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邸是个四方院落，从杂录司那本册子看，四面高墙围起，主院在正中，占地是别处的两倍，也不像别处都是四合院。主院的屋舍十分宽敞，两旁还带侧居，而西侧是道走廊，不远就到了侧方庭院，其中花园古亭小湖泊等景观一应俱全。
东侧则是一个小厨房，里面虽然还是空的，但明清野挺喜欢，她跟阿回住这里还能自己下厨。
旁边竟还有一处专门洗浴的汤房，外表都跟厨房差不多大了。
她们将东西搬进了主院，里面一尘不染，屋里很快就被摆满了东西，贴身要用的夏路回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在卧房里仔细收拾着。
绾竹则去了厨房烧水，给几位主子泡上茶。
等收拾好府里已经天色暗沉，忙碌一下午总算把要住的地方折腾了出来。
“大家辛苦了，都留下来吃个饭再走，我今日给你们露一手。”
明清野早就让绾竹去采买食材了，而汤房因为厨房烧了热水，此时也热气腾腾，她将灰头土脸的三人赶进去换洗，自己在厨房劈头盖脸擦了一通就回房里换了衣服。
等那三人出来时，明清野的红烧肉都快出锅了。
她看着金四海拧着眉头脸色不善，问了一句：“怎么这么久？”
“别提了，就洗个澡的空挡，她俩险些没打起来，害得我摔了一跤，衣服都沾湿了！”袁瑄汝边擦头发边告状说，还让明清野看她明显洇湿的衣摆。
金四海冷哼一声：“属下只是想让某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现在靠近将军的人打的都是什么主意，我看得一清二楚。”
“指挥使对在下误会颇深啊。”凌厚听了这么不客气的话也不恼，而是笑眯眯打太极：“明将军统辖水路两军，我又担了五年多副将，自然要在将军上任时跟随左右，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明将军慧眼如炬，属下也不敢心存二心或是打着见不得人的算盘。”
金四海眉头愈紧：“巧舌如簧。”
“说到二心，我倒是想问凌副将，怎么突然来了明某这里，大皇女那边的守卫少了凌副将，袁将军会放心吗？”
明清野刚刚在府门口就想问了，奈何太过忙碌，也没寻到机会。现在她的米饭还在锅里蒸着，就抽了焖菜的空隙问道。
“属下本就是南水路两军的人，只不过从前这一支一直是杂牌军，不管是袁将军还是白将军不管则矣，要是管的话都能插一手进来。自从袁行歌袁提督过来后才算是归属至袁氏。”
凌厚抱拳说道：“之前也是袁将军率领大军南下，才派了属下去保护大皇女，也算是在自家的势力范围尽到御守职责。既然袁将军已经回来了，两军又有了明将军带领，那属下自然也要回归本职。”
“再说了，明将军不日就要上朝，以及去往校场练兵，有属下陪着，也能更好地熟悉上手不是。”
凌厚心潮澎湃地说完了理由，再看明将军，还以为会看到一脸感激之色，没想到明清野嗯了一声就继续炒菜去了。
而袁瑄汝打了个哈欠说道：“凌副将啊，你说话怎么老是咬文嚼字长篇大论，我听的直泛迷糊。”
“哼，虚情假意。”金四海一点也不领情地吐出四个字，倒是言简意赅。
凌厚只能挠着脑袋讪笑：“好吧，其实是大皇女不要属下，非说一个副将天天跟着，会让旁人觉得殿下有不臣之心。属下也没处去，只好来跟着明将军了……”
她冲厨房里喊了一嗓子：“还望将军不弃能让属下跟随左右，属下必定听从调遣万死不辞！”
“凌副将言重了，清野往后还要多仰仗您才对。”明清野客气了一句，然后招呼她们道：“进来盛饭端菜，我去叫阿回，可别偷吃啊。”
流着哈喇子一只脚已经踏进厨房的袁瑄汝闻言一顿，然后收敛了垂涎的神色去端菜了。
凌厚等坐好了，才意识到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是明将军做的！女子向来不下厨房，她以为明将军宠着自己夫郎已经是极致，万万没想到还可以更没下限。
