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秀从未在深夜找过魏然,但看到自己女儿从围场回来后就不对劲,她也是想了许久才过来的。
“姌姌。”时文秀坐下,温和喊了她一声,想了想问道,“你回到国公府已有一年了,娘亲一直没问,这一年来,你住得可还习惯?”
魏然思索片刻,实话道:“还行。”
还行,就是得过且过,不好,也不坏。
时文秀抿唇点点头,继而又问:“那你觉得三皇子此人如何?”
魏然面露疑惑,不知该不该开口,时文秀解释道:“你放心,此番对话只有我们母女二人知晓,你心中有什么想法,便大胆同娘亲说。”
时文秀此时提起萧云亭,魏然也不好作答,因为自己对他的了解甚少,但又碍着对方是皇子,不好明说,于是她随意道:“女儿同他也没接触太多,不好评论。”
话虽是这么说,但时文秀提到萧云亭时,魏然一瞬间蹙起的眉头还是让她瞧见,她知道,自己这女儿不喜这门婚事。
时文秀心底叹了口气,温声说:“这门亲事是已故的太后在你出生时就订下的,后来你失散,我们也就没把这桩婚事当回事,只是你如今回来了,娘亲还没过问你的意思,现在娘亲想问问你,与三皇子的婚事,你是否愿意?”
魏然面露惊讶,似乎没想到时文秀会主动提及。
萧云亭的生母淑妃是太后的侄女,太后为让萧云亭得国公府支持,这才为他们两人订下这桩婚事。可虽然如此,国公府也并未打算站队,这些魏然是清楚的。
她同萧云亭本就没有情意可言,两人中间夹杂着的是政治利益,若以后真是萧云亭坐上那位置,他们又怎能保证萧云亭不会清算国公府,故这门亲事她当然不愿意。
魏然久不回答,时文秀又说道:“娘知道,你回到国公府就得知自己与未曾谋面的人订了婚约,多少有些排斥。”
时文秀说了这么多,魏然知道她是在为自己考虑,这才答道:“女儿确实不愿。”
她能对自己说出心里话,时文秀着实感到欣慰,遂同她说:“猎苑之事你爹回来同我说已经传遍朝堂,他们都明里暗里有恭贺之意,可我和你爹却感到心悸。”
她不知道魏然是否明白其中利弊,于是耐着性子说:“今上正值壮年,并未有立储之意,如今朝中最有可能的是三皇子和六皇子,今日一事不知今上属意谁,我们也不敢妄测君心。”
魏然当即明白过来,“今上这是要看臣子的心思,若我们魏家因今日一事公然支持三皇子的话,就有可能会受帝王忌惮?”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时文秀笃定道,“我们魏家,忠于大周,忠于君上,绝不会站队任何一方,太后以为能拿婚事来约束我们,也要看看我们国公府是否愿意。”
虽说魏肃同萧珩一路征战,立下赫赫战功,二人交情深厚,但帝王之心难测,他们不能踏错一步。
魏然心下了然,若支持萧云亭,最后今上却属意别的皇子,一旦萧云亭败北,魏国公府首当其冲,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中立。
但她现下最关心的还是同萧云亭的婚约,“那女儿同三皇子的婚事?”
时文秀也犯了难,“这个还得从长远考虑。”
这桩婚事不是说退就能退的,再者若是萧云亭最后登上那位置,若魏国公府因退婚之事得罪他,就得不偿失了,这还要从长计议。
这些魏然都明白,朝堂之事本就环环相扣,解除婚约确实不能着急,再说,以萧云亭对待她的态度,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她。
她并非全然不懂,自己是哥哥魏昭从人市找回来的,京中权贵怎么说都瞧不上她,萧云亭也更是厌恶这桩婚事,只怕他也在心中盘算着怎么退婚吧!
如若能让萧云亭主动提出解除婚约,那便再好不过。
她魏然也不是个善茬,若萧云亭想拉国公府下水,也要看她是否给他那个机会。
经过这次夜谈,魏然同时文秀关系拉进许多,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带着些疏离,时文秀心里宽慰许多。
送走时文秀,魏然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原以为江湖之事已经够复杂,却不想这官场之上也神秘莫测。
前半生她都是在尔虞我诈之中度过,早已忘了信任是什么,觉着信他人还不如信自己,哪怕孤身一人也从未生出怕意,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魏然叹气,现在她是国公府千金,与过去那个苟延残喘,整日行走在地狱边缘的的炼狱杀手不同,她现在,有了牵挂。
果然,人一旦有了牵绊就有了弱点。
……
萧云亭自在春蒐后便重得萧珩重视,其更是将京中御林卫交由他统管。御林卫是圣上亲军,他将统权交给萧云亭,可见其对他的重视。
京城最大的酒楼里,顾渊在房中听着手下人汇报,眉头动了几下。
同处于一室的还有另外一人,其身着紫袍,只见他双眸紧闭,卧于摇椅上,听完也默不作声。
直到旁人退下,屋内只剩下二人,他才悠悠开口,“魏昭不久就要回京了吧?”
