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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负责

今夜的彩云间并不算忙碌,兰娘只抚了两曲便得了闲,走下台至案几前正欲休息,尚未坐稳便被一双不知名的手一把揽过,整个人跌入一个馨香的怀中。

心头不悦的女子正欲开口斥骂,待抬眼看清上方来人后,却又瞬间敛了怒色。

兰娘语气惊讶:“谢郎?怎么是你?”

谢毓斜坐在案几前,手臂环住兰娘的腰,双颊带着可疑的红晕,问:“我怎么了?兰娘看到是我,似乎很惊讶?”

“怎么会呢?”女子转嗔为笑,“只是谢郎有段时日未来了,忽然从背后出现,兰娘有些惊喜……”

“那就是被我吓着了。”谢毓将美人置于案上,抓住她的手,“都是我的错。说吧,兰娘想要怎么罚我?”

“谢郎就别说笑了。”

“那我不说笑了。”谢毓蓦地凑近,神色认真,“兰娘,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何事?”

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谢毓却卖起了关子:“你先说答不答应?”

兰娘见她神秘兮兮的模样,温柔笑道:“谢郎有事相求,兰娘自是无有不应诶——”

女子未说完的话淹没在惊呼声内,谢毓那厮趁兰娘一个不注意便扑了上来,将她压倒在了案上。

紧接着,二话不说猛地往兰娘左脸亲了一口,亲后还飞速弹回身,怪道:“不对不对。”

说罢又迅速捧着她的右脸用力亲了一口,柔软的唇瓣在美人的脸上起起落落,风流郎君又一次面色疑惑:“还是不对啊……”

谢毓还在那喃喃自语,却没注意到自己方才的行为已是惹得怀中女子花容失色,满目讶异。

就当谢毓即将把嘴对准了兰娘的唇进行第三轮试验时,兰娘一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道:“谢郎这是做什么?!”

谢毓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上手将她扶正在面前,问:“兰娘,方才我亲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整理好衣裙的兰娘坐在谢毓对面,抬眼望她,谢毓的眼神无比认真,仿佛在请教什么高深莫测的学问,可她方才的所作所为根本与这话扯不上干系。

“奇怪的感觉。”兰娘如实回答。

“奇怪的感觉?”

“对呀,我奇怪谢郎为何要亲我,毕竟谢郎从前可从来没有对兰娘这样过。”

谢毓抬手刮了刮鼻子,低笑两声掩饰不自然,笑过后又不死心地追问:“除此之外呢?除了奇怪便没有别的什么感觉了吗?”

“别的什么感觉?”兰娘凝眉望进她眼中,“比如……”

“就……”谢毓松开手,微微侧过脸,手指在腕间打转,“比如心跳加快、脸上发热、头脑发昏什么的?总之就是整个人都不对劲!”

“谢郎这是被人亲了?”兰娘冷不丁开口。

“什什什、什么?”谢毓疯狂眨眼,脸色以不正常的速度迅速蔓延开一片红晕。

“我说——”兰娘一字一顿道,“谢郎可是被人亲了?”

“没、没有啊!”谢毓大声否认,眼前却闪过一张虚弱的脸和苍白的唇。

像是为了逃避这份心虚,她又大声问道:“你、你怎么会这么问?”

兰娘掩唇:“因为谢郎现在这般模样,就像是被登徒子轻薄了的良家少女,心慌意乱得紧呢。”

谢毓侧过身,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声道:“我哪有……”

“当真没有?”

“真的!”谢毓心虚别开脸。

脑中回想当时画面,那般情形应当算不上被轻薄吧?

若真要计较起来,倒更像是她这个不请自来的登徒子趁人之危轻薄了薛居令一般……她的确算不上被轻薄。

不过,心慌意乱倒是真的。

否则她也不会急急从薛府逃走,跑来彩云间对着兰娘一顿亲个不停。

可是现如今,她亲也亲过了,心中疑虑已被打消,这份实实在在的差异却叫她比方才愈加心慌意乱。

为什么亲兰娘时她心中没有任何波澜,亲薛居令时却……

“啊——”谢毓趴倒在桌上,“我这是怎么了? !”

