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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夜五两】

那曾助槿娘一臂之力的女子望着几人,虽不明所以,但也猜出几位妇人正救助昏迷中的女子。

这几位女子体力较弱,那女子又看了一眼,遂上前一步,槿娘本能地往后退缩。

“让我来。”

女子沉声说道,声音沉柔有力。

“多谢姑娘相助。”

那位要背郑彩菊的嫂子急忙道谢。

只见那女子轻轻扶住郑彩菊,未见用力,便将郑彩菊背起,仿佛背上无人一般轻松自在。

槿娘再次提醒自己,这人不可轻惹。

如此,女子背着郑彩菊,槿娘等人随后跟随,一同到了医馆。

至医馆,她们急呼求援,有小学徒引导她们前往急救之处。

待郑彩菊被送入急救处,槿娘才想起那个女子,再寻时,人影早已不见,不知何时离去。

槿娘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走了也好,此人气势逼人,让她感到压迫。

然而还是要感谢她,若非她相助,她们未必能这么快到达医馆。

大夫进去救治,小学徒则让她们交纳诊金。

此时槿娘方发现自己身上分文皆无,这诊金如何交付?

“老身也无钱啊。”

随行的老妪和两位妇人都显得无奈,她们虽愿帮忙,但家境并不宽裕,又无亲族可求助,不可能为郑彩菊支付费用,更何况她们也未带钱。

“我去取钱,奶奶、婶婶,请你们替我照看。”

虞槿想到去何处借钱。

“好,你速去速回,这里我们看着。”

众人点头,催促着槿娘。

槿娘离开医馆,飞奔而去,她并未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眼正在注视着她,正是她惧怕的那个人。

槿娘未曾察觉,亦未想到那施以援手的女子并未离开医馆。她心中只想着筹钱之事,回家取银子显然不可能,母亲不仅不会给她一个铜板,甚至可能责打她。

只好去找酒楼的东家,郑彩菊现仍算作酒楼之人,东家应当会借些银两出来,毕竟郑彩菊为酒楼做工多年,平日里关系也算融洽。

赶到酒楼,槿娘喘息着找到了东家夫妇,并述说了情况。

一听此事,东家急了,吩咐自己的妻子拿钱。

东家娘子却转动着眼珠,未有动作。

“你快去呀。”

东家不满,郑彩菊为人不错,心机灵巧,现已能掌勺不少菜肴,等再学一年,她打算让郑彩菊担任主厨。郑彩菊要的工钱不多,对酒楼忠心耿耿,干活卖力,她不愿见郑彩菊丧命。

“咱们每月都给足了工钱,她又不是因咱们而服毒,是虞柳不要她,她一时想不开才服毒。谁害的她就找谁去!这事应该找虞家,凭什么找我们?我们要是给了银子算是谁的责任?若是救不活,死了,难道还让我们赔偿?这事我们不能牵扯进去。”

东家娘子却持有不同意见,虽然郑彩菊勤勉,为酒楼做了许多贡献,但她已经付了工钱,担心因此事沾上麻烦,所以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

虞槿看着东家娘子,心道郑彩菊对酒楼的贡献,她做了很多额外的差事,但所得工钱并不多。如今她遭遇不幸,东家娘子竟如此态度,实在让人寒心。

但槿娘明白世态炎凉,就是如此。

“这银钱算是借的,待彩菊姐转好,定当偿还。”

槿娘若有钱财,断不会与这般人多言,但她现在确实无钱。

“她若是无法转好呢?”

东家娘子仍不肯答应。

槿娘的目光一凛,无论怎样说,郑彩菊在这酒楼做工多年,视此地为家,将东家夫妇视为亲人,如今她出了事,东家娘子却如此冷漠。

“别说了,先拿出银子救人吧。”

东家也觉得妻子过分了,郑彩菊在酒楼干了这些年,即便救不活,也应该拿出钱财来。

“这钱不能白拿,得说明白,不然我不给。”

东家娘子依旧不肯让步。

“如果彩菊姐未能救活,我会偿还这笔钱。”

虞槿心中冰冷,她不允许郑彩菊不治身亡,一定要救活她。

“这是你说的,我也认识你是虞家的三女儿,叫什么槿娘的。她要是死了,这钱你还?”

