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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回 南侯

年宴大开,百官贺礼,承和帝在高处坐着,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和乐享宴的群臣。佳肴御酒一道一道的赏下,中间还夹着不少织锦绸缎,珍宝玉器,全为犒劳他们一年的辛劳。

穆肃周围的武官们早开始推杯换盏,而他却视若无睹,牢牢盯住台前的庄莘。旁人见他专注望住一处,也不便上前劝酒搭话,就只得留他一人在酣热喧闹的酒宴中,直身正坐。

但从前方缓步走过来的一个内侍,却向他走了过来。这个内侍的手上稳稳端着一壶赐酿,低着头,和其他下来布赏的内侍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穆肃在余光扫到他的一瞬,眼神闪了一下,低下了头。他缓缓伸出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样一来,本来直立较明显的他,一下子松下来,融到了大环境里,毫不起眼。那内侍也更低了头,但步子却没有加快,仍是趋着步走到了穆肃面前。他行了一礼,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将赐酿放置到了案上。而穆肃也依例,拜而稽首,谢过天子恩赐。

他们一个弯身,一个稽首,刚好交错在一起。只见那内侍的唇轻轻擦过穆肃的耳边。而穆肃的眉尾,向上一挑,跟着内侍的视线看向了御台的下方,这时,杜林刚好因和一旁的太宗派大臣说话而侧过身来。他漫不经心地朝穆肃一扫,眼里却含了一丝寒光,轻轻朝对方颔首。

穆肃见了杜林眼里那丝寒光,眼睛也凝起来,他不再看杜林,而是继续俯下身去行礼。只是头低得幅度很大,像是在点头。而杜首辅也转过身去,笑着举杯去迎另一个上来敬酒的大臣。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不经意的偶然。

那内侍等着穆肃直起身子,才又将赐用的贡瓷杯放置在案上。他趁着身子与穆肃交错的机会,低声道:“杜大人吩咐,今夜行动,务必稳妥。”穆肃听了却并不答话,只是用右手扣了扣桌子,又拱了拱手,向内侍说谢。

而内侍也像是明了一样的,朝他又行一礼,缓缓地端着食盘,趋着步往回走去了。

过了一会儿,穆肃端起酒来,但他只是看着那酒却不喝。

穆肃低头看着这杯酒,那杯中的倒影却模模糊糊显现出御台上几人的身影。他眯起眼睛来回凝视杯中被水波打成弧弯的影子,那些影子叠在一起又分开,官服的青蓝与红紫交汇在一起,一片的光怪陆离。他歪着头,眼神不动,只是在更深沉处,止不住的寒光迸射,一双眼睛更锋利起来。

但在他抬起头的功夫,眼中的锐利已被全数按了下去。他朝前方望去,再次盯住南洛侯庄莘的一举一动。

从穆肃方向看去,庄莘正端着酒杯像承和帝敬酒。他背对着群臣,全然看不见他的表情。这时有一个黑衣打扮的侍从,走到承和帝身边,皇帝随而附耳过去,东珠轻晃看不清尹劭的眼神。

“凉…王…遇刺……西宁王……暗访出巡。”

这么远的距离,饶是鹰眼如穆肃要辨认他人口型也是十分费力。虽然没有全部认出,但也辨出大部分内容。他读出前半截消息并没有吃惊,而是对后半截消息感到趣味起来。

西宁王原是由此没到。

怪不得近期没有西南来的情报,穆肃沉吟。

他眼神一转,又朝台上望去。承和帝听了消息,只略点一头,边让黑衣侍从下去。他朝庄莘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走到前面去,似乎是要好好看看自己久不相见的外甥。

庄莘侧过身来,立在皇帝身边,垂着眉准备听承和帝说话。

这…段…日子? 南洛侯近期去了他处么。

穆肃眯着眼读着承和帝口型,隐约觉得承和帝的话有些不对,却又一时想不出破绽。就在他思索间,刚刚还低着头的庄莘突然抬起头来,直直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一双碧色的眼,带着些轻笑,还隐隐还有几分邀请的意思。

见此穆肃并没有回避,而是冲着他一笑,略略颔首。

台上的庄莘又感受到那股视线,这视线从他入皇城开始就如影随形,一直冷冷地赶着他。南洛侯直眼寻了过去,碰见一双陷在阴影里,亮得有些慑人的眼睛——那眸子尖锐的像是鹰喙。见对方向他致意,他亦轻轻颔首。

