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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夜五两】

劫后余生的安王拭去眼泪,为了掩饰尿湿的裤子,跪倒在地。其他大臣见状,纷纷跪下,齐声道:“参见新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萧繁仪连看都不看跪成一片的大臣,反而继续拍打先帝的脸,“叔叔啊叔叔,你这个挡箭牌怎么这么不靠谱。你随便一走,留下我孤家寡人如何对付这些老狐狸。叔叔啊叔叔,我不过是个乞儿,不是什么养成系的帝王。”

“皇上,龙体要紧,请节哀。先皇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您如此悲伤,还是先处理正事吧。”萧繁仪的表演太过逼真,连太后都忍不住老泪纵横。

“臣等恳请皇上节哀,请皇上以国事为重。”

萧繁仪这才恋恋不舍地停止拍打先帝,回头望了一眼看似恭敬的群臣。眉头微微一挑,借请教之名,将接她入宫的人叫到身边,小声问道:“那位美人儿送来了吗,长得如何?”

“皇上,这……”那人垂眼斜瞟了萧繁仪一眼,言语间有些犹豫,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问起这事。

萧繁仪自然察觉到了他的迟疑,虽然知道容韵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些心机深似海的权臣。她略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聋了,还是对我的美人儿做了什么手脚?”

自己对‘美人儿’做了什么,哼哼哼,那人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心中暗道,那人就不是个女子,哪有女子能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二十名宫廷侍卫,随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而他连对方的正脸都没看清,哪里敢妄加评论。不过那背影倒是挺潇洒的。

“说话啊,你哑巴了?”见对方迟迟不答,萧繁仪急了。心想这混账东西,不会真伤了容韵吧?若是如此,她一定要让这人脑袋开花。

“皇上放心,那人已经被安置在永福宫了,皇上随时可以去。”那怪力女虽然走了,但天下美人多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次还得靠自家女儿帮忙,让这傀儡皇帝更加听话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皇宫之外,也上演着一幕幕绝美的景象。例如,本来就已经顾客盈门的茶楼酒肆,现在更是人满为患,大家都在围着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鼓掌催促他说出更多关于萧繁仪的秘密。比如姑姑救侄,比如神医换手,比如……

不仅是繁华的市井,即便是荒凉的西郊,如今也有人影闪动。哎呀,那不是京城名妓江红玉吗?她不待在凝香阁吟诗献艺,怎么跑到了这城西的芷雅坊?

芷雅坊名字虽雅,其实不过是一间简陋的茅屋,外面用爬满了牵牛花的竹篱笆围住。整理得干净的小院里种了几畦青菜,在温暖的阳光下抽出新芽,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一片。

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朴的木桌,桌上零星摆放着几本书和半个啃过的馒头。两侧各有一张小床,房间虽小,但一眼就能看到底。门虽未锁,但人却不在。

京城名妓江红玉在芷雅坊等了一夜,仍未见到那传说中的韵色月亮。正当她心灰意冷,准备另寻他法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昏黄的晚霞中。

江红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对方,急切而气喘吁吁地说道:“韵儿姑娘,你可回来了,你知道……”

从夕阳中走来的容韵闻言脸色微变,一头微乱的白发被清风吹起,几缕散落遮住了眼睛,使她显得更加深邃和沧桑。

“是萧繁仪出事了?和皇宫有关?”容韵问道。

都说容韵能掐会算,如仙人一般。江红玉原本不信,但现在却有些动摇了。“您知道?有一队人带着兵器来到凝香阁,说推荐繁仪为新皇。萧繁仪……她被抓进宫里了。”

“那些人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萧繁仪抓进宫里。想必现在皇宫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容韵嘴角泛起一丝浅笑,似乎对皇宫里的混乱颇感兴趣。

“韵儿姑娘,繁仪进的是吃人不眨眼的皇宫。皇宫里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怎会由着繁仪胡来?韵儿姑娘,繁仪对你有救命之恩,还请您不要见死不救。”

忘恩负义?好大的一顶帽子。容韵闻言幽幽长叹,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如果我真见死不救,你可能连认识萧繁仪的机会都没有。”

江红玉微微一愣,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舌头:“韵……韵儿姑娘,你和萧繁仪不是刚认识不久吗?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把繁仪救出来。”

容韵缓缓睁开双眼,低沉地道:“你觉得从街头混混中活下来的萧繁仪,会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弱女子?那家伙只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能治得住她的人还没出生呢。”

“如果我会武功,早就冲进皇宫了。韵儿姑娘,人人都说你是不出世的女君子,我看也不过如此。”江红玉焦急又无奈,自己的命是萧繁仪救的,偏偏这时却无能为力。

“我这里房陋地窄,实在不便留姑娘在此,还请姑娘回自己的家,过自己的日子。”这件事绝不是简单的把萧繁仪从皇宫里救出来那么简单,真要参与进去,首先要做好牺牲的准备。萧繁仪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朋友因此受到牵连。

江红玉看到容韵凌乱的衣衫和头发,加上话语的刺激,忍不住冷笑出声。她甩了甩袖子,径直从容韵身边走过,看都不看她一眼。

容韵并未生气,迅速用脚将地上的命盘抹去,将竹竿重新插回原处。她一步跃上屋顶,望着悠悠的白云,心情终于平复。是手生了,还是因为关心而乱了阵脚,否则为何刚才会排出一个圣君的命盘?

