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四十五分。
老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昨夜的露珠还没舍得走,懒洋洋地赖在叶尖儿上,太阳光一照,眨巴眨巴地闪着细碎的金光,晃人眼。
空气里混着味儿——新课本那股油墨味儿还没散干净,又掺着讲台角落里落下的粉笔灰的气息,再仔细闻闻,空气里还有那么一丝丝,不知道谁偷偷带来的肉包子馅的香气,油腻腻、暖烘烘地混在一块儿。
初二(3)班教室里,“哗啦啦”的书页翻动声压着嗓子眼儿的嘀咕声,嗡嗡嗡的,像一群早起的蜂儿。
值日生的板擦在黑板上使劲儿划拉着,发出单调而执拗的“嚓…嚓…”声。周一早晨惯常的兵荒马乱,塞满了这间不大的教室。
门口的光线,忽然被一道小小的身影截断了。
萱萱背着那个洗得泛了白、有点起毛边的蓝色书包,微微气喘,额头和鬓角那儿黏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子,脸颊红扑扑的,是紧赶慢跑过的痕迹。
她一只脚刚想抬起,小心翼翼地要迈过那道刷着浅绿色油漆、掉了点皮儿的木门槛——
“站住。”
声音不高不低,没什么特别的起伏,偏偏就有一种石头砸进水里的沉,溅起一圈无形的涟漪,一下子就把教室里那点嗡嗡声给按了下去。
萱萱的脚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她茫然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讲台边上,班主任李老师正低头理着一沓刚收上来的作业本,厚厚的本子在她手里哗啦啦地响。她头也不抬。
萱萱张了张嘴,那声“老师”卡在喉咙里,没吐出来。
李老师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子,伸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细细的银边眼镜。
镜片后头的眼神,像把刚磨过的刀子,直挺挺地就划了过来:“萱萱,”她的声音没提高半分,却字字清晰地落在萱萱耳朵里,“墙上的钟,自己看看。
学校定的点儿,是几点?”
萱萱心里猛地一沉,脖子有点僵地扭过去。
教室后墙那块圆脸盘子似的挂钟,分针清清楚楚地指着——“8”字刚过,就那么一点点。
七点四十一分?四十二?反正是铁板钉钉地越过了学校那条死杠杠:七点四十。
“老师,我……”
萱萱的声音又轻又细,还有点发颤,像风中快断的蛛丝。
“用不着说,”
李老师干脆利落地打断,那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可偏偏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这事儿没商量”的劲儿,“规矩就是规矩。
一秒钟过了七点四十,那也叫迟到。
外面去,站那儿想清楚,‘守时’这俩字儿有多重要。
第一节下课铃响前,别进来。”
萱萱的脸唰一下,从刚才跑出来的红晕褪成一片纸样的惨白。
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她像是被抽掉了力气,默默地朝后退了一小步,整个人瞬间就从门口那块明亮的光斑里,退到了走廊微冷的阴影里头。
肩膀微微地垮了下去,书包带子勒在肩上,有点硌得慌。那扇熟悉的、印着斑驳浅绿的小木门,在她面前“咔哒”一声,被李老师从里面轻轻地、但不容置疑地带上了,只留下一条窄得透不进光的缝。
走廊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似的。
只有远处水房那边,不知哪个龙头没关紧,“嘀嗒…嘀嗒…”的水声,像坏了节奏的钟摆。
萱萱背靠着冰凉的、刷着米黄色涂料的水泥墙,那股凉气好像顺着脊椎缝儿往骨头里钻。心里更沉,堵得严严实实,像塞了一团浸透了水的脏棉花。
又委屈,又难堪,还有种说不出的孤立无援,一层层地淹上来。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只盯着自己那双洗得泛白、鞋尖儿上还带着干涸泥点子的帆布鞋。
鼻子酸得厉害,眼眶也跟着发烫,她死命咬着下嘴唇,想把那股要冲出来的湿意憋回去。
就在这时——
一阵杂沓又透着股没心没肺似的脚步声,“踢嗒踢嗒”地由远及近,踢破了走廊死水般的寂静。
“萱萱?”
一个清清脆脆、带着点惊讶和不解的声音,像颗小石子儿突然砸了过来。
萱萱像被烫了一下,猛地抬起脸。
是圣雪。
她身后跟着她的那五个“跟班”——其实是从光屁股就在一个大院里滚大、铁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发小儿。
学校里大家都管他们叫“六兄妹”,像一块钢浇铁铸的小钢板。
圣雪今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发根被汗濡湿了几缕,调皮地贴在光滑饱满的额头上,鼻尖儿也闪着细汗珠儿,显然也是一路奔过来的。
她身后,瘦高个儿的阿杰像根竹竿似的杵着;肉乎乎、天生带笑模样的闵宇;眉眼安静、透着股文气儿的贤宇;还有那对儿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连眼神都透着一股蔫坏默契的俊宇和贤佑——六双眼睛齐齐地探照灯一样打在萱萱身上。
“咋站外头了?里头……有事儿?”
