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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回那年梅雨

三年后,外敌西戎来犯,坤灵整片黔郡陷入战火硝烟当中。西戎善战,草原地形和民族血性让他们占据了绝对上风,一时间尸山血海填满了原本安宁祥和的西部边境。

皇帝容成青为以身作则整鼓将士士气,亲自带兵出征,已数月有余。

烽火骤起,容成青听见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厚重的营篷被掀起一角,一股冷气挟过来,寒光沁铁衣。他看到来人正是萧延昭,不顾那人明显反对的神情:“我和你一起留下来,不论如何,我应当和将士们共存亡。”

萧延昭也不顾他的拒绝,二话不说揽过他就要穿过营帐,说什么都要给他送上马去。

终究是晚了一步,远处不知是谁挑起营帐,几只冷箭放过来,容成青还未来得及看清飞旋的箭影,萧延昭就先一步挡在他面前,铁甲上残留的冷气透过来,下一秒滚热的血便溅了他满怀。

容成青耳边捕捉到几声箭镞扑入血肉里的闷响。

“萧将军?!”

身上一沉,容成青尽力托起萧延昭,他腹部已经被箭捅穿,表面铁甲也陷出凸痕,容成青知道这是冷而冰的坚硬箭头刺出来的形状。

萧延昭尽力想要挺起身体,他的手摸向腰间的剑。

容成青看到了他的动作,明白眼下身受重伤的萧延昭绝没有力气战斗,于是主动去夺那把剑,感到剑柄处一股对抗的力,仍强硬地将剑柄从他手中脱离开,自己握了上去。

在这之间营帐内已经进了些人,是西戎的将士,奇怪的是他们的盔甲上泛着特质的鳞光,说之前作战时没有见过的样式花纹。容成青隐约之间恍惚中识出了冷硬盔甲上的鳞纹,是西戎的一种凶兽,体型巨大,寒季冬眠,惧热,不喜人近身,其皮坚硬相韧,据说鳞片更是坚不可摧。

这么说,西戎已经研制出了特制的铠甲,果真坚硬无比,挥动长剑,击打在铠甲处只能得到一记脆响,刺不透。他只得转而攻击对面人没被鳞片掩盖的面中和膝肘关节,转瞬间剑身就已经被鲜血浸染,红光乍现。

容成青自幼学武,即便身居高位也从未荒废武功,他从小便刻苦,只是天资差些,到后来便集中精力练习剑术,数年来已然将几套剑法练习得炉火纯青。

手中的剑虽不是自己多年间用惯的“诀别”剑,却胜在精韧有余,几处剑招使过去,眼前的人就已倒了大半。

他一旁用后背尽量掩护好萧延昭,不让流箭刺伤他,一旁努力杀出包围圈,眼下只怕出了营帐也是四处受敌,但总得试试,只要能挺到上马就好说。

萧延昭的剑固然坚固锋利,可剑身太过厚重,容成青常年用的佩剑“诀别”偏生轻巧,出招迅捷灵敏,现在手中的这把虽硬度高,剑却沉,几十下剑招挥舞出去,他臂力尤恐不及。转头看向一旁倚在立梁旁的萧延昭,身体越发虚弱,挣扎着咳了血,该是肺泡也被扎穿了。

容成青翻腕使出一招丹虹夕照,剑身上挑,后撤步避开了对面的刀锋,转而就是锋芒尽现的一剑,这次直直抹到对方咽喉,鲜血随即飞溅出来,染红了旁边的幕帷。

他的手腕有些隐隐作痛,此刻没来由地想起幼时练功偶有偷懒的时候了,当时还拉上自家五弟容成忻帮自己找借口,五弟年幼,总是为自己说话,彼时那么小的孩童大抵还不懂什么人心难测,只微薄地想维系住这浅浅丝线牵在身上的血缘罢了。此刻他又想起征战西戎前五弟欲言又止的担忧神情,这几年他身子越发虚弱了,苍白又瘦弱的脸庞仿佛仍在容成青眼前摇荡。

目前国家动荡,边境不安,自己是不是不该同五弟那样剑拔弩张?即使心里知晓他也有暗自的盘算,是不是也该以大局为重,不那么在乎才好?