那个人的眼睛让他很不舒服,就像是一只凶恶的猛鹰在盯着猎物一样。

令人不安,却又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他不知道的是,穆肃也很不喜欢他的眼睛,像鬼一样。

带着一股近乎于死寂的冷清。

变数,在两人视线交接的瞬间,穆肃下了定论,能杀就杀了吧。

这时承和帝将庄莘招至座前,语气宽慰地说:“舅舅瞧你长得这般大了,真是百感交集。这段日子,苦了你了。”说着还拍了拍庄莘的肩膀,似乎在查看他身体长得是否结实,行止间亲切非常。

面对天子的问候,庄莘还是嬉皮笑脸的。但就像见了家长的孩子,他多少收敛了些:“劳舅舅挂念,放心吧,我身体康健着呢。”可令穆肃注意的,并不是他这个举动,而是在承和帝拍他肩膀时,他那颤了一下的眉。

敬承和帝酒闭,庄莘又持杯走向新封的临安王尹竣。

按理说新受皇封,尹竣席前该是有很多人巴结才是。可临安王那里却是门可罗雀。朝中太宗派势大,不管尹竣此时如何尊荣,但形势微妙,后继之事仍在未定之天。若官员们此时贸然去祝,恐怕冲撞了太宗派,于仕途不益。

而庄莘却不会,他是承和帝外甥,是尹竣表堂兄弟。又方才回朝,对朝中形势不甚明了,所以就算去祝,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他开宴前还和太宗派的杜首辅嘻嘻哈哈,根本瞧不出,是厌理政治俗务,还是压根就不懂朝堂上的暗潮汹涌。

正当庄莘要去敬酒之时,却被一行人当面迎住了。

这是一群年轻的官员,为守的是右都察御史苏常山。这位苏御史出生寒门,十八岁就高中了承和二十九年的状元。以殿上一纸养廉民本治政论深得承和帝赏识,破格任为四品佥都御史。苏常山深感皇恩,承和帝有过必谏,官员有失必纠,去年又破例直升为二品右都察御史,是寒门子弟居多的忠皇派领袖。

现在他迎过来敬庄莘,也不知是何用意。

但庄莘却像是毫不在意,被人中途截住倒也不恼。他那张惹人喜欢的面孔仍是笑意盈盈。南洛侯迎了上去,率先举杯:“久闻苏兄风采,今日有幸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苏常山是个国字脸,不知为什么,年纪轻轻就生得一脸络腮胡,远看起来像只大熊,显得比承和帝还老些。但他笑起来给人一种憨厚正直之感,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之意。他也走近了一步,握住庄莘的手说:“南洛侯孝心,苏某亦是感佩。”

就在两手交握之时,庄莘感到苏常山轻轻递过来一张细长笺纸。

像这种朝局未定的时候,随便接人的传纸,是为官的大忌。更何况庄莘和苏常山还是第一次见面。但南洛侯却笑眯眯地回握住苏御史的手,很是熟悉的样子。他又和对方说了两句,然后趁着喝酒时长袖的掩饰扫了一眼。

请代为引见尹竣殿下。

常山拜谢。

忠皇派一直以承和帝意志为己志。此番承和帝已在明面上摆出了执意还位太祖宗脉,立太祖长皇嗣尹竣的决议。苏常山等人定会支持,但现在忠皇派还不能和太宗派有正面冲撞。所以他请庄莘代为引见,是比较妥当之举。

两人饮闭,交错之际,庄莘朝对方深深一笑,而苏常山也颔首为谢。

“子翊,看来你身体康健呐。”临安王尹竣看庄莘像自己走来,端起酒杯迎了出来。乍一听尹竣声音温润平实,竟肖像承和帝。但细听又比承和帝多一分金石之响,正是华贵堂皇。

“多谢兄长关怀,劣弟我是祸害,自然要遗千年嘛。”庄莘也疾步走了上去,他先祝了酒,又笑着指着尹竣案上一箸未动的鱼说道:“兄长若不食鱼,熊掌愿否?”说着意有所指地朝苏常山座上略一偏眼。

尹竣点了点头,眼睛转过去,与正借着喝酒侧过来的苏常山,微一点头。而庄莘没有言语,也不知他是怎样想的,很没有规矩的去捡尹竣案上的果子吃。但这样一来,尹竣的身影就被他挡出了一大半,叫旁人看不清楚。