圣雪凑近了点,歪着脑袋看她,又疑疑惑惑地瞟了一眼关得严丝合缝的教室门,那门缝里透不出丁点光亮,“老师在讲台上发脾气呢?”
她还以为教室里老师正在训人。
萱萱吸了吸鼻子,声音又闷又软,带着点哭过之后那种瓮声瓮气的沙哑:“没……李老师……说我迟到了,罚站……让我,第一节下课铃响前……不能进去……”
“哈?!”
圣雪那双原本明亮得像星星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里头塞满了毫不掺假的惊愕和不爽,“迟到?!就为这点屁事?!”
她猛地扭头去看身后那几位,目光像扫过一张张活地图,寻求响应。
果然,闵宇嘴巴张成了“O”形,阿杰眉头拧成了疙瘩,连一贯安静的晓雯都露出了明显的不解,双胞胎互相对了个“没搞错吧?”的眼神。
“你到底……迟了多久?”
闵宇忍不住,瓮声瓮气地插话问。
“就……就一两分钟吧……大概。”
萱萱的声音几乎低到了尘埃里,手指头无意识地用力绞着书包带子,勒得指节都有点发白。
“一!两!分!钟!”
圣雪的音调像失控的水银柱,“噌”地一下拔了上去,眉头紧紧地皱着,拧成两只正要扑上去干架的毛毛虫,“这也忒……太……”
后面的粗话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但那股“这简直不能忍”的义愤填膺,像火苗一样在她眼底噼里啪啦地烧。她脑子里轰地闪回昨天——下午放学后,萱萱明明跟着她一块回的家!
她家住城西那片新盖的鸽子笼小区,离学校十万八千里远,坐那趟塞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少说也得半小时起步,这还得是老天爷赏脸、路上不堵车!
昨晚萱萱爸妈临时有事去外地,塞她家住了一宿。
早上两人简直恨不能脚底踩了风火轮,公交车上挤得她感觉自己快成了馅饼……就这,千赶万赶,还是差了那么一哆嗦!
圣雪越想心头那团火就烧得越旺。她可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知道护犊子的。迟到不对,这个道理她嚼得烂熟。
可……就为了这一两分钟?还是摆明了情有可原的一两分钟?直接把人轰出来罚站,冷冰冰地关在门外?这算哪门子的理儿?!
一股子气直冲天灵盖,冲得她脑袋瓜子嗡嗡直响。
她没再费口舌问萱萱,甚至没跟后面那几个“活地图”们交换一个眼神。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仿佛要把整条走廊的空气都吸进胸腔——然后!
那只手伸出去,没半分犹豫,“吱呀——”一声,干脆利落地推开了那扇虚虚掩着、只留下一线幽暗缝隙的木门!那声音,锐利得像是用指甲划破了平静的水面。
教室里那点稀稀拉拉的读书声像被按了暂停键,戛然而止。刚刚被书本、笔盒遮挡的几十张脸孔,“刷”地一下,几十双眼睛像聚光灯齐刷刷聚焦到了门口。
讲台上,李老师捏着课本的手指一顿,眉头也跟着蹙起,带着被打断的不悦抬起头。
圣雪就站在那骤然洞开的门口,教室里所有的目光和李老师的审视,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脸上。她个子其实还够不到门框顶,但此刻,后背挺得笔直,像根宁折不弯的钢条。
她的声音清亮、脆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儿,还有一点点因为情绪上涌而绷得略显尖利的调子,利剑一样直直插进教室里那片死寂的空气里:
“李老师!”
李老师扶了扶眼镜,目光像冰锥子:“圣雪?你们也迟到了?出去站着。”
命令砸下来,带着不容置疑。
圣雪却像没听见那冰锥子落在身上的声音。她甚至往前蹭了那么一小步,目光一点儿不躲闪,像两颗燃烧的小火炭,牢牢盯住讲台上的身影:“老师!我就问一句,为啥不让她进来?”
她朝着门外阴影里的萱萱一指,“就为了那一两分钟的迟到?”
