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是能救我一命……”方才谈艺术时觉得此人文艺优雅,怎么转眼就变成了油滑市侩之人。
萧繁仪反手打了个响指,接了几滴雨水倒在桌上。张开五指沾些雨水,在干净处搓揉,发出长短不一的声响。
江绾蝶眨了眨眼,看看移动的手指,又瞄了瞄对方的脸,心想:虽然得以活命,但总觉得有点儿吃亏。
“对了,新来的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这是重点,名字叫得顺口,使唤起来才方便。
“许晗婼……”
话音刚落,江绾蝶便浑身一震,许晗婼?这个名字已有许久未曾提及,本以为已被自己抛诸脑后,不料此刻竟如鬼使神差般浮现,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许晗婼?霏晗升迁,唯有月光,能想出此名者,定是奇人。”
“在我的记忆中,那人只是个苦不堪言之人,并非什么奇人。”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人太过温暖,以至于那些藏于阴暗处的记忆,仿佛被神明召唤般涌现出来。
“你真奇怪,我问了你的名字,你却不问我叫什么。这样显得很无礼哦,快问我的名字。”萧繁仪爱调戏人,此时亦然。
江绾蝶从萧繁仪身后取下一张纸条,笑道:“这不是你的名字么?萧繁仪,好听的名字。萧……难道你是……不可能。”
“我的姓氏是不是很好?在这皇宫里,又姓萧,说不定我是……”萧繁仪做出一副得意之态,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江绾蝶笑了笑,心中更加肯定此人绝非当今圣上。转头笑道:“真是风云变幻,雨竟然停了。凉爽的空气,让人忍不住想要策马一番。”
“既然如此,何须再忍?你的衣裳看起来颇为值钱,应该可以带我一同驰骋吧。”萧繁仪毫不担心会被侍卫截住,因为她此时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当初为了躲避小福子的追踪,特意换上了这身装扮。
场景转换,二人已穿戴整齐来到赛马常来之处。萧繁仪笑道:“我还记得,以前曾来过这里一次。那时,有人救了我,却又半途丢下我,真是个翻脸无情的家伙。”
“萧繁仪?你是萧繁仪?我要郑重声明,我既不是六月天,怎会随便变卦?救你是一时兴起,丢下你也是兴尽而已。”江绾蝶说完,便启动坐骑,快速向前疾驰而去。
“混账,竟敢偷跑。不过,仅凭这点就想赢我,那是做梦!”此刻的萧繁仪全无影后的优雅,只有燃烧的斗志和野兽般的意志。一旦热血沸腾,她就会化身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猛兽。
江绾蝶闻言大笑,还不忘朝萧繁仪挥手致意。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她可不想遭殃。
萧繁仪将江绾蝶视为必须跨越的障碍,迅速转动方向,终于超越了先行一步的江绾蝶,连余光都不愿给她。
江绾蝶咽了口唾沫,对着前面的身影挑眉,这个女子无论何时都是这般强悍。那些把她视为温柔贤淑女神的人,眼睛究竟是怎么长的?眼前的她明明是个女汉子。
江绾蝶吐了一口唾沫,用力抽了一记马鞭,继续向前追赶。
似乎故意逗弄她一般,萧繁仪放慢了速度。但每当江绾蝶接近时,她又会迅速加速,把她远远甩在后面。回头挑衅一笑,萧繁仪不由得想起与昔日救命恩人的往事。
那时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乞丐,因一块牛肉被一群混混追堵。他们逼她至此,意图不轨。萧繁仪岂肯吃亏,几拳下去,那群人的老大捂着鼻子哭嚎。其余人一拥而上,打得她满头是血。
就在此时,一个潇洒骑马之人冲入人群,击退包围,伸手相助。萧繁仪自然不会客气,迅速爬上马背。两人快速离去,她还不忘对那群人做了个嘲讽的手势。
“臭叫花子,下马!快给大爷我停下来,听见没有?”
“混蛋,等我追上你,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还有那个骑马的家伙,有种留下名号!”
