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凝重的警告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苏挽棠定了定神,前世那场有惊无险的遭遇战细节虽模糊,但硬闯的风险她却记得。这是她重生的第一个岔路口。
她趁着赵虎还在凝神观察前方林地动静的空隙,略微掀开车帘,冷风立刻扑面而来。恰好对上他投来的戒备目光,苏挽棠用一种混合着惊惧与急智的语气,快速说道:
“赵……赵护卫,”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在风中有些飘忽,“奴婢记得来时路上,约莫五里外,好像有条挺隐蔽的小岔路,似乎……能绕过这片林子。这林子瞧着幽深,地势忒复杂了,万一真有埋伏,咱们人手……怕是不易脱身……我们……是不是可以……先退一退,找找那条路试试?”
她的话语带着几分不确定,眼神也适时地流露出一个普通丫鬟面对危险时的慌乱和一点点侥幸心理,将自己知道这条岔路归结于“好像记得”、“似乎走过一次”。
赵虎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寒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一个小丫鬟的话本不足为凭,但她的提醒并非全无道理。
“你确定有那条路?”赵虎沉声再次确认,语气中带着不容错认的审视。
“奴婢……奴婢也不敢完全肯定,”苏挽棠恰到好处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只是……以前随老夫人出行时,好像……要不,赵护卫您派个人……先去前面探探路?”
这份“不敢肯定”反而打消了赵虎最后的一丝疑虑。他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地一挥手,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格外响亮:“所有人听令,掉头!李福,按苏姑娘说的方向,先退!派两个人,立刻去前方探路,快!”
苏挽棠悄然垂下眼帘,放下了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视线。藏在袖中的手心里,已沁出了一层薄汗。第一步,总算是险之又险地迈出去了。
事实证明,她的记忆没有出错。队伍沿着她指引的方向后撤,在枯黄的草丛掩映下,果然找到一条隐蔽的土路岔道。虽多绕了些路程,车马颠簸更甚,却终究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那片寂静得诡异的密林,重新汇入了相对平坦的官道。
一路再无波折。当巍峨的太子府邸轮廓出现在夜幕下时,已是深夜,清冷的月光洒在朱红的宫墙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陪嫁的下人被领到了后罩房一排低矮的屋檐下安置。苏挽棠忍着一身的疲惫和寒意,趁着众人忙乱安顿行李、无人注意她的时候,悄悄溜到了灯火相对明亮些、飘散着饭菜余味的仆役大厨房附近。
灶膛里的火光映照着墙壁,她找到了正和几个老妈子一起收拾着大铁锅和木盆的张婶。
“张婶。”苏挽棠轻声唤道。
张婶抬起头,抹了把额上的汗,认出是她,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随即是熟悉的憨厚笑容:“是挽棠啊,怎么到这儿来了?快去领床铺被褥,暖和暖和,累了一天了。”
苏挽棠走近几步,挨着温热的灶壁,压低声音,状似随意地闲聊:“刚安顿好,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张婶,您来之前,咱们侯府……没什么事吧?我总觉得……三小姐临行前那几天,府里气氛怪怪的。”
张婶闻言,左右看了看,将声音也压低了些,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尤其是老爷的书房和西跨院那边,那几天守卫森严,不让咱们下人靠近。还有些穿着打扮不像府里人的生面孔进进出出的……唉,咱们做下人的,哪敢多问呢。”
西跨院……苏挽棠心头一动。看来,在她离开侯府之前,某些事情就已经在暗中进行了。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寒气袭人。苏挽棠和其他陪嫁丫鬟被叫到了三小姐苏婉儿新入住的院落听差。院子里铺着青石板,几株腊梅含苞待放。
苏婉儿端坐在铺着锦垫的太师椅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娴雅的模样,只是眉宇间似乎比在侯府时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矜持与审视。
王妈站在一旁,双手拢在袖中,目光如刀子般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挽棠身上,尖声道:“苏挽棠,昨日就属你最是娇贵,竟敢在路上睡得人事不省!今日给小姐奉茶,可莫要再失了侯府的规矩!”
这是明显的刁难。苏挽棠心中冷笑,面上却惶恐地低下头,快步上前,从旁边的小丫鬟手中接过温热的白瓷茶盘,动作麻利而稳当地走到苏婉儿面前,屈膝行礼,双手奉上茶盏。
“小姐请用茶。”她的声音恭敬柔顺,连呼吸都放轻了。
王妈还想再说些什么,苏婉儿却已伸出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指,端起了茶盏,轻轻用杯盖拨了拨浮在水面的茶叶,淡淡开口:“王妈,挽棠也是一路劳顿,不必苛责。她在我身边伺候惯了,最是稳妥。”
王妈被苏婉儿不轻不重地驳了一句,脸色有些难看,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但看向苏挽棠的眼神愈发阴冷。
挨到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下,略驱散了些寒意。得了片刻空闲。
苏挽棠找了个借口,说是自己昨日匆忙间,不慎将三小姐赏的一方绣着兰草的旧手帕遗落在了安置行李的西跨院库房附近,要去寻回来。因是“三小姐赏赐之物”,旁人也不敢怠慢或阻拦。
她凭着前世的记忆,穿过几条寂静的回廊,来到了太子府分配给她们这批陪嫁下人存放行李和杂物的西跨院。这里相对偏僻,地上落满了枯叶,鲜有人迹。
院中栽着几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枝干虬劲。苏挽棠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院子角落里那棵最粗壮、也最不起眼的老槐树上。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只有风吹过枯枝的簌簌声,快步走到树下。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她微微踮脚,伸手在粗糙的树干离地约莫三尺高的地方摸索着。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树瘤后面,她摸到了一个冰冷的凹陷。再用力往里一探,指尖触及到一个边缘光滑、带着玉石般凉意的硬物。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慢慢地,她将那个用厚实油布紧紧包裹着的小巧紫檀木盒,从树洞深处掏了出来。
打开油布,木盒古朴,散发着淡淡的木香。轻轻掀开盒盖——一枚通体温润、刻着复杂篆文的玉质私印,静静地躺在暗红色的丝绒衬垫上。
定北侯私印!
跟前世她被迫找到、并最终成为她“通敌”铁证的那枚印章,一模一样!
巨大的激动与后怕交织着涌上心头。苏挽棠迅速将印章放回木盒,用油布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塞回树洞深处,并仔细地用枯枝败叶和浮土掩盖好痕迹,确保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不能现在就将它带走,目标太大,也太危险。但确认了它的存在,就等于掌握了一个巨大的筹码。
正当她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准备若无其事地离开时,院墙外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压低了的、带着惊慌的说话声!
苏挽棠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她迅速闪身,将自己瘦小的身躯藏进了旁边一丛尚存绿意的茂密冬青树影之后,屏住了呼吸。
只见几个穿着灰色太子府仆役服饰的小厮和杂役,个个神色慌张,像是见了鬼一般,从院门外匆匆跑过,向着西跨院更深处、那片据说多年无人居住、荒草丛生的废弃院落奔去。他们一边跑,一边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语速极快,隐约能听到“……快……处理掉……”、“……寒……”、“……被发现就……就完了……”之类的词语碎片。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那片透着不祥气息的废弃院落。
苏挽棠躲在暗处,看着他们慌不择路的身影消失在颓败的院墙拐角,眉头紧紧蹙起。
这些人如此慌张,是要去处理什么东西?他们口中那个含糊不清的“寒”字,又是指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绝非小事。定北侯府的秘密尚未完全揭开,太子府的浑水,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深……有什么她前世忽略掉的关键信息,正在悄然浮出水面。
看来,她必须跟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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