“我也想知道谢郎究竟是怎么了。”兰娘缓缓坐下,凑近一脸郁闷的谢毓,“既到了彩云间就不要闷闷不乐了,谢郎有什么烦恼大可以说给兰娘听,说不定兰娘能替谢郎稍解忧愁呢?”

谢毓维持着趴在桌面的姿势,呆滞的望向前方,鼻尖传来女子熏衣的兰香,谢毓沉思了一会,仰起头:“我……”

“嗯?”兰娘满眼欣慰的看着她。

“我不小心亲了……一位姑娘。”谢毓蓦地坐起来,“兰娘,我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继续说。”兰娘为自己斟了杯茶,十分闲适地坐至谢毓身旁。

“我碰到——那位姑娘的时候,不自觉心跳加快、通体发热、脑中一片空白……总之就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兰娘你可知道这是何缘故?”

“这……”兰娘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团扇,半挡住脸笑道,“谢郎当真不知道这是何缘故吗?”

“兰娘这是何意?”

兰娘轻叹一口气,抬手取下一支花钗在手中把玩,“虽说兰娘心中已有准备,谢郎总有一日会寻到自己的心上人,可真到了这一天,兰娘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心上人……”谢毓怔住,回味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脑中适时闪过自己这些年看过的话本子,不说千数,少说也有数百,便如兰娘所说,其间的男女主角相会时,不正是心跳加快、浑身发热、脑中一片空白吗?

可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喜欢薛居令?

而一旁的兰娘就像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接着道:“照谢郎方才所说,那些反应不正是喜欢人家的表现吗?”

举到嘴边的杯盏凝滞在空中,随所持之人一道僵住。

“哈。”

谢毓轻笑一声,满不在乎的摆了摆首:“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

谢毓在意识到这是个不便言语的对象后及时噤声,将方才没喝进去的茶水送入口中。

“总之就是不可能。”

放下茶盏,谢毓想:且不说她如何如何,至少在薛居令看来,她可是个男人。若是被薛居令知晓自己在不清醒的时候被好兄弟给“轻薄”了,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子,不过届时他若非要追究起来,兰娘说的话倒是可以当作个不错的借口用来搪塞。

兰娘看出她犹疑,道:“谢郎这是不相信我的论断?再怎么说,兰娘也是混迹风月场的行家里手,不可能连男女之间这点小心思都看不明白的,谢郎就不必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了。”

谢毓没说话。

“这样,衷肠难诉憋在心中定然苦闷,谢郎不如偷偷告诉我你的心上人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兰娘会替谢郎保密的。”

谢毓恍惚间觉得这番追问话术十分熟悉,但当下情形并不适合花时间深究,于是做完试验的谢毓不顾兰娘挽留又一次逃似的离开了彩云间。

天色已尽染深墨,谢毓走在回府路上,不由得感慨今日辗转的地方实在有些多。

*

谢府主院中,唐若方服下邱茯苓亲手为她熬制的药汤,见谢仲承进屋,非常自然的翻了个白眼对唐若道:“姐姐,既然他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唐若并未过问她对谢仲承的态度,温和答道:“去吧。”

满身清浅药香的女人端着食盘离开,谢仲承擦过她肩头时又遭了一记白眼,他眨了眨眼,向唐若问道:“这次我可没看错,她刚才是在翻我白眼对吧?”

唐若避开他的视线,避重就轻:“你又不是不知,茯苓一向不喜欢你。”

“我真是不明白了,都这么多年了,毓儿都这么大了,她怎么还这般讨厌我。”

“你还有脸说。”唐若语气不善,“谢仲承我问你,你为何一点儿也不担心毓儿?”