李老师显然被这迎面一拳打得有点懵,愣了一下下,随即脸色“唰”地沉了下去,像蒙上了一层寒霜:“圣雪!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迟到就是没规矩!站外边清醒清醒,这有什么不对?”声音里压着火气。
“不对?”
圣雪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股子拗到了骨子里的认真劲儿,像要把每个字都刻出来摆清楚,“要是迟到一两分钟就得吃闭门羹罚站,那好啊,老师!”
她身体一侧,手臂猛地往后一甩,准确地指向门外那还带着“风尘仆仆”印记的五张脸,“我们刚才也迟到了,比萱萱到得还晚些!是不是,我们几个,也排排站,一起罚?”
整个教室像被丢了个无形的炸弹,瞬间鸦雀无声,连那喘气儿的声儿都轻得几乎没了。
同学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脸上全是震惊到麻木的表情:乖乖隆地咚!圣雪这胆子……是铁打的不怕锤?敢这么硬刚“阎王李”?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哇!
李老师的脸由沉转黑,镜片后的目光尖锐得像针尖儿,带着冰碴子:“圣雪!你这是在挑战老师的威信!你们迟到,一样罚!现在!立刻!都给我出去站好!”
“出去就出去!谁怕谁!”
圣雪脖子一梗,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不仅没退,反而“噔”地一步彻底退出门框,重新站到了萱萱旁边,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萱萱大半。
然后,她侧过脸,对着门里那片沉默的战场,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却更加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像鼓点一样敲在教室的每个角落:
“老师!您知道萱萱为啥迟到吗?!昨晚她睡我家!”
稍顿,目光灼灼,“我家在哪儿您心里清楚吧?城西尽头!早上那趟能挤成相片的公车有多磨蹭,您问问公交车队都清楚!我俩就差没踩着哪吒的风火轮了!就为这一两分钟,您就把她一个人甩外边风干着?这算哪门子公平?!”她胸膛起伏着,声音最后像点燃了火药桶。
“行!要这么算错,那行!我们六兄妹——陪着!我们七个,挨一块儿罚站!”
话音还没落稳当——
人高马大的俊宇,已经一步上前,像座沉默的小山,稳稳地立在了萱萱的另一侧,护得严严实实。闵宇,贤宇,贤佑,俊逸,眼神交错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退缩。他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兵士,一个挨一个,默契地在萱萱和圣雪两边排开,七颗年轻的脑袋扬起,肩膀抵着肩膀,后背紧贴在微凉粗粝的墙壁上,站得笔管条直!没人吭一声,没人抱怨一句,但那沉默的姿态,那肩并着肩排成一排的脊梁,像筑起了一道无声的堤坝,无声无息地卷起比刚才那清亮质问更有力的惊涛骇浪。
教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像冬天的河水冻得结结实实,沉重得无法流动。李老师站在讲台上,感觉喉头发干,目光像被黏在了门口那排倔强的、几乎凝固的身影上。脸上的怒气像遭遇了地震的旧墙,“咔吧”一下裂开了细细的纹路。她嘴巴张开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似乎想呵斥什么,或者解释点什么,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她的眼神从那排倔强挺立的小人身上一一扫过:圣雪那张因激动而涨得通红、却写满“理在我手”的脸庞;萱萱低垂着头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像受伤小兽一样绷紧的侧影;阿杰那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的梗脖姿态;闵宇那圆脸上少有的、抿着嘴的严肃;
晓雯微微低头、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衣角的紧张;大林小林互相用眼角余光交换着“同进退”的坚定……都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学生脸孔。
蓦地,一个名字像电流一样蹿进她的脑海深处!圣雪……圣雪的爸爸!那个在本地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企业家,是学校新建那个气派图书馆后头写着大红字儿的“主要捐赠人”!校长见了都客气得不得了的那位!更要命的是……圣雪那个妈!那位姓伊的女士!学校家长委员会真正说一不二的狠角色!作风雷厉风行得像阵小台风,眼神犀利得能透过人心,对孩子的事儿上心到极致,最讲究“公平公正”!上回有个老师作业批改评语写马虎了点,被她揪住,从科任老师一路追查到教务主任,最后硬是逼着开了个专题检讨会才算完……自己今年这“优秀班主任”眼看要到手的花骨朵……会不会就因为今天这茬子事儿,被她一个电话告到校长那儿去,然后干脆利落地“咔嚓”一声被掐掉?