末了,临安王尹竣拍了拍庄莘的右肩,一句话没说就转身回席。庄莘虽是笑眯眯的,乐呵得像只穿红衣的哈巴狗。但不知为何,在尹竣碰触他的时候,他弯着的眉毛,又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一直盯着庄莘的穆肃这时也皱起了眉头。

右肩有伤么。

正在思索间,穆肃却突然一下正立起来。他猛地的转过头去,眼睛几乎是凶狠地朝皇廷东南方看去。像草原上一只嗅到暴风雪的狼。他一瞬之间直觉到危险,好像有什么极其阴邪的东西正向这边靠近。

只见皇廷东南处的天空,泛起薄雾来,刮来的风中,透着一股躁动。

与此同时,在离京郊南山的一昙寺,也有人站在山崖边仰望东南天际。

那人负手而立,穿着靛青袍子,迎风站着,犹如一杆韧竹。但他样子却不像是寻常庙里的俗家弟子,那一头飘逸的长发让这人看起来更像个道士。

在山崖边还坐着一个大约二八年纪的女孩,正晃着腿,抬起头来看他。

那人从天际撤回目光,低下头来看女孩儿,嘴角微勾。

“你要的历练,或许在东南方,去一趟陇南吧,小耶。”

被唤作小耶的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不信任。因为两颊婴儿肥还没有完全消减,所以看起来有些气鼓鼓的。她一个蹦跶跳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人说道:“汉奸老不正经,你靠谱吗?”

那人听了女孩儿质疑,也不恼怒。他一双透亮的眼睛,沉下来,眼底的光一闪一闪的:“为师这回不戏耍你,你且去陇南。”

那小耶听了,皱起眉头来,慢慢收敛嬉笑神色。

她觉得自己这便宜师父今天的格外反常。居然连着这么正经的和自己说话。小耶敲着脑袋,琢磨起自己前些日子又怎么得罪这老不尊。

是…偷偷喝光他窝藏的桂花酒?还是…在空瓶子另灌了五毒酒?…难道…是汉奸师父发现,我把他的脸卖给青楼画师,画春宫?正在她集中精力,绞尽脑汁思索之际,突然被那人从背后一踢,一下站立不稳,被一脚踹下山崖去。

刚被踹下山崖的时候,小耶脸上还有些震惊。但之后立马反应过来,很是流畅地,一边从怀里掏出铁钩勾住山岩,一边佯装飙泪,以一种孤魂野鬼般地凄厉叫声说道:“混账师父——你要靠谱,这陇南就要山崩地裂了。”

可见被踹下山崖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而小耶明显已被她师父踹惯了,成了个中好手。

那人在崖上听了这句,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勾着身子往崖下看了看,就直接把钱扔了下去。刚扔不久就听到小耶在下面一阵鬼哭狼号——钱袋明显直中目标——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在崖下极缥缈地听见崖上那人传话:“对爱看云彩的乞丐慷慨些,包你翻本——还有说了多少遍——我叫寒隽,寒山的寒,隽永的隽。”

寒隽将自家徒弟踢下山崖之后,眼睛里的光凝了起来,缓缓收起了一副老不尊的面孔。

他看向皇城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那边天际呈现出一股阴冷的殷红,一看便是有大动将至的预兆。

东南处来风奇诡,按理说新旧交替之际的风应该是外冷内热,尤其是东南主火之向来的风。但刚刚这阵风却是外热内冷,刺骨至极。一昙寺再往北便是皇城,若后面跟着的这股狂风全吹过去,正中风口的御座——如此一来承和帝的头风估计就真药石罔效了。

寒隽轻轻叹了一口气,“不顾天道,引魂牵起地动,还觊觎天子,大师弟你的胆子竟还是这般肥得吓人。”他说着,手上比个法诀,登时幻化出一把白色长剑。

他细细凝视长剑,眼里的光波荡起来。

“师父…”他看了一会儿,身上的气聚了又散。就在这一声呼唤出口之后,他却像放弃一样的,将原本绷紧的全身,都松了下来。他轻轻将剑放在前方的岩石上,定定地站住了。

崖上的风慢慢停住了,而寒隽也快要站得融到那黑夜中去。但就在夜空闪过一丝微光,启明星微闪的时候,他却突然一下对着长剑跪了下去。“劣徒明矾不肖,未能谨遵师父遗训…”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拔不出心中执念…”