顾渊回道:“下月便到京城。”
听完对方“啧”了一声,然后睁开双眼,“如今御林卫统权归他,魏国公又是他未来岳丈,魏昭在南越又建了军功,其必然得国公府支持,怎么好处都让他一人占了呢?”
他直摇头,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顾渊轻笑,不以为意道:“如今魏家依然保持中立,就算与萧云亭有婚约在身,他们也并未明确表示拥立萧云亭。一叶足以障目,圣上这一举动只怕不是有意立他为储这么简单。”
据他手下打探得知,魏家对这桩婚事无意,若不是太后所赐,萧云亭未必能沾上这好事。
摇椅上的人勾唇一笑,把玩着手中折扇,整个人漫不经心,“这下六弟可就睡不安稳了。”
顾渊抿了口茶,眼神明亮,低头说:“那就先让他筑高楼,我们且坐等着看他高楼塌。”
萧云钰从摇椅上起身,用折扇轻点了下顾渊肩头,“知我者,承明也。”
站得越高,不止看得远,也有可能摔得越惨,只是希望他萧云亭站在高处能胜寒。
一月后。
魏家自接到魏昭回京的消息就准备了许久,待他入宫觐见圣上后就等着为他接风洗尘。
魏然同时文秀站在府前等了许久才见到魏昭身影,对方一下马就走到几人跟前。
“爹,娘。”魏昭朝二人行礼过后目光投向魏然,热络叫她,“妹妹。”
魏然点头行礼,“哥哥。”
魏肃赶紧招呼众人入府,“都别站着了,快些进去。”
众人簇拥着魏昭进府,入了座后,菜还未上齐,趁着此间隙,魏肃问:“此番回京,大概什么时候由走?”
提起这,魏昭便笑着回道:“圣上说,让我不必再回南越了,他已派了新的将领过去,让我留在邺州。”
魏肃思量片刻,点了点头,“那便再好不过。”
他还想再问什么,但想到这是在外面又不好多问,只等用过晚膳后再细问便可。
没再说其他,等菜上齐后魏肃便招呼其余人用膳,随后无人再讨论旁事。
晚膳过后,魏昭跟着魏肃来到书房,一坐下,魏肃开门见山问:“圣上让你留在京城,可说许你什么职位?”
魏昭摇头,“没说,今日面圣,根本没提职位的事。”
魏肃思索,他虽跟随萧珩身边多年,却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两人再说了些其他的事,问了魏昭这一年在南越的一些事情,谈了许久没什么事后便让魏昭回房。
因魏昭从南越回来,萧珩特意许他休沐三日,魏肃也乐得清闲。
魏肃的爵位本就是因早年跟随萧珩征战而得来的,如今魏家得他器重,加上魏昭又建了军功被他召回京城,如今魏家在京城的地位只高不减。
在魏昭回京后的第七日,萧珩终于下了一道旨意,其内容便是对魏昭的封赏,以及任命其为三品安南将军,因平定南越,萧珩还专门在宫中为他设了庆功宴。
南越暴*乱,本就是建朝以来遗留的问题,大周压制数十年之久,效果甚微,不得已才派魏昭前往,谁知他这一去,彻底收服南越,如此大功一件,确实要重赏。
庆功宴上,魏然跟随魏家一同赴宴,入宫三次,但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萧珩,其虽年过四十,但眉间英气尤存,双眸深沉,饶是岁月也掩不掉其身上气质。
京城内都知道魏然是萧云亭未婚妻,以往瞧他不上,可现在今非昔比,如今圣上对魏国公府有多器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酒过半巡,众人喝得差不多时,都聊起家常话来。
萧珩见坐在时文秀身旁的魏然,这才不经意想起那便是同自己第三子订有婚约之人。
她规矩坐在自己位子上,不发一言,整个人显得恬静,又带着一丝清冷。
萧珩忽而看向魏肃,问道:“这便是你那流落在外,一年前才找回的小女儿?”
魏肃起身,弯腰答道:“回圣上,是小女。”
魏然也跟着起身行礼,头部微微垂下。
萧珩打量着她,又因她低头看不清脸,于是让她抬起头来上前一步,魏然听从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魏然容貌,萧珩也止不住夸赞,“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可人。”
都说她魏然是从人市奴隶堆里找回来的,原以为容貌会不尽人意,可如今一看,哪里和传闻中所说的那般不堪。
他又看向萧云亭,“朕没记错的话,老三同魏然可是订有婚约?”
萧云亭脸上愕然一瞬而过,定了一会儿才起身回答:“回父皇,是的。”
听后萧珩轻轻“嗯”了一声,挥手让几人坐下,后再也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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