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的运动是不良情绪的溶解剂,是夜,陆招娣竟意外地好眠。楼上许是今日未着家,前所未有的安静。意识模糊之前,她还在想,今晚没有人给凌霄做饭了,这孩子估计又是吃的外卖吧。
两人断断续续联系了一周多的时间,凌霄不敢太过主动,可又忍不住不去想她,煎熬得很。
周日一早,凌霄就给乔锦黎打去了电话,迫切地想跟好友分享一下自己对陆招娣的喜欢,顺便听听她的意见。从来也不会在某件事上畏首畏尾的她,唯独在牵扯到陆招娣的时候,总想着做得周全一些。
电话那端的乔锦黎,将蒸锅中的包子装入盘中,还特意摆放了一个精致的造型。那个在深夜救下她的女大学生海唐,现在正租住在她家。这顿早餐,便是海唐一早起来准备的。
“梨子,你快点的啊,我在思源路上的咖啡店等你,老地方。”凌霄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手机上叫车。虽然能慢慢走路了,可开车还是不大方便。
“等我吃完早餐就过去。你先到的话,就在那吃点东西吧。”养生壶里的罗汉果茶颜色浓郁,海唐出门前就已经煮上了,留下的纸条提醒着乔锦黎记得喝一杯,润肺的。
凌霄坐在咖啡馆里临窗的位置,香醇的咖啡味道弥散在封闭的空间里。室外,望不见云层后的太阳,整个世界显出一副尚未苏醒的样子,懒懒散散。都已经十点了,花叶上的露水都还未散去。
乔锦黎到来时,凌霄已经续上了第二杯咖啡。这时太阳才幽幽冒出了头,将阳光慷慨洒落。
“你总算来了,给你点好了,澳白。”招呼乔锦黎落座,凌霄扭头冲前台打了个招呼,“服务员,可以做了。”
乔锦黎取下围巾,“说说吧,那个家庭整理师怎么把你迷住啦?”
凌霄告诉她,自己对陆招娣是一见钟情,又将陆招娣的性格特点都一一告知。并且,还把自己手机里偷偷拍下的陆招娣给乔锦黎看了一眼。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且不是正面照。乔锦黎也能看出,这个女人,姿态里尽是清冷、优雅,的确是凌霄喜欢的那一款。
“可她之前交的是男朋友。”凌霄对此有些沮丧,就怕她是百折不弯的,“但我跟她讲过,自己喜欢女生,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排斥的反应。”
服务员将做好的咖啡端上,乔锦黎认真倾听着凌霄的苦恼,眉间不似方才那般舒展。
“凌霄,如果对方是直人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招惹了。”她未说出的是,“招娣”这样的名字,很明显身后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且与凌霄相比,两人家境必定是云泥之别。凌霄看起来如此认真,就怕她全身心投入之后,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梨子,我想试试。”
乔锦黎是这样的反应,凌霄一点都不意外,对方比她大十来岁,早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番,考虑问题也会更加全面。可感情的火苗一旦点燃,若不焚个轰轰烈烈,又怎会收场。她想赌一把,即便没有追上,也没有遗憾了。
乔锦黎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决心,凌霄太单纯、心善,自己虽然担心她会受伤。转念想想,凌霄还小,这段感情也许会成为她青春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试想一下最坏的结果,你自己,还有陆招娣,对两个人的影响都要考虑进去。如果这个结果你可以接受,或者在最坏结果出现的时候,你有办法把对双方的伤害降到最低,那你就跟随自己的心吧。”
乔锦黎的话倒是点醒了她,先前她只考虑自己能不能追上她,却从不曾想过,自己的追求会对陆招娣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如果对方排斥,自己的喜欢对她而言就是一种负担了。所以,这事应该快不得,表白的事情还是要缓一缓。
“谢谢梨子,我明白了。”凌霄又想起那天乔锦黎带过来的学姐,又开始八卦起这两人来,“那你呢,和学姐发展到哪一步了?”