谢仲承知道她指的是谢毓失踪时他为何不急着寻谢毓的踪迹,解释道:“毓儿的武艺是我教的,她的本领我心中有数,哪这么容易就叫人欺负去了。”

“武艺?你不常说她那三脚猫功夫,整日偷懒学不会你谢家枪法,怎么今日又说心中有数了?”唐若斜睨他,“我看你分明就是不疼毓儿。”

“夫人这话说的,毓儿也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可能不疼她?”

“人家褚大哥就处处疼惜女儿,不照样习得一身好武艺,哪有你这样整日数落驱策女儿的。”

“嘘——”男人慌张噤声,走近唐若,“夫人快小声些。”

“你急什么?我早就问过了,今日公爹去校场了,并不在家中。”

谢仲承这才得缓下气,长抚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不过——”

谢仲承面露困惑,“爹近日怎么老是往那头跑?一大把年纪了也不肯歇歇。”

“你别在这打岔,咱们说的是毓儿的事,你这当爹的怎么回事。”

“毓儿……哎,这不是当儿子养没办法吗?”谢仲承谄媚,继而又故意变脸,“怎么?夫人这意思莫不是后悔当初没有跟褚相济那家伙而是跟了我不成?”

唐若将头转向一侧,似乎懒得理会他这些话。

“夫人别这样呀,为夫会伤心的。”

“那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这心眼怎么比针眼还小。再说了当年本也是褚大哥先同我相识,若非你后来横插一脚……哼,毓儿是我头一胎孩子,生在你们谢家真是受了诸多苦楚。”

唐若说着又见泣意,谢仲承当即便拢上前认错:“是是是,都是我谢某人的不是,夫人要打要骂都朝着我来,可别气坏自己身子。”

不过还没搂上,门外便闯进来一个小丫鬟,打断了二人:“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唐若一把推开不值钱的谢仲承,对侍女道:“叫她过来。”

谢仲承被推开也不敢吱声,唐若没说让他走,他便留在了一旁。

谢毓很快便到了主院,迈进房门只看了角落里的谢仲承一眼便凑到了唐若跟前,轻声问:“娘,您找我?”

唐若倒是对姓谢的都一视同仁,没好气道:“你娘还在病中呢,我不找你你便不知道来找我了?”

“哪有?”谢毓瞟向一旁的大鹌鹑,换上一副讨好神色,“我本就准备来看您呢,只不过被您的人先一步了而已。”

“少油嘴滑舌,你这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什么心思还能瞒得住我?”唐若微动瞳仁示意她和她爹站到一块去,“今日把你叫来是有事要问,你爹也在这,你们俩给我想清楚了,自己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夫人何出此言?”

“娘为何会这么问?”

“那日衙门打捞上来的尸体,是有人刻意伪装成毓儿的模样。”唐若转向谢毓,“那人肩头的胎记,与你的一模一样。”

谢毓闻言心中凛然,回想昨日回府情形。难怪三妹昨日说娘一口咬定那尸体就是她,还不顾那是具女尸也执意指认。若是她再不回来,恐怕真要如三妹所说,谢家真要挂上白幡了。

可父女俩思虑了一番,结论都是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况且此人动手这般阴狠,不仅杀人性命,还划花死者面容,动机实在不善。

谢毓并不知晓细节,追问道:“娘可有确认那胎记是否能被擦除?”

“试过了,的确是生在皮肉间的,否则我也不会当场昏厥过去。”

“除了谢家可还有其他人前去认尸?”

“应当没有。唉……那孩子现今应当还停放在官衙。”

“那就奇怪了……”谢毓拧眉,“一样的胎记,偏偏又在我失踪的时候……该不会——”

该不会这人是因为和她一样的胎记才死于非命的吧?

谢毓一瞬毛骨悚然起来,若是如此,这人岂非因她而丧命。

可是谁要对付她?又是为何要对付她?

谢毓回想以往,自己行事不守规矩,的确得罪过不少人,可那些都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哪一件又犯得上对方扯出人命来报复?再说了,若是冲着她来,为何不直接对她动手而要去伤害一个无辜之人?

