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月3日-德国柏林军事学院
在完成每日必跑的七公里后,陈妤用随身携带的手巾擦了擦额前渗出的汗。天色仍未亮透,依旧一片青灰。石墙的暗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渐渐拉长。操场周边的树木早已掉光了叶子,秃秃的枝干如一根根扭曲的手指。
各班学员集合在一起,听着班主任-校官们的训话:谁又迟到了几秒钟?谁在跑步时身态懈怠?谁的衣着发型不整齐又或者哪个寝室的内务没有达到标准。反正是该扣分的扣分,该处罚的当场处罚。他们嘴里喷出的话语,就像马克沁重机枪连续不断扫射的子弹。
“一级上士-弗拉米妮娅.陈请出列。”维尔纳少校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炸响。
陈妤抬头,心生郁闷。“莫名其妙,我的寝室每天收拾的都可以在地上打滚了。其它方面也没问题吧!”
她面上维持着军人的刚毅,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前方。
维尔纳少校转眸打望着她:“弗拉米妮娅,在昨天布置的战略分析作业中你提出的观点虽有独特之处,但论证过程仍存在有一些漏洞。从现在起,你将负责协助整理图书馆近几年来的装甲作战资料。希望一周后,我能在你的报告阐述上看到不一样的见解。”
其余人神色各异,暝暗不清。
“归队吧。”他挥了挥手。
“是,长官!”陈妤挺直脊背,利落的行了个极为标准的国防军军礼。
“师夷长技以制夷。师夷长技以制夷!”她紧咬牙关,在心中默念。
学员散去,操场上的风依旧冷冽。独自走回寝室的路上,偶有人向她投以探究、讶诧的目光。她不以为意,漠然置之。
看到近处有两个熟悉又疏离的身影,陈妤本想直接略过。可其中一人还是叫住了她。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她语气淡薄。
李潭岑是很久以前家里为她定下的娃娃亲对象。从小,祖父总是安排两人刻意接近。陈妤对他本就没什么感觉,久而久之便生了厌憎之意。自祖父去世,再加上她来到德**校学习。这桩阍约也就不了了之。
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可广袤无垠的地球却又如一隅之地。都怪这该死的留学热,没想到他竟也在柏林军事学院接受训练。所幸不是身处同一个班,再加上学员众多。自然很少碰到。
李潭岑上前一步,眼中堆满关切。“妤妹,听人说你被教官安排去图书馆整理资料了。你我现在虽然没什么关系,可都是独在异国。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提出来也好。”
旁边的佟则良眼珠滴溜儿转,帮着打圆场“哎呀,都是同胞,有时也该互相照应下的。那番鬼也真是的,见你是个女儿家。便故意为难。”
陈妤听着这些,只觉得喉咙发腻。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们费心。还有,在这地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哈。”说罢,她转身欲走。
“你别这么倔,你祖父要是知道你受了委屈。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李潭岑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滚!要不是因为他,还会有那么多事吗?”
回到寝室整理好自己后,陈妤越想越憋得慌。她快步走出,关门时手的力道也不自觉加重。
(二)
上午的课程主要是继续深入讲解营级战术和连级战术。营级战术通常涉及到较大规模的作战行动协调与指挥,而且要根据作战任务、地形等因素,确定各兵种的具体数量和配置位置,以实现营级部队的统一行动。营长、副营长以及各连指挥官之间需要划分好各部职责以便协同配合作战,确保命令的准确传达和高效执行。
连级战术重点在于连队规模的战斗指挥,比如突击作战、防御坚守等。连队需要根据上级命令和战场实际情况,合理安顿各个排的作战任务,协调火力和兵力的运用。确保战斗目标的实现。而连级战斗的队形各有不同,如纵队、横队、楔形队。适用的场景和优缺点也存在差异:纵队适合在狭窄地形或进行快速突击时使用,横队则适用于在开阔地形上进行防御或火力压制.......
