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以及一贫如洗的府邸中,我猜测原主一定在暗地里做过什么动作。太深的细节针对性太强,如果向闲云打探可能会被察觉到什么,我决定徐徐图之。
我翻手在火炉上烤着,炉内碳火发出呲呲的爆裂声,蹦出几粒不大的火星。我笑了笑,说:“说说我和你的故事吧。”
闲云回忆了一下,淡淡笑道:“我么,样貌平平,才学更是浅薄,只是那时家父在朝中还有些地位,还能庇佑我几分。可公子你不一样。”
“只记得初见你时,身上那股蓬勃的朝气一看便让人印象深刻,你那眉眼间意气飞扬,长得又英挺俊秀,让人嫉妒。大家都知道,你虽是小地方来的,却在乡试中夺得魁首。”
“在国子监进学的那几年,你是先生赞叹的优秀学子,而我……就不提了。那时我对你只有嫉妒。”
“彼时你意气风发,又与公主情投意合,郎才女貌众人无不艳羡称赞。我与你无甚交情,甚至还对你多有开罪,平日里见到都没个好脸色,可在我家中落魄之时,从前好友无不唯恐避之不及,唯有你靠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了些鼓舞的话。而后我听说你经历过许多事,想要来安慰你,可自己的境况也未见得更好,力不从心。再遇便是会试之时……后面之事不提也罢。我沦落囹圄,你将我救了出来,从此我便当了你的奴仆。”
闲云道:“我如今还记得,那时你说,你要当一个好官,造福百姓。我本该嘲笑你痴心妄想,可历经过许多波折的我突然又有了一种期望,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多一个这样的你对百姓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好奇地问:“那我做到了吗?”
闲云轻轻摇了摇头,说:“皇上采纳了许多公子您的建议,旨意一发,又由您施行下去,百姓的确得到了益处。可公子在朝堂,更多的是举步维艰。您的心力大多放在了政斗上,对再多的事情也是有心无力。”
从少年意气走到形容枯槁,从雄心壮志走到身不由己,梁闻疏的一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波澜壮阔。
我叹息了一声,感慨道:“那我这一生倒也不算十分成功。”
闲云也叹了一声,道:“时局如此,公子也已经尽力了。”
三天后,皇帝突然召见了我。
我进门时,皇帝正入神地盯着书案,似乎在仔细研究着什么。
我行了礼,问了安,皇帝把我扶起来,笑得一脸温风和煦:“爱卿这几日可好些了?”
我轻咳两声,感觉到披风两边蓬松的绒毛扫过脸颊,轻声道:“臣已经好多了,多谢陛下关心。”
皇帝动作温柔地帮我解下披风,交给了一旁的太监,然后拉着我走到了书案前。
他和我靠得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鼻尖隐约嗅到一缕雪梅的香气。他凑近我的耳朵,说话间热气拂过,带来一阵痒意。
“朕听闻爱卿艳福不浅,竟有位姑娘找上了门?可是爱卿负心薄幸,辜负了这姑娘?”
言语间带着笑音,但说出来的话——用我所懂得的现代化说,让我cup高速运转,疯狂思考他的言下之意。
我猛然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可怕——他知道我的动向,哪怕我不在皇宫。想明白之后,我的身上冒出一层冷汗。
我一边胆战心惊,一边斟酌道:“陛下这可冤枉臣了,臣先前并不认得那女子。”
皇帝笑了,道:“爱卿怕什么?男未婚,女未嫁,若是你们真的两情相悦,朕乐得成人之美。”
皇帝揽过我的肩,轻笑一声,在我耳边低语:“好了,不逗你玩了。吓坏爱卿就不好了。”
我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苦笑道:“陛下有什么吩咐直说吧,臣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爱卿看看,可认得这个?”
我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去,只见书案上摆着几张纸,纸上内容令人心惊,以上条条列明白家的种种罪状,并附上了证据。
我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昌国公府……”
皇帝道:“不错,这正是昌国公府白家平日里贪赃枉法,欺上瞒下的罪证。爱卿有何看法?”
此刻我哪还有什么不明白,阿缕找我的全部经过他都已了如指掌。
我深吸一口气,道:“白举青倚仗权势胡作非为,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死不足惜。”
皇帝笑道:“说起来,这些罪证还是白家人献给我的,爱卿也认识,不妨猜猜是谁?”
我想了想,不确定道:“莫非,是白岁泽?”
“正是。”
皇帝扼腕长叹,“白岁泽本应参加明年的春闱,朕又能多得一贤才。只可惜今年他所在的凛县又起了雪灾,他未能捱过这一次寒冻,于家中长逝。”
说着,皇帝面色沉痛:“地方官员上下勾结,隐瞒不报,致使灾情严重才压不住传到了朝中,又正值国库空虚,户部财政在那群蛀虫啃食之下千疮百孔,赈灾钱粮发不出,以至于今日雪灾依旧肆虐。”
我愣了一下,原本我对白岁泽很好奇,还想着有机会和他见一面,没想到猝不及防之下就得知他已经死了。
皇帝放开了我,语气肃然:“此事,朕还需要爱卿相助。”
我连忙跪下:“臣自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所托。”
我被重新授予了尚书令一职。
闲云听闻我要做的事之后,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他语气重重道:“此事不可行!有那么多种方法,为什么偏选择此道?”
我:“这是最快的办法。朔州没有时间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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