但她现在只能“随波逐流”，这一行人目前看来很是排外，她一个外人能蹭到饭都不错了，要是再敢质疑明将军的宠夫，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被扔出院门。
等尝到明清野做的菜，她才甘拜下风，跟明将军的手艺一比，那些后宅男子做的饭菜确实只算是能够入口。
明将军在娶亲之前都是独自过活，这一手厨艺应该也是早就磨炼了出来。也是，明将军又不是阌朝那些娇生惯养的女君，怎么就下不了厨。
凌厚只觉得自己心里太过狭隘，瞬间就自行想通。
酒足饭饱之后，明清野牵着夏路回出门送客，刚到门口却见外边又来了一支女兵，整整齐齐的三列四行。
这大约还是凌厚的手笔。
明清野看向凌厚问道：“凌副将这是何意？”
“这十二亲卫是属下调派过来护卫将军府邸所用，之后等将军在水路两军里的事务正式上手步入正轨，就能挑人亲自训练，平日出行或是看守府门都能派上用场。”凌厚拱手道。
而那十二个女兵也齐刷刷的半跪在地，拱手喊到：“属下们愿听将军派遣，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凌厚任职副将已久，手底下自然培养出了不少心腹，如今用起来得心应手，况且明清野这宅院虽然没多大，但毕竟是将军府，又没有多少家仆护卫，凌厚从手底下调人过来也是为解明清野燃眉之急。
金四海没说话，心里却想着明日就从家里挑几个能干又忠心的仆人过来送给明清野。
“那就多谢凌副将，人我暂且收下，这大门的确需要守卫。”明清野让绾竹将这些女兵带进去安顿，又对那三人说：“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明日早朝见。”
“好，逍遥了这么多天，总觉得上朝跟我没多大关系，但转眼还是要穿上那身官服。只是我跟金四海是京卫司的人，明日怕走不到你后面，只有凌副将能跟随你左右，阿野你可要当心大臣刁难，一些老古董为了打压新贵，手段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袁瑄汝一心担忧：“明天我会来接你，我们一起入朝。”
“我也来。”金四海跟着说。
凌厚刚想着自己要不要凑这个热闹，却听马蹄声响，路上又出现了一辆马车，后头跟着很多穿着朴素的年轻女子，具都低着头只看路，但行走稳健可看出功底。
凌厚奇怪看着，只见那马车停在了她们面前，马车上坐着赶车的两个黑衣劲服女子跳下来掀开了车帘，一个凌厚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辛，辛……”凌厚还不知道明清野跟辛氏有瓜葛，此时已然目瞪口呆，哪里还管明天上不上朝的事情。
袁瑄汝已经不怕辛侧君，从容行了礼。
明清野几步上前扶辛侧君下了马车，说道：“辛侧君，有失远迎。您下次要是来派人来这里说一声，我也能安排人迎接您。”
“无妨，我只是听出门采买的下人提了一句，说西街少将军府有人住了进去，我猜是你过府，才匆匆忙忙来了，也没带多少礼金祝贺……”
辛侧君只将很早就给明清野准备的死士带了过来。
这些女子都是他在落情楼隐藏最深的势力，知根知底，对他死忠，明清野是他女儿，也是她们的少主。如今只是带过来给明清野作下人使唤，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只有这样辛侧君才能安心。
这些话辛侧君没当着外人的面说出口，止住话音，又对身边的黑衣女子说：“重，去将东西拿出来。”
那女子颔首便翻身上了马车，抱了一个木箱出来，等又回到辛侧君身边后，他才说：“这是我命宫里制衣司专门给你做的官服，明日就要上朝，清野不如现在进府试试看合不合身？”