教授以十七世纪英国内战中的埃奇希尔战役、三十年战争中的布赖滕费尔德战役和法西战争为例,详细解剖了当时的背景、军队的战术运用与后世影响。
接着又提到了通信在连级战术中的重要性,并讲解如何使用通信口令、信号旗,以及广泛应用于世界大战(一战)期间的无线电报机。然后,学员们利用面前的电报机进行实践操作。
晌午,陈妤赶去办公室领取了登记册。维尔纳少校让她自己要抽时间去弄,若有不懂的就来询问。并规定半个月过后图书馆里的装甲相关资料大部分都要被记录的有条有序。
如果语言是把剑,那么她在心中所嘀咕的便可将这个男人刺得千疮百孔。
图书馆的大门形式厚重古拙,馆内弥漫着纸张与油墨混合的陈旧气息。一排排书架高耸而立,它们永远都是这般木讷沉默。
现在刚好是休息时间,来这儿的学员只有寥寥几个。
“嘿,弗拉米妮娅。上午过得怎么样啊。” 管理员洛丝特小姐眼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平时一天课程结束,陈妤总会来图书馆翻阅资料。再加上她是众多学员里唯一的女性,两人也就经常会聊上几句。
“嗐,还好吧,和昨天一样。”陈妤呼了口气,揉了揉胳膊。
“嗯,生活就是重复每天的事。”
简单寒暄过后,她与洛丝特小姐便走向了存放装甲作战资料的区域。
淡淡的尘灰味儿让她面颊不禁有些发痒。
“弗拉米妮娅,书里备注修正的东西会有人来做。你只需要记录好它们就行。这些资料也有些年头了。如果书上有些地方破损,需要修补的话你就跟我说啊。”
“嗯,我知道了。”陈妤挽起袖子,开始将资料一本本搬下来。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加油!”说完,洛丝特冲她俏皮的皱了皱鼻子。
她翻开第一本书籍,上面密密麻麻的德文和复杂的图表立刻映入眼帘。她仔细的查看里面内容,在记录册上写下书名、作者、出版年份等基本信息。并梳理出重要的段落。
过了十多分钟,洛丝特将一杯咖啡轻轻端在桌前。
“辛苦你了,慢慢来不要着急。这咖啡记得别放太凉。”
“好,谢谢啦。”陈妤淡淡点头,浅然一笑。
许久,她伸了个懒腰。便继续投入其中。
“哦~可怜的中国妞,被派来做这种无聊的活儿。”一个刺耳的声音迎面传来。
陈妤抬头,有两人站在书架旁,其中一个正是隔壁班的刺头-费舍尔。他双手插兜,故作居高临下的模样。
另一人忍不住笑出声,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盯着她。
“有屁就快放出来,不要嗲声嗲气的。惺惺作态给谁看?”她冷声回应。
“哼,知难而退吧你。一个女人罢了。”这鬼佬继续挑衅。
陈妤猛的站起来,怒视着费舍尔。“靠北,你再diao一句啊?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是由你说了算吗?我会用自身实力证明一切!”
除了前面那句话是闽南语,其余全都是硬声硬气的德语。两人被陈妤的魄势吓了一跳,但费舍尔仍旧嘴硬:
“好啊,就等着你出糗的那天!”
“DerMist!(食屎啊你)你们两个是三岁小孩吗?连最基本的保持安静都学不会?”