大周国建国有百余年,却从未有过女皇……

送走了街头的小伙伴们,萧繁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过于热情的青梅那里脱身,急急忙忙地去见那偷入宫中的不速之客。只是那股甜腻的香气,却让萧繁仪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唉,当个皇上真是太难了。比如她本想吃一口鲜美的桃子,结果人家却拿个酸涩的江子来糊弄她。算了算了,谁输谁赢,不到最后谁能说得准呢?摸黑上了床,果然摸到了一个寸缕未着的柔软身躯。一番无意的嬉戏后,萧繁仪点燃了红烛,瞬间满室生辉。

霍巧儿此时感觉自己仿佛在鬼门关散步,真心觉得父亲这步棋走得太过冒险。稍有不慎,她这如花似玉的身子,就要被这喜怒无常的傀儡给毁了。

红烛爆了几朵灯花,萧繁仪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喜,故意‘不小心’将琵琶踢翻在地。见女孩眼中恐惧渐浓,她才在不为人知之处露出了一抹冷笑,“天下花朵千千万,还是这朵最妖艳。能让朕一见倾心的美人,芳名是?”

“霍巧儿,小女名唤霍巧儿。”尽管努力保持着镇定,声音却还是微微颤抖。

沙漏无声地流转,却让人心头一紧,而眼前沉默不语的男子也是如此。萧繁仪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随手拿起一个黄梨咬了一口,用刚睡醒时特有的嗓音道:“霍巧儿,你也姓霍?”

“回皇上,将您迎入皇宫的正是臣女的父亲。”话虽温和,但霍巧儿却感觉双腿发软。这人真是父亲口中那个不学无术、容易控制的傀儡吗?为何让人如此不安。

萧繁仪喉结微动,发出轻微的声音,与屋外的清风相应和,营造出一种说不出的氛围。她啃了一口黄梨,随意地将腿搭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拍了拍肚子,“巧儿小美人儿,想不想当皇后?”

“皇上……”所有的不安终于消退,霍巧儿向萧繁仪投去炽热的目光……

萧繁仪随意地勾了勾手,一阵香风扑面而来。萧繁仪用手制止了想要扑入自己怀中的霍巧儿,手指向下指了指搁在椅子上的腿。察觉到霍巧儿的犹豫,萧繁仪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漫不经心地说道:“庸州盛产雪梨,你们家却盛产美人,不,是盛产皇后。我家小巧儿,你是第几个啊?”

霍巧儿闻言身子一颤,最终软软地跪在地上,开始细心地为萧繁仪按摩双腿。想到萧繁仪这句话的含义,她的耳朵禁不住发热,脸颊也红了起来,全身颤抖不已。尽管脸上红云密布,她还是艰难地说道:“第……第二个……白亦姑姑是太后,不是皇后。姐姐是先皇的皇后,我是……”

这软糯的话语带着几分娇嗔,如同泥沼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果真是红颜祸水。折腾了一天,萧繁仪也渐渐感到困倦,就这样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一个时辰过去,霍巧儿不仅手酸,脖子也发麻,于是柔声说道:“皇上,夜色已深,我们还是先休息吧。”

萧繁仪这才朦胧地睁开眼,虽然连一个哈欠都没打,脸上却挂着几滴泪珠。她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自己所有的重量压在了霍巧儿身上,甚至偷偷在对方腰间拧了一把,声音却异常温柔,“霍白亦也是一代传奇人物,虽不是皇后,却后来居上成了太后。巧儿,宫中的生活你能习惯吗?”

“我虽是女儿身,但适应能力极强。即便是荒草古道,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皇上,你不能称呼太后为霍白亦,她毕竟是您的曾祖母。”她搀扶的是从街头混混中爬出来的皇上,又怎能说自己是温室里长大的弱柳呢?

萧繁仪伸手轻抚着对方乌黑的秀发,略带夸张地笑道:“对啊,那人还是太皇太后,朕现在还不能直呼她的名字。不过,还好,你的适应力很强,又想当皇后,这让朕省心不少。”

“省心?”霍巧儿的表情明显一滞,这种事情上有什么可省心的?

萧繁仪点点头,露出温和的笑容:“霍家一门忠良,而你霍巧儿更是蕙质兰心。不但不怕苦,还想要当皇后,对于大凌国的国王来说,想必会十分欢迎你。”

霍巧儿一听,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谁不知道大凌国国王已经七十三岁了,自己去大凌国当皇后,那不是让自己去守活寡吗?霍巧儿强压下怒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上,这个玩笑不好笑。”

“玩笑?大凌国的人已经在驿站等着了。你本是官家小姐,再加上霍家与皇宫关系密切,你的身份自然比别人高贵。再加上你蕙质兰心,不怕吃苦,派你去和亲,再合适不过了。”萧繁仪不介意再给霍巧儿多戴几顶高帽子,反正戴得越多,越容易压垮人。

霍巧儿气得脸色苍白,指着萧繁仪,近乎失去理智地说道:“不过是一个纸糊的皇帝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手中有江山兵马?我劝你还是撒泡尿照照自己,免得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要怎么死,不是很明显吗?”萧繁仪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配合着脸上的泪痕,让人不寒而栗。不等霍巧儿反应过来,她便发出了一声尖叫,眼中充满了恐惧。

门口的侍卫迅速冲了进来,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完全不敢相信他们所见。霍巧儿诧异地望了一眼侍卫,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顿时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自己手里多了一把匕首,而且匕首尖端距离萧繁仪的心脏只差那么一点点。霍巧儿望向萧繁仪,只见她眼中含着泪光。

霍巧儿只觉眼前一黑,本能地想收回手,却发现所有侍卫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们几乎要脱眶而出的眼睛,全都盯着自己。霍巧儿再次望向手中的匕首,发现上面沾满了鲜血,而那血并不属于她。

如雕塑般的侍卫们终于再度行动起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瘫倒在地的萧繁仪扶上床,不发一言地将霍巧儿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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