“咳,别乱讲!你可别在海唐面前胡说八道。”乔锦黎打断她的话头。
凌霄却觉得这两人说不定有戏,学姐是个智商很高,又很会照顾人的女生。比起乔锦黎的前女友,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行吧,不说了。走,梨子,我请你吃饭。”凌霄起身时,乔锦黎才注意到了她走路有点异样。
“你脚怎么了,受伤了?”乔锦黎有些紧张,要去扶她。凌霄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不需要搀扶。
“小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上周都是姐姐在我家照顾我,嘻嘻。”说到陆招娣,凌霄脸上又尽是小欣喜。
乔锦黎收起对凌霄的心疼,剜了她一眼,“瞧你得瑟的,等追到了给我介绍一下吧。锦鲤我呀,分点好运给你。”
说者无心,乔锦黎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再无好运了。
吃过午饭,两人又聊了一会,这才各自离去。
凌霄经过一家蛋糕店,据说是苏城引入的某连锁品牌的第一家店,主打芝士口味的蛋糕。口碑不错,排队的人特别多。
慢悠悠走进了店内,店员注意到她走路不方便,特意记住了她排队的位置,让她在一旁坐着等。等轮到她的位置时,再安排她点单。
陆招娣趁着今天可以休息,去家附近的大商超采购了一些食材,又在家里做了一遍卫生。
等她提着垃圾袋走出公寓大门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如坠冰窟。
徐小妹,她的母亲,正在小区的绿化草坪附近徘徊。很显然,那双阴鸷的、周围长满了皱纹的眼睛也注意到了她。
“光耀,找到了!”徐小妹冲着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招手,用老家的方言大声呼喊。那男子匆匆跑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陆招娣立马扭头往大厅里跑。公寓大厅的门在两人即将冲过来的一瞬间阖上了。没有门卡,他们进不来。门外,肮脏不堪的辱骂声不绝于耳,可陆招娣的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如惊雷般的心跳声。
胸膛起伏不停,呼吸急促。
终于稍稍平静一些,她冲门外喊道:“你们过来干什么?”声音很冷,却有些颤抖。
“好啊,白眼狼,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过好日子,家里是一点都不管了啊?”徐小妹讲话的同时,有几滴明显的唾沫星子喷在了门玻璃上。
“该还的我都还了,房子也给你儿子买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她用力扣着自己的衣袖,想借此得到一点点力量。
当初她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因为要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有一阵子没有出去做兼职,导致未按时将钱寄回家。徐小妹也是这样,气冲冲地找到了学校,大闹了一场。那一刻,平常默默无闻的她,仿佛成了全世界关注的中心,所有路过的同学都投来了看热闹的目光。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还偶尔留在她的噩梦里。
“你弟媳现在怀二胎了,一家人要换个大房子,当初家里的钱都供你上大学了,现在你得给钱!”
陆招娣见她如此颠倒黑白,不禁冷笑,“你儿子没有手吗?他的孩子还要让我来养吗?我也是你生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白眼狼!你个没良心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陆招娣担心此刻有人回来,会开公寓的大门。没有和他们多废话,转身离开。留下身后那个张牙舞爪、丑态百出的女人,和那个方才不置一言、现在却贴心安慰的好儿子。
回家后尚未站定,就已靠着门瘫软在地。她真的好累。难道自己真的此生都不能真正逃出生天了吗?为什么自己要降临在这种家庭,父母无所不用其极,对女儿抽筋扒皮。
楼下,陆光耀扶着母亲:“妈,你别太生气了,现在我们有求于她,也不好太过分。”
“她就是个白眼狼,当初我就不想让她继续念高中。现在翅膀硬了,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顾了。要不是你上网,查到她的公司,我敢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家。她就是这么狠心,能一个人在外面过好日子。”
陆光耀没再多说什么,前两天在网吧上网的时候,突然百度了一下他姐的名字,竟没想到在苏城XX家政公司的金牌员工介绍页面看到了陆招娣,和母亲提了一嘴之后,就被拉来找他姐姐了。。
“妈,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她总要出来的。不怕等不到,你也别太着急了。”徐小妹拉着儿子的手臂,觉得有道理,便和儿子在大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着。
陆招娣换上衣服,从地下车库开车离开,没有目的地。
残阳从后视镜中缓缓沉下,最后只剩一人一车疾驰在并不拥堵的高架上。眼中蓄着不被察觉的泪,为何不能被放过。打开的车窗,泠冽的风翻滚而进,紧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间分明。
最终仍是停在了江边,烟草味道里交换吐息,咳呛到泪水滑落。
没有人会停留的江边,陆招娣咬牙忍着命运的不公。出来的太急了,连棉服外套都未取。烟火的微光夹在指缝间,停留在手臂处。她紧紧抱着双臂,远方的灯光倒影在泪目中更显朦胧。那些背后残留的几道旧疤,又开始泛起淡淡的痒意。
电话想起,是凌霄,她又吸了一口烟,接起。
“喂……”
满是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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