东家娘子就是要这句话。

虞槿点头应允。

“那你给我写下欠条,写清楚。”

东家娘子担心槿娘日后赖账。

“我写便是。”

槿娘不再看东家娘子,她让自己恢复平静。

书写欠条之时,槿娘的手有些颤抖,她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槿娘写下借东家娘子五十两银子,不论郑彩菊生死,由槿娘偿还,期限为一年,若一年后无法偿还,则东家娘子可以到槿娘家中取物抵债。

有了槿娘的欠条,东家娘子方才拿出银两。

槿娘接过银两,未作停留便离开了,东家也跟了出来,欲去看望郑彩菊,但槿娘并未与她同行,迅速往医馆赶去。

她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但她顾不得休息片刻,生怕这一歇息,郑彩菊也跟着去了,必须亲眼见到郑彩菊安然无恙,她才能安心。

槿娘交了诊金,又匆匆忙忙地赶往急症之处。

老奶奶和两位婶娘都在那里等着。

“银子找到了?已经交上了?”

婶娘急忙问道,那关切的语气显见她是真的心急如焚。不管怎样,她们几个为了这事忙得团团转,都是不希望郑彩菊有个三长两短的。

“已经交上了,大夫出来了么?”

槿娘心里也是万分焦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还没有。”

婶娘摇了摇头。

既然人还没出来,槿娘也只好在外边干等着。

酒楼东家喘着粗气赶到,问清楚情况后也在外面等候。

槿娘轻轻靠在墙上闭目沉思,心中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此时此刻,她已确信自己真的重生了,不是做梦,因为梦不会如此细致入微,也不会有这般真切的感受。

重生啊!

也许许多人期盼着重生,以为重生可以改写命运,弥补遗憾。

然而她却未曾想过重生。

那时她只求一死,认为人生如灯灭,一切归于虚无,也就不再有痛苦与牵挂。

但上天偏偏让她重生了。

或许是在她被那恶人折磨之时,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

槿娘闭着眼睛,强忍住泪水,不让自己的身体颤抖。

她告诉自己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可以重新开始。

看到出来的大夫,槿娘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紧张、害怕,唯恐听到郑彩菊的噩耗,害怕即便重来一次也无法逃脱命运的摆布。

“幸亏你们送来及时,又先让她催吐,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留在医馆观察两天若无大碍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大夫的话如同甘霖般滋润了槿娘的心田,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是喜悦的泪水。

郑彩菊活过来了,她被救活了!

这个改变是否意味着她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

真好。

这一刻,槿娘放松了身体,有了这样的转折点,她今后要改变更多。但她也知道,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虽然前世经历颇多,但她性格懦弱,重来一次,她不仅要改变命运,也要改变自己的个性。

槿娘握紧了拳头,既然她已获得了新生,那么这一世,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顾念亲情,也不再愚蠢到让家人榨取她的血汗。

她更不会任由她人欺辱,对于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她会一一讨回公道。

她要让自己变强,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再被人摆布!

郑彩菊被送回病房,帮忙的老奶奶、两位婶娘和酒楼东家都跟了进去。

槿娘在病房门口停住了脚步,没有进去,她在思索等下郑彩菊醒来该如何开口。

郑彩菊在前世是个已经逝去的人,今世被她救活,也算是获得新生,但她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大姐恐怕已经被迎亲队伍接到姐夫家去了。

说到姐夫,槿娘对她的印象也很深刻,那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但却真诚待人,对大姐很好,对母亲和娘家也一直尽心尽力。

可以说,虞家的许多重活累活都是大姐夫承担的。

即便如此,大姐夫也没有得到母亲的认可,总被责备没本事。

破坏大姐的亲事?

槿娘没有糊涂到去做这种事。大姐夫对大姐确实一片真心,大姐既已嫁人,就不可能回来了。

再说,大姐和姐夫有两个女儿,这两个孩子都很懂事,每次见到她都会亲切地叫姨母,即便她们的生活过得并不富裕,但在她困难的时候总是伸出援手。

槿娘不想失去这两个孩子。

可是郑彩菊怎么办?

她是真心爱大姐的,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好不容易将她救活,却又剥夺了她的希望,这多么残忍!

槿娘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她深知给人希望后再夺走是何等的残酷,她不忍心,但也必须面对现实。

槿娘在病房门口徘徊,内心十分矛盾。

等到酒楼东家离开,病房内围着郑彩菊的人散去,槿娘从门口往里看,只见郑彩菊独自一人躺在那里,那份孤寂感让她不由得心疼。

握了握拳,槿娘走进病房,郑彩菊,她必须面对,如果连郑彩菊的问题都无法解决,她又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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