背后,洛丝特环手抱胸,幽幽瞪着他们。
(三)
在那个临近新年的夜,他说:“塞勒涅①,将我的心引向你所在的地方吧。”不等伊芙琳反应过来便挽着她穿过憧憧人影,来到静谧的花园。小径上,月色勾勒出它蜿蜒的线条。像一根细长弯折的丝带。草地表面泛着凌浅的银光,两旁的灌木丛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只觉此刻,似有一根藤蔓悄然无声地攀上了自己心脏,不断缠绕、牵扯着全身。几缕薄风轻轻斜掠而过,一阵寒意扑面袭来。(塞勒涅:古希腊神话月亮女神之一。)
深处的树林,宛若沉睡的梦境,云杉身姿挺拔如尖塔,树枝随雾气微微摆动。针叶茂盛四季常青。冷杉伫立在风中沉默不语,笔直的枝干似是与天际的疏星遥相呼应。冰轮皎明似镜,茕茕立于苍穹。洒下清辉脉脉。埃里希握住她的手,将自己想诉说的都融入到查尔斯.贝斯特的这首诗里。
“ 看啊,静夜那苍白的女王(月亮)
引得大海追随着她的光芒
只要她在大海的视野之内
大海便以涨潮向她致敬赞扬
但当月亮那银色的马车升得太高
大海无法再追随她的方向
大海只好召回晶莹的海浪去哀叹
以退潮来表明内心的悲伤
你就是我心中的君主
我的欢乐全都听从你的吩咐
你离去时,我的欢乐如退潮般低落
你归来时,我的心就像涨潮般被喜悦填满
如同你的来来去去
喜悦在我温柔的心中起起落落。”
伊芙琳一时不知该回应些什么,需要表露出喜悦、羞涩的神情?这难道不是之前自己曾偶尔期盼的时刻吗?然而她只是盯着飘散的雪花暗忖。
“从见你的第一面再到今晚,你的一颦一笑,还有唱歌时投入的神情都令我无法抗拒。过来些,Evie。你不必着急答复。我只是将自己的情感倾叙出来。”他目光炯炯,整个脸好似被烈焰所映照。
“哦,天哪。”她回过神,忍不住轻嚷出声:“可我有自己想追求的梦想,我不希望爱这种东西成为束缚自己的锁链。请给我几天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吧。”
一声尖锐的呼啸打破了夜的寂静,亮光如箭矢般冲向上空。紧接着,一朵朵烟花带着独特的色彩和形状绚璨绽放,时间仿佛就凝固在这一刻。
他挽着她的肩喃喃低语。“我的大姊、二哥都已经按照家族意愿结得良缘。我不必再拘泥于此,完全可以勇敢追求自己所想要的一切。你在顾虑什么呢?未来是属于我们的。Evie。”
从回忆抽离,餐厅窗外的公园人群涌动,一片恰适宁和。孩童们嬉闹追逐的声音,似山间潺潺清泉。草地上覆盖了一层薄浅的霜。。热情奔扬的弗拉门戈音乐充溢在整个店内。伊芙琳提前十分钟赶到这里,看见埃里希早已坐在餐桌旁静候。他身著的并不是更为常见的原野灰军服,而是蓝灰色羊毛华达呢制服大衣。
她表情没有起伏不定的涟漪,只在埃里希为她拉开椅子时,轻声道了句谢。然后缓缓坐下。
“这家餐厅是专门做西班牙菜的。”他语气快谐,“在成立的300多年间也接待过像贝多芬、拿破仑这样的国际显要人物。但这并不是最吸引我的一点。”
“是菜的味道,令你流连忘返?”她淡和而言。“还是播放的音乐?”
“等会儿再告诉你,先莫急切探寻。”
伊芙琳悄然点头,不再多语。此时,埃里希翻阅着菜单,像西班牙海鲜饭(Paella)、伊比利火腿Jamón Ibérico)、红粉汤(Sopa de Fideos Rojos)都是比较经典的菜系。可她心绪并不在这,就随意要了一份焦糖蛋奶冻。(Crema Catalana)
埃里希微皱双眉,想说些什么。却只汇成:“ 再看一看,还要帮你点份其它的菜吗?”
“不用了。我中午吃的太撑,晚上再吃多对胃也不好。就这样吧。”
埃里希稍稍颔首,随即唤来服务员。“给这位小姐单独来份焦糖蛋奶冻和橙子味水果热茶。然后我要小份阿斯图利亚白扁豆汤(Fabada Asturiana)搭配烤面包。再来杯咖啡酒吧。(Vino de cafe)”
服务员离去后,埃里希瞅了一眼腕上的钟表。似乎在等待什么。
深邃的前奏徐徐传来,然后是灵动抒情的琴弦伴奏和人声独白。接着是带有独特民族韵味的歌词演唱“Era un jardín sonriente, era una tranquila fuente de cristal~ Era a su borde asomada una rosa inmaculada de un rosal~”
“你喜欢听弗拉门戈风恪的音乐吗?”他骤然问起。
“以前在收音机听过,但不知道歌名。还行吧,就是那种普通的喜欢。歌剧《卡门》里面的曲子就是采用这个调式,我唱过几个选段。”
“Era un probe jardinero que cuidaba con esmero del vergel;~”y era la rosa un tesoro de más quilates que el oro para él~”
“嗯,这首由Ni?o De Marchena演唱的歌曲《La Rosa》正是我最喜欢的弗拉门戈风格歌曲之一,每次到这个时间店里都会播放它。这也是最吸引我的点。”
“哦哦,原来如此。看来你是这里的常客啊。”伊芙琳不想让自己目的和思路被其它话题给扰乱。
“你学过西班牙语吗?”
