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电话那头的哽咽声过于明显，让凌霄一下子敛去了唇角的笑意。她猜测，是楼上那家又在找陆招娣麻烦了。
“姐姐？”室外风大，凌霄怕自己误听了那个字里的情绪，轻声唤了一句。
陆招娣也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到了，将手中残留的半截烟在身旁的石栏杆上碾磨了两下，尽力压下颤抖的声音。
“凌霄，有事吗？”可方才哭过的声音又怎能在短短的几秒内恢复如常，她的低落被凌霄精准捕捉。原是不想接这通电话的，可转念间，想到凌霄的脚刚恢复，走起路来还有诸多不便，怕她那边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
“你在哪？我去找你。”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阴郁与担忧，口吻中又带着一些不容拒绝。
陆招娣站在车灯的光影中，遥望一片黑暗却波浪滚滚的江中，夜风带着几乎残忍的冷意，肆意侵袭在她的周身。是谁说，站在光中，便不觉寒冷的？
在任何时候，她都能独自消化坏情绪的。可她的视线中出现一艘货轮，船上的一对夫妻正在半敞着门的船舱里围炉吃饭，开怀大笑。她听不清船上人的言语，连那笑声都是破碎依稀的。
不知为何，她告诉了凌霄自己所在的位置。如此坚强的她，内心最深处，也会渴望短暂的陪伴。
站在陆招娣公寓楼下的凌霄，拎着芝士蛋糕，尽可能快速地向小区门口走去。身旁一个老妇人正在骂骂咧咧。
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好像有些鼻塞。
今日来之前就联系过肖叔了，他老婆今天过生日，所以便回家一晚。不然，就让他送自己过去了。
坐上网约车，凌霄在微信上不断给陆招娣发着信息，告诉她自己很快就到。在凌霄告知“八点半前到达的话，订单结束后打赏五百”之后，司机在不超速的前提下卯足了劲往前开，还时不时往后视镜里瞥几眼坐在后排的人。凌霄不去管他，只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怕错过了陆招娣的信息。
已是深秋，夜寒露重，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陆招娣此刻会出现在那里。难道是，之前失恋后的稳定情绪都是伪装？
十五分钟后，网约车顺利抵达江边。
下车后，凌霄环顾四周，江边的野生芦苇长得比人还高，茎干挺得直直的，芦苇叶子却稀稀松松，随风震颤。
不远处，女人站在车前，双手抱臂。她如这芦苇一般，即便遭受着冷风的侵袭，却始终身姿挺拔。
“姐姐！”凌霄举步向前，逆光而来。
陆招娣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心底的一汪清泉被搅动了一番。只见她身型摇晃，一瘸一拐，却步步坚定地向自己跑来。
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总会渴望光与暖的。
陆招娣迎上前，还未来得及问她一句，凌霄就已放下手中的袋子，拉过她冰冷的手，将她拥在了怀里，“这么冷的天，来这里做什么？谁欺负你了？”
今日她穿的是长风衣，敞开后将陆招娣半裹在身前。但仍觉不够，又迅速将风衣脱了下来，披到了陆招娣身上。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陆招娣还未反应过来，方一接触那个温暖的怀抱，就又被她轻推开，那衣服便到了自己身上。
风衣上还残留着凌霄的体温，以及她惯用的清冽香水味。
“冷不冷啊？怎么晚上出来都不穿件外套？”凌霄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将那双冰冷的手捧在了自己身前，揉搓着，时不时吹两口热气。
人前清冷、从不示弱的陆招娣，此刻却睫毛微湿，眼神带了些许委屈。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埋首替她暖手的人身上，她来不及深究这份担忧背后的动机。
凌霄昂首望她，霎那间她已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笑容。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陆招娣没有正面回答凌霄的问题。
凌霄并未让她带偏，神色中竟出现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狠意，“谁欺负你了？楼上的还是…前男友？”
从小到大，凌霄就是不受气的主，也没人敢欺负她。她解决问题的方式直来直去惯了。
陆招娣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替她捋一捋被江风吹乱的碎发，“没人欺负我，难得放假，出来江边走走。别生气了。”说话间，还轻轻掐了掐凌霄的脸蛋。
这是很好的安抚方式，虽然凌霄对她说的话仍是半信半疑，但还是立马收敛了那份戾气。
