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宋墨霜端坐马上,稳如泰山,手中缰绳微勒,座下四蹄犹如生根,分毫不动。
梅校尉策马而至,滚鞍下马,拱手作揖道:“将军,部伍已然整备齐整,只待将军一声号令,便可杀出重围!”
宋墨霜心中豪气顿生,挥鞭一指,朗声道:“好儿郎们!今日随我共破强敌,杀他个片甲不留!”
言罢,战马如离弦之箭,直射敌阵薄弱之处。身后数十亲卫,紧随其后,个个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她率领数十名亲卫,边战边退,偶使精妙剑法,逼退敌将数人,又故意示弱,诱敌深入。
拓跋安见其似有退意,心中窃喜,厉声道:“贱婢勿逃!今日哥哥定教你插翅难飞!”
敌军自恃人多势众,又见她一介女流,虽箭法如神,却也不以为意,只道力战之下,必能取胜。于是个个如饿狼扑食,紧追不舍。
不久,敌军便被引入密林之中。但见林木森森,路径曲折,那拓跋安不由得心中略略慌乱。
说时迟,那时快,两侧林中伏兵早已按捺不住,虽说多日战斗下,不免都带了伤,此刻却个个如猛虎下山,齐声大喝:“哈哈,这群北狄蠢货,中计了!今日且看尔等往哪儿逃!”声若霹雳,震得那敌军一阵发懵。
伏兵个个英勇无畏,犹如猛虎扑食,奋不顾身冲入敌阵。
拓跋安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他急得跳脚,指着斥候,怒骂道:“蠢材!如何不探明虚实,便贸然引军深入?还不速去中军求援!”
斥候惶恐万分,冷汗淋漓,忙拼尽全力跃上马背,双腿紧夹马腹,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狂奔而去,直奔中军大营求援。
拓跋安无法,只得命人吹响战角,那号角声声急促,如泣如诉,召唤救兵前来救援。
此番吹号举动,着实欠妥。
盖因那战场另一边,许国将士正被困于敌阵,忽闻敌军求援号角,顿时精神大振,齐声呼喝,复又奋勇冲阵,力图杀出重围。
南北中军在远处厮杀,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斥候飞报军情,一路疾驰至宁国中军大帐前,险些撞翻辕门,勒停战马,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扯破嗓子高呼道:“李将军!大事不妙矣,我等中伏了!”
帐中,主帅李忠稳坐虎皮交椅之上,手中摩挲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神色泰然自若,眉梢微挑,凝视斥候的狼狈状。
帐内诸将闻言,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哼!那拓跋安平日里夸耀他拓跋家的骑兵,各个如同狼虎一般,天下无敌,纵横四海,东至东海,西至西海,来去如风,无人能挡!今日怎地如此不济,竟被侧翼那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摆了一道,真是丢人现眼!”一位满脸虬髯的老将捋须冷笑,语带讥讽。
“莫非,拓跋家威名赫赫,不过是浪得虚名,实则不堪一击?”另一位年轻将领挑眉讥讽,语气揶揄。
“可不是嘛!昨日他还拍着胸脯在此帐中夸下海口,大言不惭地说今日早膳之前,定能活捉那南蛮美貌女将,来伺候将军用膳。如今将军您早已用膳完毕,却不见南蛮女将的踪影,反倒等来了求援的信号,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一位将领亦是附和道。
“依老夫看,那南蛮妖女定是用了什么邪术妖法,否则以南蛮那些残兵败将,又失了主帅,如何能胜过我大宁精锐铁骑?其中定有蹊跷!”一位老将故作高深地说道。
李忠听了众将议论,嘴角微微上扬,眯了眯眼,却并不接话,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宝剑,似乎对众将的议论不以为意。
待众将议论稍歇,李忠这才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缓缓扫过帐中诸将,开口道:“诸位将军不必惊慌,胜败乃兵家常事。拓跋先锋虽然有些自负,今日又有些托大,但他也是我大宁军中一员猛将,岂能轻易为敌所困?此事其中恐怕另有玄机。”
说罢,他转头看向身旁一位年轻将领,微笑道:“子然贤侄,你领五百铁骑,前去援助拓跋先锋。也替我好好瞧瞧,那许国的宋将军究竟有何妙计,竟能将威震天下的拓跋铁骑吓得如此惶恐?”