除非……这个人并非冲她而来,而是冲着谢家……

就在思绪陷入缠结一筹莫展之际,谢毓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个人,一张接近面瘫的脸。

金玉庄的金老板。

自己最近得罪过的好像也就是他一个了。

想到一个对象,谢毓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是他做的?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恐吓她、恐吓谢家?可她当时分明是同薛居令一起的,为什么不弄一具伪装薛居令的尸体恐吓薛家?

想到薛家,她便不自觉联想起薛镇。谢毓暗自摆了摆头,这位可招惹不起,不过继而又不忿起来:难不成就欺负她爹是个老实人吗!太过分了!

谢仲承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分析自己的猜想,唐若坐在榻上静默着没有言语。

谢毓望向唐若,却猝然对上一道凝聚的目光。母亲竟然一直盯着她。

“该不会什么?”唐若问。

谢毓垂眸,下意识躲过这份审视,心中犹豫要不要将这人说出来,可一旦提及金老板必定会将前几日赌坊的事给扯出来,届时她有所隐瞒的事也会一并抖落出来。

可事关一条人命,谢毓实在没法昧着良心隐瞒,虽说不一定与此事有关,可但凡有线索,也不该让这人死的不明不白。

但事情扯上宋岚亭又变得十分麻烦,谢毓有心和盘托出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又掐头去尾,只从和薛居令去金玉庄说起。

“暗场?现今上京城内竟然还有暗场?”谢仲承眉心蹙起,看向谢毓,“此事复杂,你莫要再牵扯进去了。”

“为什么?此事不仅我知道,薛居令也知晓,他还说过回去后会向薛侍郎上禀……”

说到这谢毓顿住,回想起今日所见,薛居令方一回府便生了急病,与薛镇又是针尖对麦芒,也不知道薛居令现今有没有向他父亲提起此事。

“若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不过你们这些孩子还是就此打住,无论是你还是令儿都莫要再参与进去,那什么金玉庄更是不可再靠近,记住了吗?”

谢毓也意识到此事可能并不简单,答应道:“我记住了,不过爹,您可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楚啊,那位姑娘可不能就这样白死了。”

“这是自然。”谢仲承仍旧望着谢毓,不过眼中似乎比方才多了一丝欣慰,他又转而看了唐若一眼,严肃道:“此事紧要,我这就去书房写一封函文上呈陛下,夫人。”

“你去吧。”

谢毓也看向唐若,这才反应过来,自方才开始阿娘便一直没有说过话。

她这一转过头才发现,阿娘仍旧如方才一样盯着她,似乎连角度都没有变过。唯一不同的是,现下阿娘的眼中似乎多出些什么,像是……难过……

“娘,您怎么了……”

听到谢毓的问话,唐若的眼眶渐泛微红,她低低道:“毓儿,你对娘说谎了……”

谢家四姐妹无一例外都完美继承了谢仲承一见唐若泛泪便心急的特点,此刻的谢毓非但怀此异能,还肩负谎言被拆穿的愧心,她歉疚凑近,声音低似蚊吟:“娘,我不是有意……”

唐若抬手打断她,垂睫黯然神伤,“娘并不是要指责你,娘只是觉得很伤心,这些事不是小事,都事关你的安危,你为什么不愿意同娘说呢?”

“你是如此,歆儿也是如此,在宫中无论好坏也从不主动与娘说。为何你们越长大跟娘的话却越少,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唐若抬眼望入她瞳中,水色粼粼,“……是觉得娘帮不了你们吗……还是觉得娘知道以后总是会啰嗦,所以索性就不说了?”

