,便明白了这些女子的用意。
都想学赵芷雨,却没一个学得像。
其实,就算她们的眉毛长得跟赵芷雨一模一样又能如何,人根本就不一样。
他微微一笑,对太后道:“若母后觉得不好,淘汰得了。”
可太后在给皇帝采选这件事上有着惊人的意志力,不会轻易放弃。
“哀家肯定能挑出些好的。”
她拉上皇后,将那些女子逐个评头论足。
那些女子有好些都是京城贵女,最是脸皮薄又心高气傲的,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从头批评到脚,当下想哭又不敢哭,委屈又坚忍的模样倒是将那啼眉衬托得鲜活了些。
殿选结束后,入选名单是后宫中最多人忙着打听的。
飞雁得了消息,也急忙告诉赵芷雨:“娘娘,南归打听到殿选的结果了。”
她盼着赵芷雨听了能有一点反应,可惜,完全没有。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接下来的话里。
“入选的人有二十三个,但全部都指到宗室里了,后宫一个也没有添。”
这句话真的有了一点效果,赵芷雨眸光微动,像是有些惊讶,又像是有些触动,整张脸瞬间就生动了。
飞雁她们见到她这样,比什么都高兴,再不说别的,只让她一个人静静体会。
当天的晚膳是卫暄陪着她一起吃的。
他没有提殿选的事,她自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让他提及的意向。
用膳过后,他们在屋外散步消食。
自从范充媛搬到玉衡宫后,西偏殿也空了出来,整个和乐宫都是赵芷雨的,散步时走到哪儿便是哪儿,完全不用绕开西边。
卫暄指着那个空荡荡的偏殿对赵芷雨道,那里也是她的,她想拿来作库房也行,留给孩子出生后作寝殿也行,全凭她的意愿。
赵芷雨静静地看着那里看了许久,似乎也在思考要怎么利用这个偏殿。
卫暄拉过她的手:“不急,这个可以慢慢想。”
他还想说些什么,她突然就甩开了他。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会心死。
可当他再看她时,竟发现她在捂着肚子,眉头轻锁。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他的神经又一下子绷紧了。
身后的女医、宫人和内侍一听到他这样说,都急着围了上来。
而赵芷雨并没有难受的迹象,反而抬眼望向卫暄,眼中竟有了几分以往的明亮。
卫暄看得心里一跳,压抑着激动:“孩子在动吗?”
她点了点头,眸子更亮了。
他知道她此时不会再拒绝他。
在她的目光里,他甚至看到她也有了期待,希望他能跟她一起感受。
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放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果然感受到了一阵阵轻微的震动。
感觉就像孩子在与他对话,非常神奇。
之前他的关心一直落在她身上,对她肚里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点忽视。
直到现在贴着她的肚皮摸到了生命的搏动,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个孩子的联结。
这个生命来自他与她的结合,是他们的血肉,是他们的延续。
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触动,即便是皇后怀孕时也没有过。
他对着她傻傻一笑,忽然蹲下来将一侧耳朵贴上她的肚子。
刚好站在他跟前的下人吓得连连后退,全都躲开了皇帝突如其来的一蹲。
而皇帝就像上了瘾似的,打这日以后,每天都会靠在赵芷雨的肚子上听孩子的动静。
不过孩子似乎不太给皇帝面子,明明在赵芷雨的肚子里闹得欢,卫暄一靠近,小家伙就安静不动了。
卫暄也不气馁,孩子不肯动,他就对着肚子说话,那样子傻得像个什么似的。
渐渐的,赵芷雨的眼里也有了笑意,只是那笑意是隐秘的,当卫暄转而看她,她就会避开他的眼睛,笑意一闪而过。
但他每每都能捕捉得到。
赵芷雨的心情明显有了好转,之前搁置的志怪小说也重新翻开,每日都读了不少。
卫暄知道她又开始看这些书籍时,心里很是宽慰。
虽然冯医正说,书里那些闹鬼吃人的故事太恐怖,不适宜怀孕的女子阅读,但卫暄不以为然。
相比之下,让她终日躺着,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更不可取。
她本来就喜欢看这些,胆子也不小,哪里就这么容易被吓着了?
日子来到初夏,这日卫暄在玄央宫批完了手头上的奏疏,对着画架上赵芷雨的画像看了很久,便在书案上铺上白宣,一口气写了几十个字。
搁笔后,他卷起这纸,去了和乐宫。
赵芷雨正倚在软榻上,看一块成精的玉璧与皇帝相恋的故事,忽听到卫暄的声音,便将小说盖上,扔到一旁。
卫暄进来看到角落上的书,轻轻笑道:“怎么见了朕就不看书了?”
赵芷雨自然是不应答的,卫暄坐过来,摊开手中的宣纸:“芷雨,给咱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原来纸上写的都是起名用的单字,以水为偏旁的字为一组,以玉为偏旁的字又为另一组。
对应了皇子和公主起名的规律。
见赵芷雨在看上面的字,卫暄指着第一组字问她:“若生了男孩,你想取哪个字?”
赵芷雨一惊,怔怔地看着他,他明白她在想什么,温柔地道:“你是孩子的阿娘,朕想依你的意思。”
她听了有些不知所措,天家子女的名字,如何能让一个宫妃做主?
但卫暄的目光温暖又坚决,她的视线不由得重新移到了纸上,在那些寓意不差的字上来回斟酌。
半歇,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字。
卫暄低头一看,便见她的指尖压在了“澈”字之下。
“澈,通也,水至清乃澈。”卫暄含着笑意,“这字取得好,朕也喜欢。”
说完,他移动了纸,让她看第二组。
“女孩呢,取哪个字好?”
赵芷雨又看了一会儿,再次伸出手指。
这次选的字是“瑺”,卫暄又赞道:“玉者,以瑺为名,无须添义。”
他收起纸张,笑着对她道:“你取的名字都好极了,朕也想不出这样好的名字。”
赵芷雨眨着眼,看起来不置可否。
黄莲在一旁听着,心里想,不管赵修仪娘娘取了什么名字,皇帝都可以将那名字夸到天上去。
卫暄不管旁人的想法,他摸着赵芷雨的肚子,凑近了轻声道:“澈儿今日可乖?有没有踢阿娘?”
肚子十分平静,对他不理不睬。
卫暄又摸了几下,在上面打了个圈,换了个叫法:“瑺儿,想不想跟父皇说话?”
这回不是自愉自乐,肚皮里头还真有了反应。
说不清是小拳头还是小脚丫,反正对着他捶了一下。
“芷雨,你感觉到了吗?”皇帝惊喜万分
小家伙就在赵芷雨的肚子里,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屋里那么多人,就只有卫暄一人在激动。
“朕唤瑺儿,孩子就应了——她肯定是个女孩!”
一时之间,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皇帝他是认真的吗?
赵芷雨的嘴角忽地一动,像是想笑,可她立即又抿起了嘴,生生将那笑意压了下去。
卫暄的心被她这将现未现的笑牵扯得厉害。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问:“芷雨,为什么不肯对朕笑一笑?”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转头就望向了窗外的景色。
云霞显艳,落英缤纷。
如梦如幻,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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