不对,自己怎么这样粗心……许是因想到了容成忻而乱了阵脚,侧身躲避不及,右臂便刮蹭出了一朵血花。

要专心,不能轻敌。他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剑身翻飞着,即使手腕隐隐约约传出痛意也不敢懈怠,他和萧延昭的两条命都系在自己手上了。

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他明白以自己的右腕的状况,最多能供自己再使出一套“惊鸿照影”加上“踏月霏雪”,再多恐怕经脉有损。

好不容易快用剑锋从围墙中撕开个口子,他正想捞上萧延昭杀出重围,却正巧飞来一支长枪,直冲他肚腹而来。

容成青眼疾手快,那长枪劲头正盛,只得堪堪用剑招挡下,一声清脆刀剑击鸣声,长枪偏离原有轨道向外略过,一抹银光撕裂了旁边的帷幔布帛。

容成青紧握着剑,一旁的萧延昭强自站起来,“是论珠陵,他是西戎最年轻的将领,擅用枪,我拦住他,您先走。”

容成青赶紧过去扶,有意要缓和氛围,“你站都站不稳,别逞强,要是身重数箭还能面不改色英勇奋战,那你岂不成了钢铁之躯。”他看着手里的剑,“要走一起走,这样即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遗憾。”

论珠陵…容成青依稀记得前几年听过论珠陵这个名字,没想到最近在西戎名声大噪,天赋异禀的少年武将,怎么才区区几年就变得这么厉害……这边自己腹诽着,论珠陵缓步走了进来。

容成青差点就想像刚才那人掷长枪一样将剑扔过去刺,还是忍住了,一是剑这种武器不适合,二是萧延昭这剑实在是沉,不够轻巧,只怕扔不过这么远。

因是少年,论珠陵脸上带着些青春年少特有的意气风发,除此之外,眉眼长相有些出乎容成青的意料,他原以为所谓西戎的少年武将,该是个性格粗野却又瞒不住稚气的孩子,没想到眼前这人长得倒是柔目朱唇,一副和粗野二字搭不上边的样子。只眼神始终阴翳着,使枪的力度更是大得非比寻常。

不仅长相,周身气派也隐隐有着年少豪情,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扫过来,挥枪上前,容成青忙带了萧延昭去躲,堪堪略过那生冷又沁饱了血的枪尖。

虽是个小孩,脾气倒不小。容成青暗自皱了皱眉,看来此次怕是凶多吉少,先不说帐子外还埋伏着多少人,光是眼前的论珠陵,以他和萧延昭现在的身体状态肯定都应付不了一炷香。

也得试试再说,死也要死个明白。

他飞身扬过一旁的桌子扣在对面人身上,却连着桌面一起都被论珠陵刺穿,直逼心脏。

容成青撤身躲过,见准时机,翻出一套“莲落池影”,这剑招轻盈迅疾,看似能轻松应对,实则绵里藏针,不好招架,霎时间缭绕得论珠陵节节败退,乱了步法身位。容成青要见缝插针刺入腰腹,却被他看出破绽,一旋身避开,凛冽的长枪毫不留情地踏过来,直奔喉咙。

容成青要躲,谁知这本就是论珠陵设好的陷阱等着失血过多的猎物主动跳进来,一躲,锁骨就被扎了十成十,对面人用了十足的了劲头,捅个对穿。

他疼得额头冒出虚汗,骨肉被嵌在冷醒兵器的部位里动弹不得,骨头已经碎了好几条,他感受得到。

来不及动作,论珠陵就马上将长枪抽了出来,连带着他身子晃了晃,膝关节发出断裂的声音,论珠陵下了蛮力去踢,容成青半跪在地上,几乎是彻底落败。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但已经不可能,巨大的力量压在他侧颈,那柄长枪更是挥舞着马上要刺入他的喉咙。

“我听萨满长老说,刺穿人的喉咙比直接穿透心脏更痛,我想知道是不是会这样。”论珠陵那双好看的瞳眸直视着天子的眼睛,想要从中分辨出恐惧的等级。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他能很轻易地辨别出人们死前的情绪,这也是他的爱好之一。