“不是这样的。”

少女神色坚定:“娘,不是这样的。”

谢毓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轻声解释:“不是我们不愿意说,更不是嫌娘啰嗦,而是我们觉得娘每日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打理府里上上下下,照顾两个妹妹,娘已经很操劳了,我只是不想让娘总是替我操心。”

谢毓归来时天色便已尽迟暮,此刻屋外的天地已成了浑然一体的黑,房中的早早点起的烛火静静燃烧,澄黄的火光布满整间卧房,将床前两道纤弱的身影投在墙上,相互交叠。

唐若听完谢毓的话,低低垂泪,几瞬过后悄声低语:“可娘就乐意为你们操心啊……”

谢毓瞳孔振动,身子也向前倾动,墙上原本错开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别人的事娘自不会管,可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替你们操心呢?”

一滴泪无声从衾间滑落,洇入织锦,暗自神伤完的唐若抬起头来,脸上并不见泪痕,她伸手轻握住谢毓的手,道:“毓儿,答应娘,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要再瞒着娘了,好吗?”

散漫的烛光在黝黑眼瞳中闪动,谢毓转动手腕回握住唐若的手,深深点头:“好,毓儿知道了。”

唐若脸上重新浮现笑意,柔暖的光影在她的眼角眉间绽开,望着女儿的唐若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毓儿,明日你得跟你爹进宫一趟。”

“又进宫?”谢毓疑惑,距离上次进宫似乎没过多久。

“明日是陛下寿辰。”

“原来如此。”谢毓点头,“娘,那您好生休息,我就先回院里了,明日再来看您。”

“去吧去吧。”

谢毓走至一半又回过身来:“对了娘,我出去这几日都没喝药,用不用问问邱先生是否要加大剂量补回来?”

“不必了。”唐若摆手,“她上次已同我说此事,往后你不必再像以往一般每日喝药了,半月一次药、时常把脉即可。”

“当真?”谢毓语气激动。

唐若看着她兴奋的模样,不免心疼溢满,她轻轻嗯了一声,道:“喝了这么些年的药,辛苦毓儿了。”

“娘……”谢毓眉峰微蹙成烟凝之态,忍不住重新踱步到床前抱住唐若,纤细的手臂环住娘亲的身躯,感觉到最熟悉的体温,胸间充盈着洋洋暖意。

今夜的谢毓感觉整个人分外清爽,虽说心中压着事儿,但今夜很快便睡去。

正睡得昏昏沉沉,耳边忽而传来一阵低浅的呼唤。

“阿毓……阿毓?”

谢毓缓缓睁眼,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逐渐在瞳孔之间变得清晰。

“……薛六?”谢毓神思还有些恍惚,愣愣盯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少年,“你怎么会在这儿?”

“怎么?只许你跑来我房中,便不许我来找你了吗?”

说这话时的薛居令表情有些娇嗔,是在他脸上十分难见的神色,“而且——”

“你为何这般叫我?这样的……生疏……”

“那我该怎么叫你?”谢毓懒懒坐起身,“况且这还算生疏?放眼整个上京,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人知晓你在族中排行第六啊?”

薛居令无辜望着她,面色还带着委屈:“可我们分明说好了,你要唤我阿令的……”

“你这都还记得!”谢毓猛地清醒过来,小心翼翼追问,“你……可还记得什么其他事?”

“其他什么?”薛居令迷茫看她,似乎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谢毓暗自舒口气,挪动被角准备下床穿戴,被衾还未完全掀开听得头顶上方传来少年声音:

“我想起来了。”

谢毓全身一僵,正欲抬头整个人被一股迅疾的力扑倒,背脊一顿,整个人又重重倒在了床榻之上。

等等——这场景为何如此熟悉!

谢毓来不及揉脑袋,抬眼便对上一双烁烁有神的桃花眼,此刻因裹着笑而微微收缩,投映出十分强烈的侵略性。

薛居令的气息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偏这时他还火上浇油的开口:

“是这件事吗?”

