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袁圆待的舒适,江家父母借口跟邻居有事相商,一人端了一碗饭便出了家门。
被五颜六色花朵围住的餐桌前,江岁岁抽了张纸,擦掉袁圆眼下的湿痕。
“你不知道我过的有多难,”袁圆小声啜泣,“家里不缺钱,但有个生病的孩子,一出门就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
她轻吸鼻子:“刚才你也看见了,他这种情况没有规律,不知道看见什么东西就会突然触发...”
说到这,袁圆暂停数秒,缓了缓精神:“有一次,我带他去超市,经过红酒区时,橱柜里有瓶红酒没摆整齐,他又叫又闹,把人家一整柜酒全给打碎了,阿良帮我赔了十几万...”
这种情况不是特例,在过去几年,频频发生。
“我知道怀小二对他不公平,”袁圆说,“可我没办法,张家需要一个正常孩子,我也需要一个正常孩子。”
江岁岁默不作声。
木木的案例算是典型,她就职于康复院,见惯了患儿父母疲惫又绝望的眼神。
然而除了坚强面对,别无办法。
袁圆经济优渥都被折磨的痛不欲生,更惶论还有大批连康复费用都无法承担的家庭。
江岁岁无法安慰她。
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夏风中有晚香玉拂鼻,袁圆压抑的抽泣似有若无,江岁岁握住她手,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对面。
向日葵已经种好,木木亲自埋的,与其它向日葵的距离丈量的十分精准。
袁阆表情不明,牵住他小手走到井边,耐心又细致的帮他清洗手指上的泥土。
“你看,连阿良都变了许多,”袁圆心酸,“他多桀骜的性子,生生被磨的精细起来,这些年,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怕也是我和木木拖累了他。”
说话间,袁阆已经带着木木回头。
袁圆下意识住了嘴。
倾诉一番后,沉重的心豁然轻松许多,她扯出笑:“过来吃点东西。”
袁阆就势坐在江岁岁身侧,嶙峋修长的手指摸摸烟盒,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
“炸藕盒吃吗?”江岁岁摆出主人的姿态,“我们家自己种的藕。”
袁阆扯唇:“你怎么跟伺候小孩一样?”
“......”江岁岁也没办法,高中时跟他短暂的接触了几次,记忆实在太深。
袁阆精致傲娇的外表之下,有一双极为挑剔的眼和一张这不行、那不要的嘴。
“里面有生姜末,”江岁岁好脾气道,“怕你吃不来。”
袁阆瞧她:“我记得姐姐也不吃生姜吧?”
“......”江岁岁诚实道,“我妈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坚持要我趁夏补一补,我都硬着头皮咽。”
讲完这句,她眨眨眼:“但我怕你身娇体弱,就...”咽不下。
然而后面三个字随着男人渐渐危险的目光,江岁岁弱弱地憋了回去。
这“身娇体弱”四个字,还是他自己讲的。
干嘛用这种“你敢说我就弄死你”的眼神吓唬她。
两人视线一强一弱,在屋檐白炽灯的冷光下互看几秒。
最终,袁阆先敛了视线,不咸不淡:“江岁岁,我是客人。”
江岁岁:“嗯嗯。”
袁阆老神在在,吐了句:“帮我夹菜。”
“......”
-
一顿饭结束后,村里小孩聚在江家院外的空地做游戏,孩童嬉笑声打破夜色宁静,添了许多生机与活力。
袁阆被木木拽了出去,他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舅舅抽根烟,把糖给小朋友分一分,叫他们带你玩。”
木木手里拎着糖袋,木讷地站在小朋友圈子外,有种想加入,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困窘。
村里孩子热情,又眼馋那袋中的糖,主动围住他:“你是谁?”
木木嘴角弯出笑,目光方位不明,小手却把糖袋伸到半空。
言下之意很明显,请他们吃糖。
孩子们不用劝,呜哇着把糖分了。
袁阆把烟咬进唇角,打火机在暗夜中亮出火光,他单手拢住,把烟点燃,两腮凹陷一秒,缓缓吐了口白色烟雾。
朦胧薄雾下,他眼尾眉梢如皑皑白雪,清俊疏离。
烟头明灭间,袁阆只觉一道黑影跌跌撞撞过来,转瞬间就抱住他大腿,奶声奶气:“爸爸。”
“......”袁阆冷不防被呛住,他把嘴角烟捏掉掐灭,边压着咳边把烟雾挥开。
抱他大腿的是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小土豆般大小,睁着圆溜溜的大眼望着他。
确定没烟了,袁阆清清嗓子,冷傲十足:“谁是你爸?”