“不能骗……”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喷嚏。
陆招娣急忙要脱下身上的衣服，凌霄制止住了她，“披着，我们去车上吧，我买了蛋糕给你。”
陆招娣了然，拎起地上的袋子，扶着凌霄往车里去。
隔绝了车外的江风，温热的暖气很快在小小的空间内充盈起来。
“姐姐，给，我下午排了好久买到的。”凌霄取出袋中的蛋糕，递了一块给陆招娣，“喏，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芝士蛋糕，你尝尝呢。”
陆招娣的习惯是晚上过了八点不进食的，但又不愿辜负凌霄的一片心意，便接过了她手中的蛋糕，小口小口吃起来。
“好不好吃？”凌霄手中端着另一块口味的蛋糕，等着她的反馈。
陆招娣冲她微微笑着，“嗯，很好吃的。”蛋糕细腻醇香，的确非常美味。
凌霄也忍不住吃了几口，她自小就爱甜食和水果。几口过后，就觉得有些发腻了。
“忘记带水了。”想喝点水解解腻，可惜来的匆忙，没有考虑周全。
陆招娣看了看中控台上的半瓶水，没有太多的犹豫，便递给了她，“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喝这个。”
“不介意，不介意。”凌霄说罢，便打开盖子吞咽起来。
她举头喝水，脖子修长。陆招娣盯着她的唇角，耳尖泛起温热。这是第二次，和凌霄同饮同食了。
汽笛声由远及近，由呜咽到清澈。
“哇，今天的星星好亮呀！”凌霄注意到远处的天空，星辰无垠、广袤无边。
陆招娣替她将副驾的座位往后调整，又打开了车内的天窗，隔着透明天窗可以望见天幕在闪闪发光。
随后，收拾好手中的蛋糕，关掉了车内的大灯，也随她一并躺下。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城市里也能看到这样的星空。”凌霄扭头向她，星光下，陆招娣神色淡淡，凌霄总觉得，她的心里埋了太多的事情。
陆招娣回望她，“其实，山里的星星更美。”
可惜，小时候，她都无心欣赏。
车载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两人随即坐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来电者是孙本阳，陆招娣原想拿着手机去外面接的，但凌霄预判到了她的想法。一方面怕她在外面吹风着凉，更多的是出于私心。凌霄之前就猜测陆招娣的心情不好是与他有关。
极其不礼貌的，凌霄迅速伸手按下了屏幕上的接听键，陆招娣没有表现出不满。下一秒，那个孙本阳的声音就充斥在了车内。
“喂，陆招娣，正如你所说，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既然这样，这几个月来约会的钱我们就算算清楚，平日里吃饭、看电影，AA的话，你应该再给我一千五百四十三。”
孙本阳的第一句话，就让车内的两人无语至极。
陆招娣不知道，为何前两天还在死缠烂打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态度突变。但她也没有心思去细究个中缘由，令她想不到的是，对方本性暴露之后，竟是这样一个锱铢必较的人。
“呵。”凌霄冷笑了一声。
“好，我转你。”陆招娣实在不想与其再有什么瓜葛，如此这般，也算真正结束了。她也无心计算自己在这段可笑感情中的付出，包括自己买给对方的名贵礼物。
孙本阳见她如此爽快，反而变本加厉，“行，还有，我明天下班去找你拿项链，到了给你电话。”他还惦记着那条在商场里买的打折项链。
陆招娣被气笑了，“好，你的东西，我明天一并给你。”
“那你送我的皮带……”
“不必了，扔了就好，我嫌脏。”陆招娣言语间不再那般客气。
许是陆招娣的笑声戳中了他那可怜、敏感的自尊心，像是急着想要为自己扳回一城似的，他又补了一句，“像你们这样势力的家庭，怎么会有男人愿意娶你。今天在你家楼下碰到你妈，开口就是三十八万八的彩礼，真是拜金女。”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孙本阳说，自己在楼下碰到了徐小妹。真是无巧不成书，两个人都在楼下蹲守，竟让他们碰上了。
徐小妹从来就是这样，女儿不过是她谋钱的工具。得知她有这么个男朋友，上来就跟人家谈彩礼。不过也要感谢自己的这个妈妈，至少以后，孙本阳不会再纠缠自己了。
只是，这通电话过后，陆招娣沉默了。她不知道，这些话，听在凌霄的耳朵，凌霄会把她当作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势力、拜金？
“走吧，我送你回去。”她调整好座椅，没有去看凌霄的神情，自顾自发动了车子。
路上短暂的沉默，让陆招娣有些无所适从。她开始变得，有些在意凌霄的想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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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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