谢毓脑中混沌,呃呃说不出话。

她哪敢接嘴,这番场景简直是昨日她在薛居令房中的一比一复刻,只不过二人的位置颠倒了过来,换成了薛居令在上。

昨日她在上,被薛居令狠狠一拉,整个人猛地跌向床榻,且刹不住脚整具身子都贴了上去。

最要命的是,她……的嘴……不小心贴上了薛居令的嘴……

虽说只是一触即分,可还是将她吓得心乱如麻,险些丢了三魂七魄,连忙将薛居令卷在被衾里逃出了薛府。

如今这场景居然又重现了,而且,为什么昨日她是被薛居令拉倒的,今日又是被薛居令扑倒的?她谢毓有这么易倒吗!

“阿毓在想什么?”薛居令笑看她。

“我在想,你方才的柔弱模样都是装来骗我的?”

“怎么会?”薛居令身子伏得更低了,“我是真的委屈……”

“难道……阿毓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负责?”谢毓呛住,“我也是初、第一次!咱们俩损失一样,为什么我要对你负责?”

桃花眼流转过一道暗光,润泽闪烁,“那……我来对阿毓负责……”

谢毓身上的薛居令声音与躯体一同变低,他的唇红润非常,丝毫没有病态,甚至有些像熟透的石榴籽引人采撷,而且它的目的地似乎是她的唇!

谢毓慌张闭眼:“诶诶诶薛居令我们俩都是男的!说什么负不负责是不是有点天方夜谭了……”

面颊上方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最终停在了咫尺毫厘的地方。这气息太近,谢毓不敢睁眼,正欲开口时被薛居令抢了先。

“你这样连名带姓的叫我,我不喜欢……”

“……”谢毓说不出话来。

好热,好烫,好奇怪。

左脸忽然一凉。

然后是右脸,不设防的落下一片温凉的柔软,轻触即分。

明明轻飘飘的,谢毓却觉得,更热更烫了,整个人似乎漂浮在水面,或是云端,总之是一个让她有些失重的地方。

薛居令又说话了:“阿毓,你昨晚去找兰娘,便是如此吗?”

谢毓猛睁眼,在睫毛间隙晃过一片肉色的瞬间又重新合上:“你还知道我去找兰娘了?!”

“当然……你昨晚没对兰娘做成的事,便让我来替你实现吧。”

置身于黑暗中的谢毓只能通过耳朵来感知上方的少年。

他的声线更加低沉了,拂过她耳朵的每一丝绒毛,带着缱绻的细流钻进耳道,挠得她心痒痒的,同时又蔓开一阵战栗。

她昨晚没对兰娘做成的事?

是什么……第三次试验!

亲她的唇!

“不不不、不可以——”

谢毓猛地睁开眼,窗外一片大亮,身上覆盖的被衾整洁如昨。

再转头看向周遭,哪有什么薛居令的身影。

谢毓恍惚地眨了眨眼:刚才的一切……是梦?

“公子,该起身了。”

门外传来侍女提醒的话声,谢毓彻底清醒过来。这是她昨夜自己吩咐的,现在才是真的。

今日天子寿辰,虽说宴席要在近入夜时才开始,但谢毓打算早些起身随谢仲承一同进宫。她要去见谢歆。

今夜场合肃重,谢毓挑了身形制板正的圆领袍。少女站在镜前端详仪容,衣冠装饰十分繁复,却还是感觉得少了些什么。

很奇怪,她明明在梦中阻止了那个不该发生的吻,却莫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端详片刻,谢毓对着镜中的人形恍然一惊:自己竟然穿了一身黑色。

这不是平日里薛居令爱穿的吗……谢毓挠腮。

她一向喜欢的都是鲜艳的颜色,整个衣匣中拢共都没几件暗色的衣衫,也不知方才怎么就挑中了这一身。

不过说到这个,她记得方才梦中的薛居令便就是着了一身黑……

原本她只想点到为止,可一想到他的衣裳,梦中那双眉眼、语气和动作都如洪水决堤一般不可控制的涌现出来,方才那不可言明的氛围也一瞬间紧紧包裹住她……

刹那,谢毓双颊蹭地攀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温度,她僵硬的将视线与镜中的另一个自己对上。