可惜,容成青此刻的眼中,除了决绝,一无所有。

他失望地撇了撇嘴,没看到最喜欢的求饶戏码,有点不开心,眉眼耷下来,却还是俊美无比。

容成青的嘴唇动了动,他摆了摆手,“如果你是要咒我的话就省省吧,我从出生起就被萨满指认为阿鼻地狱里的一部分了,所以你还是省省,省点力气好好去……你们汉人说的那叫什么来着?西天?嗯,我会祝福你去那里的,安静点,行了吗?”论珠陵似乎是觉得用枪杀掉这位帝王有些没意思,顺势从身上摸出一柄镶嵌了玛瑙石的小刀,把它放在容成青眼前晃了晃,“别怕,它很快。我从没用它杀过人,它是干净的,算我善待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积阴德。”嘴边还带着戏谑的笑,此刻却像地狱里最嗜血的恶魔。

“——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刀柄已经紧紧贴到了容成青的脖颈上,冰冷的刀刃的触感,马上就要见血封喉,他却面不改色地缓缓开口。

“什么?”论珠陵皱着眉,他是真的搞不懂眼前这位大梁天子了,快死了还兜什么圈子。

“我说——我还没死呢。”趁论珠陵短暂为这话失神的一瞬间,容成青神不知鬼不觉摸到对方后腰的手终于找到了其间铠甲的空隙,然后往里面塞入了自己早在论珠陵发表那一篇长篇大论时就悄悄藏在手心的砼石粉。

伴随着他的动作,灼烧感令论珠陵几乎要大喊了出来,论珠陵咬紧下唇拼命忍耐着,血腥沾染了下唇,血的味道进一步弥漫在他们二人之间,但是这次是论珠陵的血。

容成青扳回一城,勾起一抹笑容,“现在让我来给你这个小朋友上一课,砼石是产自北境昆仑的产物,是天然的矿物质,建造建筑物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绝不可直接接触皮肤,否则会引起溃烂——就像这样。”

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在方才接触到粉末时,自己的手心也被粉末灼烧得血肉模糊,掌纹全部看不清了。

“想必你也亲身感受到了直接接触它带来的危害,太傅从小就告诉我,教书育人,理应让他自己感受自己琢磨,否则是不会得出好的道理的。”容成青这幅轻松而挑衅的语气更令论珠陵怒火中烧。

“你耍我?!”他已经顾不得后腰强烈的灼烧感,手中握紧了那柄刀刃,坚定而狠绝地割向容成青的喉管,鲜血飞溅,但却不能平复他半分痛苦和感受到的屈辱。

远处亲眼所见这一切的萧延昭怒吼着,但却再也站不起身。

更让论珠陵感到不平的是,即使是死,容成青没表现出一丝惧怕,完全不是常人该有的情绪。那柄刀从他指间脱落,常年练武已经让他手上堆了厚厚的茧,尽管厌恶,他也竟反常地开始反思容成青方才的话语。

看着一地的尸体的满地狼藉,眼波流转,看不清其中情绪。

死前,容成青并没有多少恐惧。

原来这就是死,原来这不过就是死。

常言道最可怕的死也不过如此,人生的必经之路而已。

论珠陵的刀刃落下来的时候,其实他早有预料,说恨,倒不那么浓厚,说对世间的眷恋,也没有那么隽永。

尘世间的许多人和事在他的眼前闪回,从小到大,有容成殷对他时有时无的照顾;有太傅严厉又倍含温情的管教;有容成忻顶着一张小花脸和他一起种桃树;有越来越沉重的担子,越来越疏远的亲人,越来越难拼凑的情分。这一生好短,却也走了好长的距离。

在最后,他想到的竟然是萧徽的那一张脸,想到被锁在八宝玲珑匣里的丝绢伞,想到绵延不绝的那几个雨天,想象她得知那个真相的时候会不会落泪。

奇怪,他这辈子见过萧徽的次数少得可怜,拢共加在一起也不到几个时辰,他们之间总是隔着重重的纱帐,看不透彻、看不穿彼此。即使这样,潜意识里想到的竟然还是她。

若有来世,萧徽应该早早地投了胎,去过她想要的闲散日子。

若有来世,他想化身为一只鸟,不是必须囚禁在金丝笼中的羽毛,而是鲜活的鸟,扑扇着翅膀遨游在每一处地方,悄悄地观摩她幸福与否,这就很好。

宁陵的万千楼宇在雨帘中明灭,一行车队缓缓驶入城门。

车队中央那辆马车,挂着银銮铃,围了缃色的锦缎,彰显着坐在里面的人尊贵的身份——安南县主萧徽。

萧徽虽为县主,却实非皇室中人。重平元年,萧延昭攻取百越,得封岭南郡公,其唯一胞妹萧徽才得以荫封县主。

封号加身,坠在她尚且青稚的肩膀上,外界对她的风言风语更是一齐袭过来,说她不配也好,说她无权也罢;她只知这封号之下是哥哥一次次的军功,血泪垒起来的阶梯,即使是赤足踩刀锋,她也得登上去。