李老师只觉得后脊梁骨“嗖”地蹿上一股寒意,细密的冷汗瞬间就在薄薄的衬衫底下渗了出来。那股无形的压力,沉得让她呼吸都有点发紧。僵在这儿?这群熊孩子显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站一节课?就那倔样儿,他们巴不得站到天荒地老!可自己呢……真能扛得住这事闹大后的余波震荡吗?万一……万一那位伊列女士真较起真来?后果简直不敢细想……这“铁面”的名号,怕是要砸自己脚面上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蹭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慢得让人心慌意乱。
教室里一片死寂,静得能听见自己耳朵里血液奔流的声响。所有目光都胶着在李老师和门外那条“人墙”之间,无声地进行着一场意志的拉锯战。
终于。
一声极轻微、极力掩饰却依然带着一丝僵硬走调的呼吸声响起——李老师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地把它吐出来。脸上那层坚冰般的怒气,“哗啦”一下崩塌退去,换上了一副竭力想显得镇定如常、却明显不够平整的表情。她拖着步子走到教室门口,声音放低了,几乎是压着嗓子眼儿说出来的,那里面甚至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于翻篇的急促:
“好了……好了……都杵那儿能长个子啊?进来吧进来吧。”那语气,像是在驱赶不听话的鸡鸭。
门口那七个小人儿面面相觑,眼神里飞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就……这么算了?
李老师猛地清了清喉咙,嗓门重新拔高到平时的调门,但语速快得像是机关枪,完全不容打断:
“还要我一个个请不成?!上课铃眼瞅就要扯着脖子叫唤了!麻溜儿的滚进来坐好!”她用提高的声音压着刚才那一刻的退让,目光环视教室一周,像是在找回某种掌控感,“下不为例!以后一个个都给我把时间掐准喽!听见没有?!现在!立刻!回位置!”
圣雪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没吭声,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老师,只是手指一勾,轻轻捏了一下萱萱还有些发凉的手腕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吐出一个字:“走。”说完,第一个挺直了背脊,昂着头走进了教室。阿杰他们几个互使了个“成了”的眼色,互相推搡着肩膀,嘻嘻哈哈地、带着点“打了胜仗”的小得意,也鱼贯而入,各自奔向自己的座位。
萱萱还有点懵,被圣雪那一点点力量牵引着,脚步虚飘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一坐下,屁股还没坐稳,邻桌女孩就偷偷塞过来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萱萱悄悄展开,上面用彩笔画了个咧嘴笑得没心没肺的太阳娃娃,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咱不哭!鼻根子那儿猛地又是一阵酸涩汹涌,她赶紧把头埋得低低的,像要把那颗心藏的更深。
讲台上,李老师已经重新打开了课本,手指用力捏着书页,指节有些发白。“好了,都坐好!”她的声音强行恢复到平时那种平滑的调子,但仔细听,尾音里还残留着一丝不明显的颤,“翻开书,第15页,昨儿讲到哪儿了?”
“哗啦啦”、“吱嘎嘎”——翻书声、拉动板凳的摩擦声、轻微的咳嗽声……重新汇合流响。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剑拔弩张,就像被黑板擦“嚓嚓”两声抹掉的粉笔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发生过。
萱萱偷偷抬眼,目光穿过几排座位,望向斜前方那个被阳光染了圈金边的马尾辫。圣雪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微微偏了下头,朝她的方向飞快地眨了下右眼。在那张恢复了俏丽的脸蛋上,一丝小小的、只有萱萱能懂的狡黠和得意,像小狐狸偷到了葡萄,飞快地在她嘴角边溜达了一圈。
萱萱迅速低下头,掩饰住唇边忍不住想翘起的弧度,手指却无意识地拂过摊开的书页边缘。课本上的字迹仿佛也染上了窗外金色的晨光。
走廊外,老槐树的叶子在清晨的风里轻轻摇曳摩擦,沙沙低语,阳光把它们细细的影子,像闪亮的碎金子一样铺满了刚才站过的那片冰冷角落。
闷在胸口的那团湿哒哒的棉花球,不知何时,已经被这股暖风悄悄地吹散、烘干了。
她微微吸了口气,悄悄地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这场由一个迟到指针引发的涟漪,最终被七颗心紧靠在一起燃起的小小火苗烧融瓦解。
它无声无息地消弭在老师转瞬间的权衡里,湮灭在重新响起的整齐划一的朗读声中。
只有那七个还在胸腔里悄悄“扑通扑通”跳得有点快的小鼓点,在无声地提醒着,刚才那一刻,他们是怎样以少年人特有的、可能稚嫩却足够炽热的姿态,并肩站在了那道窄窄的走廊阴影之下,为自己认定的那个小小的“公平”投下了掷地有声的、不容分说的一票。
那一片刻的同盟,在晨光里留下了短暂却清晰无比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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