这一瞬间,谢毓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做的似乎是一个……春梦……

虽说并未到最后一步,可事态的发展显然不像是普通的、与好友玩闹的梦境。

谢毓涨红了脸,赧赧背过了身,昨夜兰娘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怎么会?她怎么会做春梦?就算是做春梦,对象又为什么会是……

这个令谢毓生囧的问题一直缠绕在她心头,直到入了宫、到了流萤轩也未曾消散。

谢歆见她神思恍惚,伸手在她眼前晃动,哪想谢毓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谢歆只好出声道:“大哥!”

“怎么了怎么了?”谢毓猛地转头看向谢歆,被她方才突然而来的高声吓住。

只见衣装鲜妍的宫妃若无其事的闲坐在对面,两根葱削般的手指轻巧夹着一块糕点小口正往嘴里送。

谢毓见她不理会自己,又连唤了她两声,可谢歆就如听不见她说话、看不见她动作一般,只坐在她对面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谢毓惊诧,朝外喊道:“喜云!快过来!你家主子好像得癔症了!”

“什么什么?”喜云闻声慌慌张张往内跑,近来看到谢歆安稳坐在原处,不清楚情况,急切问道:“我家主子怎么了?”

“我没事。”谢歆见状浅浅一笑,“喜云,大哥在吓唬你呢,你出去吧。”

喜云不明所以,但对自家主子的话一向深信不疑,于是一步一回头地慢慢往外去。

谢毓却反应过来方才是谢歆在有意捉弄自己,撇嘴道:“歆儿这是什么恶趣味?”

“大哥冤枉。”

“那你方才那番是做什么?”

“我在学大哥呀。”谢歆的笑仍未退散,“方才我唤大哥,大哥也是像这般对我不理不睬的呢。”

“……我?是吗……”

“大哥可是遇上什么事了?”谢歆提起方才便一直在烹制的花茶,拿过谢毓的杯子倾斜壶身,“你可别想瞒我,大哥自方才来时便一直心不在焉,刚才更是直接走神到什么也听不见了,不可能没事。”

“我……”谢毓看她一眼 ,又转过头,“我不好意思说……”

“对着我大哥不必不好意思。”谢歆将茶送到她面前,“天底下若是有什么事连歆儿都不能说,那大哥还能找谁去说去?”

“我、我……”

清澈透明的花茶盛在杯中缓缓挪至眼底,薄嫩细小的花瓣被清露重新泡发,在浅浅泉池中起起伏伏,最后缓缓浮上来,在茶面上悠悠打转。

“我做春梦了。”谢毓心一横闭眼咬牙道。

谢歆把住杯身的手一滞,面容先是一瞬间呆住,进而后知后觉蔓延开一阵笑意,哧哧不断。

平日里谢歆的笑总是十分浅淡,即便语气有起伏,但从神色上来看,并不能分辨出太多的变化。可这次素来端庄清雅的谢美人难得在脸上现出这般明显的起伏,一手捻着袖子直掩在口鼻前,两眼弯弯分外明朗。

谢歆问:“当真?”

“我、我骗你这个做什么?”谢毓涨着脸,“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什么光彩不光彩,大哥早到了年纪了,按理来说早有这遭也不见怪,却没想到如今才是初梦,还将大哥弄得这般……”好不容易正经起来的谢歆,原本想要好好开解自家阿姐一番,可说到最后再度忍不住掩嘴窃笑起来。

她这一笑,谢毓一时间变得更囧了,整张小脸像根干瘪的苦瓜,理论道:“什么叫早到年纪了,把我说的像是个老姑娘似的……”

“哈哈,我家大哥还真是可爱呢。”

“不过,大哥就是因为这事心不在焉的?”

