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柳州城不久,路就开始难走了。楚怀安在马上颠颠倒倒地骑了一会儿,就让马停了。况海顺势让队伍全部停下,说要休整一番。
楚怀安眯了眯眼,看着况海走到人群的最外面,跟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楚怀安没理,走向了后面拴着马的地方。
“这位小兄弟。”楚怀安叫住了一个坐在马上的男孩,看着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能不能把马借我?”楚怀安轻笑着问。
男孩没动,只是手里攥着绳子更紧了。
楚怀安见他不愿,也没强求,跟他问了去临风县的路,让宁远和况海的手下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况海拜拜手,没在意李正说的话。
自己这里有马,稍作休整后追上步行的楚怀安一行人不是问题。待他吩咐好一切,又召集了所有人,这一队人马才又开始上路。等到远远地望见临风县的牌坊,楚怀安还没在他视线里出现的时候,况海才隐隐察觉到不对。
况海命令马夫加快速度,快马加鞭赶到了县衙。看到门口的宁远,况海的一颗心才放下了半截:“宁兄弟,世子可是到了?”
宁远躬身拜了礼,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况海走到里面的时候,楚怀安和临安县令武鸣正对坐饮茶。武鸣看到况海,连忙站了起来,况海却只看着端起茶杯来慢慢品的楚怀安。楚怀安轻轻地把茶杯放下,歪过头去,像是刚看见他一样,也不站起来。
“况大人何时到的,怎么不坐?”
快到新年了,虽说各部都焦头烂额地忙着总结一年的工作,可被京城中喜气洋洋的氛围影响着,也都期待着过年。
沈清言把戚雨这里一年来的案卷全看完写了总结,递交给了刑部尚书祝明镜身边的人,这一年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回到家,林清影正站在兰苑门口,高兴地朝她挥手:“姑父说,今年我们回延州过年。”
延州紧挨着云京,林家和沈家的祖祠和族人都在延州。林清影十二岁父母去世后接着被接到了云京。沈平是丞相,每日公务繁多,很少有机会带她俩回延州。
沈清言和林清影从小一块长大,林清影刚来的时候想家,于是那一年沈清言便三番五次带她回延州。后来沈清言入了学府,每月只有几日休沐,林清影也逐渐侧重于云京林家的各个店铺,她们就很少回去了。
厨房的蒋妈妈总在冬天给她们几个做梨汤,一是怕她们感了风寒咳嗽,二是沈清言格外喜欢梨子的味道,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于是就有了这个不成文的约定。
冬日的下午太阳不大,院子里倒也不算太冷,兰苑的小亭子里有两张石桌,林清影和春竹、夏昙、秋砚三人打牌,冬雪端了满满一大壶梨汤来放在了另一张桌子上,坐在了另一张石桌沈清言的对面。
沈清言盛了两碗梨汤,推给冬雪一碗,“她们几个打完再喝,咱俩先尝尝味道。”
梨子在热水里滚过一圈,已经不是脆甜的了,梨肉软软的,甜味也被稀释了三四分。
冬雪拿没用过的勺子把碗里的梨子挑了出来,“别放回去了,给我吧。”沈清言把碗推了过去。“不好吃吗?”问完沈清言就咬了一口。
“还是脆的好吃,不过梨汤确实好喝,蒋妈妈肯定放糖了。”冬雪小口小口品着汤。
刘公公带着上皇上的口谕来的时候,沈平正在考虑要带哪本书回延州。
送走刘公公,沈平反而不必再考虑这件事了。估计皇上那边也有很多急着解决的问题,总之今年他又回不了延州了。
沈平坐了一会儿,叫来沈清言林清影两姐妹,啰啰嗦嗦了一通,让她俩收拾收拾明天启程,自己则留在云京处理政务。
“别送啦!你走吧!”沈清言和林清影一左一右探出马车的窗子,朝沈平挥手。沈平笑着对她们点了点头,拜拜手让她们进到马车里面去。
直到马车不见了踪影,沈平才转身走进城门。
御书房内。
“朕听闻沈卿年下准备回延州,打扰沈卿与家人团聚了。”
沈平拱拱手,“臣惶恐。臣既为丞相,自然天下事高于家事。”皇帝也没客气,让刘公公拿给沈平一摞文书,指了指那一堆纸:“这些是今天要批完的。”
回到柳州时已是深夜了,跟况海装模作样地道了别,楚怀安一路飞奔到了府衙安排的会客厅。
“怎么样啊各位?”跟着楚怀安来柳州的,除了户部吏部的几位官员,还有一队工部的年轻人。
柳州境况格外不好,除了旱灾,雪也格外大,不少房子都被压塌了。灾后重建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步,幸好工部尚书王言皓是个君子,这一小队人在云京小有名气,不至于让楚怀安这个门外汉在柳州抓瞎。
李月季算是这队人里管事的,楚怀安跟况海周旋的这几天,她们这群人四处看了看,回到府衙就正式开始准备了。
李月季点了点头:“坍塌的房屋九成是大雪压的,还有一部分是年久失修。重新修整不是问题,可是世子爷,钱呢?”