众将听得李忠话里行间,隐隐有讥讽拓跋安之意,却又对那南蛮女将宋墨霜颇为敬重,便纷纷收敛了将要出口的“妖女”、“美人计”、“**汤”之类的议论。
那虬髯老将心思活络,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其中缘由:李忠乃是二王爷麾下家将。百年来,宁国皇室与许国南方豪门世家生意往来频繁,可谓财源滚滚。到了这一代,宁国皇帝雄才大略,身为一国之君,岂能亲自去做买卖?这等“俗务”,自然交由李家二王爷打理。
说到南方豪门世家,宋家自然是绕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老将心中暗忖:怪哉!昨日点将之时,李忠不选自己的亲信做先锋,反而应了那千里驰援,前日才抵达军营的拓跋安,让他以疲惫之师去对阵那宋家小姐。
如此一来,若是拓跋安擒了宋家小姐,转手将其释放,便是对宋家的一份天大的人情。倘若拓跋安败北,李、拓跋两家素来不睦,这岂不是一招借刀杀人的妙计?
那老将捻着颔下银须,沉吟半晌,眉头紧锁,似有千般计较在心头翻滚。末了,只微微叹口气,心中暗道:“且先静观其变,莫要轻举妄动。”
又思忖道:“那宋家小娘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端的巾帼不让须眉!若是两军阵前狭路相逢,须得手下留情,莫伤了她性命。倘若能卖个人情与她,日后攀上了宋家这棵大树,嘿嘿,莫说是江南绫罗绸缎、南方奇珍异果,便是那金山银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家中婆娘女儿岂不欢喜得紧?”想罢,不禁捋须微笑,怡然自得。
正自思量间,只见那青年将领得了将令,抱拳拱手,声若洪钟般应道:“末将得令!”说罢,转身出了大帐,步履矫健,大步流星,活似一只下山猛虎。
帐外早有健卒牵来了备好的战马,那将领飞身上马,五百精骑紧随其后,如离弦之箭,向着那烽火连天的前线绝尘而去,霎时间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帐内众将眼见如此,方才脸上挂着的嬉笑之色尽皆收敛,一个个面沉似水,心中暗自揣摩:“李将军果然是老谋深算,前些日子设下那连环妙计,生擒了敌方那主帅尉迟凯,端的厉害!看来这场战事,远非表面这般简单,其中定是暗流涌动,变数颇多啊!”
众人心思各异,却都不敢再多言一句,只得屏息凝神,静候前线战报。
再说那宁国铁骑,果真是名不虚传,横扫大陆的精兵强将。只见那后方增援的兵马,军容严整,旌旗猎猎,如同暴风骤雨般席卷而来,气势汹汹,令人胆寒。
饶是宋墨霜武艺高强,沙场经验丰富,眼见这生力军如同潮水般涌来,也不禁感到背脊发凉。
所骑那匹骏马,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心神紧张,不安地打了个响鼻,低低嘶鸣一声。宋墨霜轻轻抚摸着马颈,以示安抚。
少顷,便有几个青壮兵卒抬着伤兵归来,一个个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哭丧着脸禀报道:“将军!宁国铁骑,勇猛异常,实…实…实难抵挡矣!”
这时,一个年轻校尉面色惨白,舌头打结,声音颤抖着说道:“将……将军!敌军人数数倍于我军,我等……或可暂时投降,再……再图后计……”他的声音几乎被震天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声所淹没。
宋墨霜目光冰冷如霜,直直地盯着那校尉,冷笑道:“投降?亏你想得出!如此懦夫行径,有何益处?是速死?还是被囚禁于宁贼的牢狱之中,苟延残喘?”
她柳眉之间,煞气隐现,沉声喝道:“来人!这厮临阵言降,扰乱军心,按军法处置!”
说罢,便不再理会那校尉的哀求,跃马扬鞭,径直向前冲去,只留下一道滚滚烟尘,在战场上弥漫开来。
“诸位将士,”宋墨霜声若洪钟,震动沙场:“我等乃宁国忠勇之士,今日之战,唯有血战到底!天命若定,我等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许国士兵初时见敌军人多势众,心中不免惶恐,然听得宋墨霜如此一番豪言壮语,皆感胆气一壮,心神稍定。
宋墨霜见军心稍稳,便即指挥若定,朗声道:“赵统领听令!你领本部精兵,自左翼杀出,务必先除敌军弓箭手!李副统领,你选一队精锐,引敌骑入中路,待其阵脚稍乱,便破阵而入,杀他个片甲不留!”
言罢,宋墨霜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但见她剑光闪烁,如银河倒泻,映着漫天尘土,耀眼生辉。
敌军初时仗着人多势众,欲生擒这女将以立大功。然此刻见她于阵中左冲右突,势不可挡,剑法凌厉如风,皆心生胆寒,攻势渐缓,已有退意。
宋墨霜何等机敏,见敌军阵脚松动,心知机不可失,遂振臂高呼:“将士们!随我冲出重围!”
苍天似乎感应她的决心,敌军那铁桶般的阵势,果真如她所料,在东北方侧翼裂出一道缝隙。
孤注一掷,此乃生机所在。
“东北方突围,山谷集结!”她扬起剑锋,声震四野,“儿郎们,随我杀!今日,便教这些北地胡虏,见识见识我许国将士的血性!”