“当然不——不只是因为这个……”谢毓别过头,其实她也在想着无名女尸的事情,不过总的来说,还是以这件事占大头。

因为自己今天穿这身衣服,她只要略一瞥到黑色的一角便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那个人、那个梦……

“大哥不必慌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压根不值得大哥这般伤神。”

“不过……大哥身边整日也没个什么人,做这梦能是跟谁?”谢歆浅啜一口花茶,自顾思索。

谢毓正欲以玩笑搪塞过去,哪想下一秒便听得谢歆冷不丁道:“该不会是和薛二哥吧?”

“噗——”

谢毓一口花茶一滴不落地全喷了出来,谢歆的袖口离得近,几乎全遭了殃。

不过她倒是一点不悦的神情都没有,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定的转过头,微笑道:“看来被我说中了。”

谢毓瞧着自家妹妹这笃定的神色,也失了反驳的意愿,只是整个人都沉浸在方才持续至今的惊诧中:歆儿究竟是怎么做到这样漫不经心又一击即中的?难怪当初这么快就识出她并非男儿身,她家歆儿当真是顶顶聪明。

不过谢毓虽不打算反驳,却也燃起了好奇之心,她挪动着凑近谢歆,问:“歆儿,你是怎么猜中的?”

“我方才不是便说了吗?大哥身边整日也没个什么人,男人更是少得可怜,除却薛二哥还能有谁?不过……”谢歆顿了顿,神色忽而变得有些古怪,“也不排除大哥的梦中情人或许是位姑娘,但可能性远小于是薛二哥,于是我方才便随口一问……”

谢歆嘴角上扬:“哪想到大哥这么快就露馅了。”

“我——”谢毓被她一激,忘了反驳,“那你方才是在诈我呢?”

“对呀。”谢歆坦坦荡荡。

“大哥,你不会是……”谢歆说着缓慢凑近,谢毓被她的攻势唬得连连后退,整个腰都快弓下了地。

谢歆的眼神十分平和,可就是这样平和的眼神偏叫谢毓不敢直视。

“我怎么?你又想对我耍什么花样?”

谢毓回避视线抿紧唇,想着这次一定不能叫谢歆捉了短处去。脑中还在设想她会如何套话,哪想谢歆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大哥不会是喜欢薛二哥吧?”谢歆直接了当问。

谢歆此话既出,谢毓再按捺不住,哗的一下从位置上蹦了起来,“歆儿你你你、你说什么呢!!”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谢歆却没再进一步追问,而是坐正了身子,喃喃自语道:“真喜欢哪……这可有些难办……”

谢毓没听清她的细语,慌乱追问:“歆儿,你在想什么?”

谢歆依旧专注于自己的分析:“薛家……两个儿子,薛侍郎是个鳏夫……”

这又是在说什么?!

谢毓把住她的肩:“我没有喜欢薛居令,你不要多想了。”

谢歆:“薛侍郎没有妻妾,也就没有婆母,现下薛大哥亦尚未婚配,如此一来连妯娌之间的烦忧都没有了,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诶不是歆儿你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谢毓急了,这会儿的谢歆倒真像是癔症了。

谢毓用力晃动谢歆的身体,“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我真的没有喜欢他,不是歆儿,你能不能看我一眼?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不信啊。”

这方的谢毓还在手舞足蹈替自己解释,另一旁的谢歆却气定神闲地自顾列举着谢毓嫁到薛家的好处,哪怕上身被晃得胡乱颤动也完全没有理会自家阿姐的意思。

“外貌不相上下,家中知根知底,性子也十分相配……诶不对,性子也没有这么配,不过薛二哥应该会事事顺着大哥,不算什么大事……”

“大公子,您怎么出来了?”

喜云见谢毓满脸土色从厅中出来,好奇询问。

谢毓步子虚浮,路过喜云身边时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你家主子真犯癔症了,你赶紧进去看看还能不能治吧。”

“什么?!”

喜云心系自家主子,又一次慌慌张张向内跑去,而眼神疲惫的谢毓再次迈开虚浮的步子,一步步朝外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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