明清野应了句好，不管神色还是别的都显出一种乖觉，跟平日里不羁的她仿佛不是一个人。
只有夏路回能感觉到妻主微微发紧的手掌。
妻主应该是许久没有阿父记挂新衣这种小事，才会有所感触。
他看了眼那个外表看起来都要古朴名贵不少的箱子，里面放的衣服定然也比他这几日粗制赶工出来的官服强上数倍。
但这是辛侧君的心意，远比赠送金银珠宝来的实在。
袁瑄汝金四海已经识趣告退，凌厚也无声跟了出去，而后就往东街而去。
她要去向袁将军问问此事，明清野与辛氏勾结，袁将军怎么会这么信任于她，此举不就是将南北两军拱手让人？大皇女也将再无胜算。
她想不明白。
而旁人离开后，明清野才邀请辛侧君进了府，见辛侧君的眼神一直落在跟在她身侧五步远的绾竹身上，又说了她的来历。
辛侧君低声道：“我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还是栖凰宫里的女婢，袁氏君后的人。”
“我这倒不甚清楚。”
明清野看出绾竹没有坏心思才放心带在身边。她现在除了阿回的身世什么都不打算瞒着别人，袁将军也都清楚，没必要专门派人来盯着她。
见明清野心里有数，辛侧君也不再多说，等到了主院就被明清野请进屋里喝茶。
辛侧君让那名叫重的女侍将木箱放在了桌上，自己将锁打开，把衣服捧了出来，眼底存着几分希冀说：“清野，你将衣服穿上让我看看，可好？”
“自然，我现在就去。”
明清野接过那触之绒软的衣服，便带着夏路回去了屏风后边。
辛侧君也知道女儿大了，跟他男女有别，本身也不亲近，便歇了跟上去的心思，坐下后目光便落在别处微微出神。
明清野在里间换衣，她身量不同于这世界上大多的女子那样结实，骨架也没有男子那么宽，个子都算矮的，但胜在匀称，看起来瘦小但衣衫下的身体蕴含不可小觑的力量。
袁将军的官服她撑不起来，但辛侧君带来的这件穿在她身上极为合身，腰身束紧后加上那件黑金麒麟绣的外袍，满身的年少意气配上那张容颜，放在满是四五十岁的朝臣里绝对会是极为出彩的人物，不知会让阌朝多少男儿一见倾心。
夏路回鲜少见妻主穿正服，唯有的几次，每次都会让他移不开视线，但之前的那些跟现在比起来真的太过平凡。
他都生出想把妻主藏起来，不让其他人发现的心思。
而明清野也有些心不在焉，等要出去的时候，她将夏路回按在了床边道：“阿回，今日忙碌这么久你应当也累了，就暂且在床边歇着。我出去陪辛侧君走走，顺便问问辛侧君明日能不能将你带去天上阁。”
夏路回一想妻主应该是想与辛侧君说些知心话，坐好后便道：“辛侧君难得来一趟，妻主是该好好陪着。”
“嗯，等我回来。”
明清野松手后走出了里间，随手将帘子放下来后才走到辛侧君面前，也没有错过辛侧君在看见她出来时眼里的怔愣松散。
那是回忆故人的眼神。
看来这件衣服的来处没有辛侧君说的那么简单。
“果然只有你穿着才合身……”辛侧君等她走近才落下眼眸掩去那一点怀念。
“这件衣服，难道是叶将军……”明清野轻声道。
能让辛侧君露出那样神色的也只有一人了。
辛侧君微微颔首，知道她已然猜中。
但清野应该不知，这是他曾经一针一线自己所绣，期盼那人得胜归来再度立功，只差那么一步她就能成为辛国大将军，比叶老将军还要功高。
他曾无数次想象着，她能穿上这件官袍满身荣耀……
辛桓在那次初见明清野之后回府就忆起这件将军官服来，这件被他锁藏了十八年的官服才又重见天日。
只是清野的身量要比那人稍矮一些，他改了很久，又将更多繁杂华丽的纹样去了。
平日里不见清野穿艳丽的衣服，辛桓就觉得她应该喜欢低调一些，这件衣服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很好……很合适。”辛侧君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明清野的侧脸，很快又向下理了理她的衣领，眼神柔和中又含有几点泪意。
他能亲眼看见她们的女儿穿上这件衣服，这连日来的挑灯缝制便算不得什么了。