因此在召她入京的圣旨摆在眼前时,她心中没有犹豫,更不能退缩,身旁没有亲属,只孤身一人带了丫鬟小厮来了皇宫。

雨声渐弱了些,萧徽试探着将重重软云缎制成的帘子掀开一角,柔荑般白净的手探了出来,一旁在外候着的莲燕忙迎过来,“小姐,可是这雨下得身子有些冷了?我去给您拿厚衣裳。”

“不必。”见小丫鬟真要去取,她连忙叫住,“我只是想问,离太初宫还有多远?”

小丫鬟眉梢扬着想了想,“快了,按我们现在的车程,至多不用半时辰便可到了。”说完,莲燕像不放心似的,又问了句,“小姐当真不冷么?要不要我取了手炉来?”

萧徽听到这话展出笑颜,眉梢眼角更添几分灵动,她把帘子又往上抬了抬,露出一张素净却天然风韵的脸,水眸中还带着笑意。

“现下什么季节还用得着手炉?哥哥怎么还教你带着这些沉物件。”

被笑的丫鬟忙说道:“将军说了,虽是夏季,可毕竟也还是孟夏,小姐从小身子虚,不细心注意着些可不行……”

“入了京也要遭他的唠叨。”嘴上说着嫌弃,但心里想着哥哥的关心,升起几丝暖意。

离家越来越远,这亲情和家庭带给她的感情尚能通过随身带来的器物传递一二,也是好的。想到这里,她不禁望了望马车外的景象,伴随雨丝滴落而更加模糊又陌生起来。

距禁中太初宫倒是一步步越来越近,她此去皇宫是为质,皇室为了控制军功累累的萧延昭下旨,要他唯一的同胞妹妹入宫,好牵制住他远在万里边疆的心。

往后怕是前路未卜,危机重重……

终于到了太初宫,还没来得及抻一抻僵直的腰,马车卜一停下,就有宫里的太监来引路。进了宫,按照惯例也该前去面圣,例行公事罢了,萧徽倒不紧张。按理说皇上再怎么也不会昏头到她一进宫就朝她发难,她虽为质子,却是家里最小的晚辈,更是上将军哥哥无比宠爱的妹妹,皇上对她不说忌惮三分,留些薄面总是可以的。

莲燕在一旁给她撑着油纸伞,走进殿内还要登一段段阶梯,萧徽的心跳声仿佛和脚下的步调相融合,沉稳而又激荡。

进了紫宸殿,萧徽不得目视殿中端坐的皇上,独身不卑不亢地跪在早准备好的软垫上,反正也不过是宫中规矩不得不来罢了,随便应付几声就成。萧徽这样想着,然后心安理得地数起垫子上金丝细线的花纹。

“你们先下去,我有话同郡主说。”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殿内空旷,说出口的话语四散其中,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威严,但这也没让她安心。

她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那个声音又传来了指令。

“你可以抬头。”是萧徽的错觉吗?怎么忽觉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不能多想,她抬起了头,注视着当朝天子、这个至尊至贵之人的眼睛——

“孤……孤见你,很面熟。”

不知为何,她的心也很慌乱,更不明白皇上话中的含义,只能如数答了一句:“臣女此前,并未见过皇上。”

心中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劫后余生的感觉延后了许久才袭来,容成青听了这话再揉揉眉宇,确认这不是幻觉之后,就知道,他是重生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急切要召萧徽入宫的原因,他急需确认这件事。

她还活着,这也就意味着他真的回到了从前。

他真的有机会在一切灾厄到来之前尽力阻拦。

这是上天给他的礼物,更是机会。

和萧徽重新开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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