许国将士见自家主帅虽是女流,却身先士卒,有此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无不热血沸腾,士气大振。
一时之间,沙场之上,但见刀光剑影,交错纵横,喊杀之声,震耳欲聋,直如天崩地裂一般。
终于,梅校尉带领主力从东北方杀出重围,宋墨霜则坚守后方,为将士殿后。
至谷中,只见四面环山,草木葱茏,宛若天设地造的屏障。
众人稍作整顿,清点兵马。
有兵士打趣道:“昔日只闻花木兰替父从军,今见宋将军,方知巾帼英雄代代有之!”众将士闻言,皆哄然大笑,疲惫稍解。
梅校尉一骑飞至,尘土飞扬,满面风尘,汗珠儿顺着清丽的脸颊滚落,报道:“将军!不好了!敌军与那厮李家援军合兵一处,正似潮水般涌将过来!”
宋墨霜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轻描淡写道:“妙哉,妙哉!正合我意,来得正好!”
梅校尉心中叫苦不迭,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眼见得敌军旌旗蔽日,杀气腾腾,犹如猛虎下山,忍不住上前一步,压低嗓音劝谏道:“将军,如今敌众我寡,对方又添了生力军,只怕……只怕我军难以抵挡啊!不如先行撤兵,保存实力,待我方援军到来,再作计较,也好过在此白白牺牲了兄弟们的性命!”
她心里暗自嘀咕: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待得敌军休整完毕,摆开阵势,插翅也难飞了!
宋墨霜却依旧气定神闲,只微微一笑,一手按在剑柄上,低声道:“梅校尉,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她目光炯炯,扫过麾下将士,继续说道:“本将军久候此机,早已料定那拓跋安是个骄横自大的草包!他得了援军,必然忘乎所以,孤军深入,贪功冒进。今日我故意示弱,引他扩张阵势,正是要让他自投罗网,为他的傲慢付出代价!”
她顿了顿,见众人神色间还有些许迟疑,便又提高了声音,侃侃而谈:“诸位且放宽心,仔细瞧好了!只要拓跋安的军队露出一丝败相,那李家援军又岂会为了他,白白牺牲自家辛苦操练的骑兵?哼!李家与拓跋家,平日里共富贵时,分赃尚且不均,勾心斗角,焉能共患难?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懂!”
说罢,宋墨霜轻轻一抖缰绳,战马一声嘶鸣,她目光如电,扫视四方,举手投足尽是威严沉着。
众士卒见主帅如此气度,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又复燃起了希望。
忽然间,阵列中站起一个年轻士卒。这人身材魁梧,面皮虽略显苍白,然双目如炬,炯炯有神。
他向前跨一步,朗声叫道:“诸位兄弟,莫要丧气!虽说我等如今人少势弱,可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大伙儿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有几人点头称是。
一老兵油子哈哈一笑,拍了拍那年轻士卒的肩膀,道:“小子这话说得在理!咱们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也让这些北方戎……戎狄晓得,咱们华夏男儿,不是好欺负的!”
众人闻言,士气稍振,虽说心中仍有几分忐忑,但好歹没了刚才那股子绝望劲儿。
宋墨霜见状,心中暗喜,微微点头,嘴角微扬,朗声道:“都给咱瞧好了!今儿个,就让大伙儿见识见识,我大许的将士是怎么收拾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的!”
这话说得提气,那些还有点力气的兵士们,一个个都攥紧了手里的家伙,屏气凝神,就等着一声令下,跟敌人拼命。
此时,空气之中弥漫着浓烈的铁与烽火的气息。宋墨霜冷眼环视这战场,心境却如山涧之水般清澈。
正在这节骨眼儿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探子满头大汗,一路飞奔过来,马还没勒住,人就滚下鞍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报……报告将军!敌……敌军增援!足足……足足两千!全是……全是骑兵!”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大变。
骑兵之精锐,远非步卒可比。
骑兵须得精通马术,人马合一,方能在沙场上驰骋纵横,克敌制胜。
而那战马亦非凡品,需得精心调教,方能冲锋陷阵而不惊。寻常马匹,听得战鼓雷鸣,炮火轰鸣,早就吓得四处乱窜了。
更兼马匹日啖夜饮,饲养调养,耗费颇多,非寻常人家所能负担。
是以,骑兵多为精锐,数量虽不及步卒之众,然其威力却不可小觑。
战场上,骑兵居高临下,俯冲而至,那气势,便足以震慑敌胆。
那战马飞驰起来,如同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谁能抵挡?若是寻常步卒,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马蹄踏成肉泥了。
两千精骑,足以结成一方劲旅,来去如风,或奇袭敌后,或断敌归路,实不可小觑也。
亦是宁国驰骋大陆东西的实力所在。
此刻,这“两千精骑”四个字,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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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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