明清野任由辛侧君近身，然后才悄声开了口：“我们借一步说话好吗？辛侧君，我想同您商量些事情。”
不想让夏路回听见的事情。
辛侧君闻言还向帘幕后的里室望了一眼，见清野的确有要瞒着那位夏氏的意思，便轻轻点头。
“那我们去花园走走吧，夜间风凉，我去给您取件披风过来。”明清野折回去拿了件披风便陪同着他出了门。
从侧门出去后又走了许久，主院灯火十分遥远时，明清野才恢复了原本的声音说道：“我想问问，辛侧君明日可否带阿回去一趟天上阁，我下朝了也会过去。”
“清野之前，不是不愿与阿磐多说话吗？”
辛侧君知道他们之前做的错事让清野耿耿在怀，他这层身份能求得清野原谅已经是万幸。
阿磐很是伤心，但清野一开始就对他很是敌视，之后知道了真相更是连他的宫殿都不愿踏入，虽然多次问询过少将军近况，但却没胆子自己去关心清野，也没那个脸面。
辛桓为了此事盘算过如何能抵那八千多将士的牺牲，但只要一想曾经那战死沙场的人可能就会是明清野，他就觉得怎么都抵不过。
这样的私心人人都有，如今想起除了后怕便只剩庆幸。
而他也已经有了抉择。
只是现在亲耳听见清野说想见见阿磐，他尚有一丝不定才这样问道。
明清野没有回答辛侧君的疑问，而是斟酌道：“侧君，不知在你看来，左衡秋是个怎么样的人？”
“左诠的嫡女么……那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我平日见不到她，倒是阿磐身边的许蕴时常入她府邸，听说后者受了些伤，这段时间都在左衡秋府上养伤。”
左衡秋的投诚对当时的辛桓可谓是如虎添翼，让白氏在阌朝如日中天。
说来也是巧合，就在阿磐救下许蕴不久，左衡秋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屡次在宫门外求见白贵君无果，便又求到了白府辛侧君处，说是任凭辛侧君差遣，只求让她见一面已经净身入朝为宦的许蕴。
送上门来的把柄，起初辛侧君还以为许氏有所算计，但后来闹出的事情就让他相信了左衡秋为许蕴而疯魔，为他甘愿接受白氏驱使。
“此人虽然精于算计，但也为情所困许多年，之前跟你说过，那许蕴就是她的枷锁。清野，发生了何事，为何又问起了左衡秋？”
明清野不像是无缘无故就会专门针对别人的性子。
明清野长出一口气说道：“我只是觉得左衡秋是指使那瘸腿女兵杀了白怡绫的幕后黑手，但她是您这边的人，这件事您却不知情。”
“我想查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但此人行事滴水不漏，没有丝毫破绽，只有许蕴这里可能会有一丝线索。我就想着再向白贵君了解更多的细节，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明清野总觉得左衡秋还有后招，这种随时都会被人算计的感受实在算不上多好。
辛侧君听此眼神便暗了下来：“左衡秋竟瞒着阿磐行事……”
“她的事我知道的不多，若是你想知道，我今夜便飞鸽入宫让阿磐向许蕴旁敲侧击几句。”
无法想象我这一周经历了什么！
无尽的实验 周末的体测（八百差点要了我的命） 生理期＝作者已死请勿烧纸因为还会复活只不过复活得有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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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怀疑凌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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