楚怀安从云京出发就没让任何人见到那八万两银子。这位小将军沉寂了三年,他懒得摸清跟他一起出来的每个人的底细,于是理所当然的没信任何人。
楚怀安垂着头算着什么,抬起头来跟李月季保证:“给我五天时间,五天后就可以开工了。”
李月季也不愿掺和楚怀安跟况海之间的大战,点点头领着工部小队的各位离开了。
从云京到柳州,一路上若要打点,八万两没到柳州就得没,所以楚怀安先去云京的米面铺买了一部分粮食。
云京离柳州十万八千里,年节里粮食价钱也高了不止一点,因此楚怀安只在云京买了够他们这群人在路上吃的。
沿着行程往下走,他一路装傻充愣一丁点钱都没漏给地方官,每一城的官员不冷不热的接待他,他也乐得自在。每一座城他都买了些粮食,车队里存放粮食的马车越来越多,最后八万两银子还剩四万两。
“世子,临风县的情况应该是最严重的了。”宁远跟楚怀安讨论着。
“秦期呢?”楚怀安手指轻轻点着桌子。
一个体格高大、满脸胡子的男人从外面跑了进来。
屋子里有七八个人,个个正襟危坐。这些人是楚怀安在边关那几年结交的朋友,经过了三年前的事依然没有另寻别路,一直跟着他。
秦期是当时的大将军李西河指给他的军师,彼时楚怀安刚被封为千夫长,李西河骂他是个一丁点儿旁的事都不管,只知道一股脑往前冲的蠢蛋,让秦期多盯着他。李西河十四岁就自荐至岐州,镇守了十几年,是名副其实的镇北大将军。
秦期喝了口水,把杯子重重放在了桌子上:“下河县和峄山县情况都不好,人死得七七八八了不说,我潜入他们的县衙,县令都在寻欢作乐,根本没人管灾民的死活!”
“啪”的一声,众人寻声望去,楚怀安手上的杯子被他捏碎了。
他没解释,只看着秦期。
“继续说。”
布置好第二天的任务就让他们都离开了。沈平给他的盒子被他放在了手下。
沈丞相说,若遇困境,或可一挡。这还不算困境,楚怀安还不打算打开它,双手背到脖子后面拉伸了一下,一抬头忽然就看见了月亮。
月亮可是思乡的好意象。
可他不喜欢云京,在岐州呆了那些年他也没觉得是归处。
楚怀安只去了临风县后就没再去下面的县跑了,况海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还是天天来找他。
楚怀安现在是连府衙都很少出,除了每天三餐定时给况海几袋子粮食,其他时间全在屋子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过了五天,李月季带着完工的图纸准时敲开了楚怀安的房门。
“楚大人,时间到了,请吧。”嘴上一派恭敬的阴阳怪气,手却诚实的很,直接在楚怀安面前摊开。
——给钱。
“……李大人,您要多少。”楚怀安也回敬她。“石料、木材,都不能选太差的,之前在云京你嫌太贵不让买,现在柳州可没有这么多的材料,从其他地方运过来也要钱。我们小队人太少,招人也……”
楚怀安开口止住了她的话:“你要多少,去跟宁远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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