听着身后呼喊,萧繁仪愈发得意。然而好景不长,那骑马之人很快停下,让她下马。
“大妹子,还没到安全之地,你不能这时候掉链子啊。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把我送回家吧,不远,也就二十多里。”萧繁仪急忙说道,口中还嚼着牛肉片。
那人用闷声闷气的声音道:“我是独女,没有多余的姐妹。小子,请下马,各回各家。而且你身上血腥味难闻,让我作呕,你不能再搭我的马。”未等萧繁仪反驳,对方已扬长而去。
“前方弯道较大,还要改道,小心。”不知何时,江绾蝶已赶上,一脸得意地斜睨着萧繁仪,不忘提醒。
萧繁仪未言语,只快速挥动马鞭、趴低身子、揪住马耳,马儿发出刺耳嘶鸣。她迅速超越江绾蝶后,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向来路跑去。
江绾蝶呆滞片刻,随即迅速转向追赶。但她的速度原本就不及萧繁仪,结果可想而知。
萧繁仪笑着将马鞭放到江绾蝶怀中,摇头道:“手下败将,这是你第一次败给我,也是第一百次。我不会让手下败将赢过我。今日心情好,告诉你失败的原因:你太随波逐流,做人要有自己的轨道。”
望着阳光下的萧繁仪,江绾蝶眯着眼睛思索:一味追随他人步伐,或许正是自己情场失意之因。如果像楚情那样用自己的优点吸引白露,局面是否会有所不同?
萧繁仪此刻真是爱煞了这般光景,几缕轻风,一抹夕阳斜照,外头有淡淡衰草点缀,耳边听得不知名鸟儿藏于深树中啼鸣。此时的她,并非那龙椅上任人摆布的傀儡,亦非皇宫里与人暗斗心机的帝王,只是一介简简单单的女子罢了。
但身旁之人却非等闲之辈,怎说呢?好似一位历练多年、真刀实枪拼杀出来的女将。赛马之后,二人又下了数局棋,萧繁仪发现这少女虽略显忧郁,却颇有才智。老实说来,若非凭借些许不上台面的小伎俩,怕是难胜她一筹。按理言,这样的人物,不该仅在棋盘上争个高低才是。
江绾蝶望向身边人,随后也躺平下来。近日里变故连连,许多人离去,如今能有一人近身相伴,令她感到久违的温暖。
夜色渐浓,萧繁仪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望着如水般清澈的月光,以及四周似被白霜覆盖的景象,不禁笑出声:“许晗婼,此法不当。吾二人又未尝情伤,何以要坐至天明?”
不见回应,萧繁仪转头看去,只见一张极为落寞的脸庞。莫非此人真遭情伤?然若失恋,岂不应怒发冲冠,双目赤红?
“瞧够了么?难道我头上生了可爱的角?”
萧繁仪闻言大笑,舔唇道:“不知为何,见你便如见肉牛,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我看汝尚能克制,口水并未溢出。”江绾蝶带着宠溺之意揉了揉她的头,对于这样的直率赞语并不反感。随即取出一壶酒,笑道:“若我真为情所困,汝可愿陪我共饮一壶?”
“真为情所困,吾则不陪。试想,谁愿伴着一个心中念着他人之人?吾小气得很,断不能忍。”话虽如此,萧繁仪眼疾手快夺过酒壶,启封后闻得一阵淡淡的梅香。
不待多言,她即刻饮下,果然是醇厚而清雅,回味无穷。擦嘴后将酒壶递还给许晗婼道:“好姑娘,见面分半,你也饮些。多饮几口,身上便暖和了。”
“素来不与人同壶饮酒,唯汝例外。”眼前这位小宦官似乎有种魔力,轻易间就能破开她的心防。只是倒立酒壶,竟无酒流出。
江绾蝶未怒反忧:“汝无恙否?竟将梅花酿尽饮?此酒后劲甚强,初饮者需酣睡三日。小繁仪,吾害了汝,若主子寻汝……”
此时萧繁仪已醉意朦胧,半梦半醒间,仿佛飞入云端。天上繁星点点,软绵绵的云朵,甚是舒畅。看到星星的她又唱又跳,犹如孩童一般。忽然望见那轮皎洁的月亮,萧繁仪高呼“小韵儿,我想死你了”便向着月亮奔去,然后紧紧贴在江绾蝶身上。
江绾蝶惊愕,自母亲去世以来,从未允许任何人如此亲近,即便是挚友白露与楚情也未曾享受过此等待遇。果然这位小宦官有着独特魅力,使人不由自主地心软,想要靠近。
拍打着萧繁仪,盼其清醒。见她眼中星光闪烁,知其恐将醉卧数日。江绾蝶鲜少展露的笑容此刻浮现。人生有失必有得,白露走了,却来了位好友。
风势渐增,看着醉得不辨方向的萧繁仪,江绾蝶舍弃一马,两人共乘一骑返回宫中。
正玩得开心的萧繁仪,忽觉石雨降临,四处寻找避处。结果触及到一副温热的柔软,这才意识到自己与江绾蝶同骑一马,而她在絮絮低语……
“萧繁仪,我是许晗婼,更是江绾蝶。身为江北寒长女,却随母在乡野长大。母逝后,被接回城中,结识白露与楚情。我们曾亲密无间,然而我暗慕之人因一时意气进了宫,而她心仪之人并未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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