小姑娘笑嘻嘻的:“爸爸。”
“......”袁阆弯下腰,把她提到半空,板着脸,“还喊?”
下一刻,身后有窸窣声靠近,紧随而来的,是江岁岁好笑又无奈的话:“朵朵,他不是你爸。”
朵朵可可爱爱的,冲她伸手:“妈妈。”
袁阆:“......”
沉默。
孩童们玩闹的欢呼声一瞬间被拉远,成了若有若无的背景音。
在这恍若虚假的嘈杂中,袁阆听见自己涩紧的声音:“她是...你女儿?”
江岁岁把朵朵接到怀里,指腹捏她肉乎乎的脸蛋:“对啊。”
“......”袁阆眸中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她爸爸呢?”
“出差啦,”江岁岁还在逗朵朵,“才几天没见,就把爸爸的样子忘记了?”
朵朵噗着口水扭头,胖乎乎的小手指向袁阆:“爸爸。”
江岁岁:“他不是。”
朵朵坚持:“爸爸。”
两人像是进入拉锯战,一来一往乐不疲此。
良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人忽地靠近,空气中残留着清淡的烟味,更重的,是他身上冷若冰雪的微苦橘香。
朵朵年纪虽小,但喂养的极好,小身子肉肉胖胖的,多抱一会就会吃力,江岁岁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刹时一松,朵朵已经重新落入袁阆怀中。
男人高瘦,衬衫下的臂膀绷出蓄势待发的薄肌,在小姑娘又一次喊“爸爸”时,他喉咙里闷出个低沉的字。
“嗯。”
江岁岁:“......”
朵朵开心地唤他:“爸爸。”
袁阆扯唇,难得的好脸色:“嗯。”
江岁岁:“......”
阿油没毛病吧?
认孩子还带上瘾的?
小姑娘耐心不足,很快就被远处的热闹吸引住,蹬着小腿下地,小炮弹似的跑远。
这角落安静后,袁阆轻抿唇,若有所思:“两个月前离的婚?”
“......”江岁岁满脑子懵逼,顺着他话答,“啊。”
袁阆:“她归爸爸?”
“......”江岁岁继续茫然,“对啊。”
袁阆:“嗯。”
江岁岁:“......”
莫名其妙的一段对话。
任由大脑思绪乱飞片刻,江岁岁只当他再次抽疯,目光从他挺拔颀长的身影越过,落到那群孩子上。
“木木不排斥跟小朋友玩,”江岁岁叹道,“可以帮他养只小动物,或者多跟小朋友接触。”
袁阆双手抄兜,身形稍转,与她并肩,淡淡道:“城市里没有这么多小朋友。”
这也是。
“不如...”袁阆扭过脸,狭长的双眸深不见底,“我经常带他来姐姐这儿?”
不等江岁岁回应,袁阆径直收回视线,拖着懒调:“姐姐指定会因为讨厌我,然后拒绝我这个无礼的请求。”
“......”捕捉到他的某个关键字,江岁岁唇角翕动,“讨厌?”
这从何讲起?
“不讨厌吗?”袁阆鼻息淡出轻哂,自嘲的口吻,“姐姐跟我姐关系那么好,高考结束却连志愿都改了,一声不吭的消失,都没跟我姐说一声,难道不是因为讨厌我?”
“......”
晚间的风渐凉,江岁岁抿紧唇肉,被他忽然间提起的往事拖进不堪回首的日子。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袁阆唇角弧度讥讽,“是因为最后那次家长会,害姐姐替我挨了骂,然后姐姐觉得我是个大麻烦,不愿跟我们姐弟有攀扯...”
当时因他成绩大幅下降,月考跌出年级前五十名,老师急吼吼的把电话打到了袁圆那里。
相比被父母管教,袁阆宁愿被袁圆痛骂,因而他的家长联系方式便填了袁圆的手机号。
但那次袁圆有急事外出,便让江岁岁替自己跑一趟。
可想而之,面对袁阆骤降的成绩,老师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讲了许久。
想起袁圆的嘱托,也为了不辜负老师的苦心,江岁岁必须得表个态,她直接拿起办公桌上的教鞭抽了袁阆小腿两棍子。
同时,当着老师面,佯装发怒教训他再不把成绩追上来,就打断他的腿。
果不其然,老师很满意她这个“家长”的态度。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后,江岁岁敛了嚣张气焰,问他腿痛不痛。
袁阆吊儿郎当,一步一迈跟在她身边,像个大型宠物犬,罕见的乖巧:“姐姐,你好凶哟。”
“......”江岁岁脸都红了,“我们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最近老实一点,别给你姐添麻烦,行吗?”
所以,是因她最后这句话,才引起了袁阆负面的猜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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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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