伊芙琳淡淡摇头“除了?Hola(你好). Buenos días(早上好)Buenas noches(晚上好)Hasta luego(一会儿见)Hasta maana(明天见)这种简单的日常用语,其它的完全不会。”
他摘下军帽放在一旁,神色像平静的湖面泛起微小的波澜。“年幼时,祖母为我们请来一位家庭教师,虽然是罗马尼亚人,但是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讲得特别流利。那么多年,可以说是耳濡目染了。但自从那位老师回到故土后,也就渐渐断开联系。我喜欢意大利和西班牙这两个国家的音乐。给人感觉像是身处在夏日阳光充沛的沙滩上,海浪轻拍着岸边奏响自然的乐章...人们载歌载舞,肆意欢笑。”
“Y a la orilla de la fuente un caballero llegó y a la rosa dulcemente de su tallo la cortó~”
“Y al notar el jardinero que no estaba en el rosal cantaba así pla?idero receloso de su mal~”
伊芙琳默不作声,只是拨弄着衣袖。
“这首曲子的歌词讲述了一个悲伤而浪漫的故事。我说与你听吧。”
“悉听尊便。”
“曾经有一个微笑的花园,
有一湾宁静的水晶般的泉水。
在泉水边探出了一朵来自花丛的纯洁无瑕的玫瑰。
曾经有一个质朴的园丁,
精心照料着这个花园;
而对于他来说,这朵玫瑰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珍宝。
在泉水的岸边来了一位骑士,
他轻轻地从枝头剪下了那朵玫瑰。
当园丁注意到玫瑰不在花丛中时,
他悲伤地唱着,怀疑发生了不幸。
玫瑰啊,最娇柔的玫瑰,
一直以来都由我亲手照料。
玫瑰啊,最艳丽、最闪耀、最光洁的玫瑰,我一直精心呵护着你。
真正爱你的人会怀着信念和温柔同样地爱你。
是谁把你从枝头剪下,让你不在花丛中了呢?”
“Rosa, la más delicada, que por mis manos cuidada siempre fue. Rosa, la más encendida, la más brillante y pulida que cuidé.”
“Quien te quiere bien te ama con fe y con ternura igual. ?Quién te ha cortao de la rama, que no estás en el rosal?”
歌声与叙述重合交织,直至最后一个音符宛若疲倦的蝴蝶轻轻飘落。
残晖摇摇欲沉于地平线,却仍旧带有不甘的眷恋。
伊芙琳抬眸,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我个人对这首歌的理解是:没经历过风霜雨雪,生长在由蜜和爱打造的温室里。只会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无法扎根。”
这顿饭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纪元,蓝灰的天空被染上一抹淡淡的金红。远处的施普雷河岸在晚暮中呈现出浓重的黛青色轮廓。
“Evie,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吗?我喜欢你,是由衷发自内心的。我甚至能为了你冲破来自各方的阻碍,以后我们可以单独组建一个新的家庭。美好的生活就在我们脚下呀。”埃里希还在试图挽留些什么。
伊芙琳将拉住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凝望着他,一字一句:“首先你我的成长环境完全不同,当爱情的粉红泡泡破碎时,当热恋的激情褪去后会是什么?如果有了孩子,那将是我的软肋。我不想做赌徒,不想在命运的赌桌上孤注一掷,将对你的一切全押在那充满不确定性的骰子上。你明白吗?”