寒隽慢慢伏下身去,“才酿成如今这般局面…”他说着一下扣下头去。他的额头撞在岩石上,发出闷闷地一声嗡响。他伏在地上,将头狠狠抵住岩石,血流出来也丝毫没有反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好受一些。

长剑躺在岩石上,默不作声,宛如一个人正审视他的忏心。

嘶的一声,崖下的旋风不知如何袭了上来,将寒隽的头发吹得四散飞舞。而就在这时,那长剑像是被风鼓动一般,剑锋往两边颤了颤,一下子铮鸣起来。寒隽听了这剑鸣,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他缓缓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不停震动的剑身。

寒隽的手,从剑锋一直抚到剑柄。那剑的锋极为锋利,在他触上的一瞬,他的手指就见了血。但奇怪的是,那血在剑上变得格外晶莹,最后竟一点一点地被吸到剑身里面去。而寒隽眼中的光,也像这血一样,一点一点往眸子深处凝去,最后变得坚硬起来。

在最后一滴血也被剑身融进之时,寒隽猛地站了起来。

他再次看向东南,眼神决绝。

一手持剑,一手比剑指,寒隽纵身越到崖上的云雾间,临空比划起来。

他一边舞着一边唱起歌谣来,虽然不知是什么调子,但歌声清悦浑厚,有一种星际旷野的感觉。

山崖上下,在他开口的一瞬,就蓦地静了下来。云雾上的风向寒隽身边环绕聚集过去。随着他身形上下腾跃,白色剑光在云雾间,隐约画出一直飞凤的影子。令人惊愕的是,他剑尖所到之处,居然都慢慢起了一层薄霜。

他一舞闭了

末了,寒隽轻轻弯腰,在空中用剑轻轻担起云间一片霜雪。他贴近了过去,嘴唇挨着雪片低语,“霜雪之君,小子斗胆,此番有劳了。”说罢,双手恭敬持雪,在崖边深深稽首,然后将这片雪花朝北轻轻抛了出去。

在他这轻轻一抛之后,东南的天空似乎微弱地亮了一下,天际处渐渐起了一层白雾,寒风往那边吹了过来,湿润着,柔柔的。这好像是要下雪了。

皇城。

五更刚过,皇廷内的大宴正酣。

承和帝笑眯眯地坐在御座之上,看着底下的群臣相互贺饮。庄莘和尹竣被一批亲族围住在御台下方,一时脱不了身。于是高台上的天家坐席中,就只剩了承和帝尹劭一个人。从后面的方向看去,承和帝很小,几乎就是半根筷子多的高度。虽然裹着厚厚的衮服,但也无法掩饰他的削瘦。

这时英国公侯傲上前去,躬身向承和帝敬了一杯酒。侯傲曾是承和帝的伴读,此时两人神态亲切,而尹劭也接过了对方敬的酒。这是唯一一个敢上前单独敬酒的大臣,因为其他人心里都明白,承和帝头风病越来越重了,喝不得酒。

穆肃在察觉东南方不对后就一直看着承和帝,视线没有一刻离开。却怎么也没有看出承和帝的表情。刚刚开始就有一股极怪的风从东南刮了过来,群臣们都被冻了一下,急忙就又喝起酒来。而承和帝坐在风口,神态举止却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这时宫门之外传来一阵喊声,海啸一样。听得出来至少有近万人在一齐发声。满廷的人听了,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却都带着暖意微笑起来,眼里含着还噙着一丝自豪。

无论是太祖派,忠皇派,太宗派,还是其他大臣都无法否认;承和帝是难得的好皇帝,深得百姓爱戴——外面聚集的是自发来向承和帝贺年的百姓,他们刚刚一齐在城门外邀请承和帝代他们行跌千金的俗礼。

跌千金是华夏过年的习俗,就是在过了五更之后,将门闩或木杠在地上抛掷三下,以祈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由杜林为首,群臣齐齐站了起来恭请承和帝到外城门去行跌千金之礼。承和帝先是招了一名内侍,附耳嘱咐了几句。然后站了起来,从一旁的摆尾龙阶缓步而下。由大汉将军持仪仗牵引,几个黑衣卫士保护,慢慢向前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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