她想起之前与周姚的对话,那时犹豫不定的原因是觉得自己与他并非门当户对的关系。可转念一想,历史上那些公主与贵女,哪个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无忧无虑,完全不需为钱财生计所烦恼。配阍的对象要么就是王公贵族,皇室子弟。甚至是一国之君。可之后呢,若丈夫闹出什么花边绯闻。她绝不能心生愠怒,必须得维持体面的大家闺秀形象。就这么隐忍度过一生。就算有狠角色,那也是靠自己走出命运的泥潭。这不代表两人之间是幸福的。她特别疑惑,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一生耗上去才会擦亮眼找到好男人呢?
回家的途中,她终于觉得那个无形的包袱被卸除。母亲和妹妹是今早才到柏林的。当她将来龙去脉悄悄告诉母亲时,她只是说。
“这是你的选择,Evie。一辈子那么长,不必拘泥在一个地方。自己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随它呢,人生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以后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值得她去做。
(四)
“对,昨天就在前面路口那儿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
“是啊,他头都被撞到一边去了。我今天早上路过,虽然被打扫干净,但还是透着一股较浓的血腥气。”
“不敢想象公交车上亲眼目睹的的人会留下多大的阴影。”
“奇怪,这么惨烈的事故,应该会登上上报纸啊?”
“可能是顾及到家属的个人意愿?”
多丽丝、阿黛勒,海伦娜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各抒己见。周姚手捧装有热茶的水杯,此时静默不语。
“咦,打住吧。晚上讨论这个也是够渗人的。”
海伦娜说完后,另外两人轻咳几声,遂终止了这个话题。
“过了这个休息日再坚持5天,就要开始放寒假了。真感觉去年像是转折点一般。”
“对,那种蒸蒸日上的氛围特别浓。”
周姚略稍蹙眉,呷了口茶水润嗓子。
“诶,skadi,这个寒假你打算怎么度过呀?”阿黛勒偏头看向她。
“啊哈,假期只有两周,想回去的话,也太远了。到时候再看吧。”
“那如果到时要联系的话。。。啊,你办了这边的电话号码吗?”多丽丝侧身询问。
“ 呃,其实之前就想往家里安装一部电话。一直拖到今天上午才向电话服务提供商递交了申请。它要等到一周后才能审核好。”说完,周姚嘴角惯习性挑染起一丝笑意。
“啊,可惜我今天包里没带便条。”海伦娜揉了揉额前的碎发,“嗯,明天再把我们三个人的联系号码都写给你吧。”
站台下边的积雪,被往来的脚步践踏的泥泞不堪。有很多乘客或站就坐地候车,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为白色的雾团,在风中缭绕、消散。
“那我们就送你到这儿了,skadi。”
“好,明天见。”
月华如水漪荡漾。周姚抬头仰望,夜空是幽邃的蓝紫色,一轮赤橙的圆月高挂。
她心里无端生出失惘之情,想试图通过哼曲来转移。
“j'ai décidé de m'faire du bien,
我决定做好自己,
d'me faire couler un bain,
洗心革面,
d'étaler toutes,
展露一切,
les photos d'moi,
对我的照片,
de les commenter,
评头论足,
de haut en bas,
自上而下,
j'vais m'envoyer des fleurs,
我将献花于己,
me parler que de moi,
仅对自己说起,
des éloges à haute voix,
以高声赞美,
des roses pour me féliciter,
用玫瑰祝贺,
d'être moi,
成为自我。”
在高中、大学多次考试周期间,在那紧绷到透不过气的一年多里无数个漫漫长夜。她的mp3、手机音乐软件里总会循环播放这首法语歌-《M'Envoyer des Fleurs(寄花给我)》
正准备轻唱第二段,黑色汽车疾驰而过,带起的雪沫溅落在她的裤角。她刚挪回目光。这时车窗却半落下来。不经意间,她与后坐的人视线短暂交汇。那双深绿色的眼眸,让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他轻轻抬了抬手,动作似有嘲弄,又似挑衅。随后车窗缓缓升起,扬尘而去。(前因在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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