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绥昭见人都到齐了,将水壶放小炭炉上,正襟危坐:“都到齐了,那开会。”她讲了一下会议议程,第一部分,年终工作总结,按照去年拟定的计划来说,哪些完成哪些未完成,未完成的原因是什么。第二部分,明年工作计划,不要求一年更比一年好,按实际情况来计划,尽可能按计划完成任务。
会议全程由县主记录,事后整理成册发往益州。在座的都是公主的员工,一年工作成果肯定要汇报给老板,才能在第二年计划里要更多支持。
会议期间茶水点心管够,会议结束在三娘酒楼有午食聚餐,聚餐结束到四海商铺西城店领过年福利。
大家对这种形势都感到很新奇,也很紧张局促,毕竟会议室里有三位虞家人坐镇。裴绥昭为缓解她们的紧张,开玩笑道:“你们不要看她们三个,要是说得不好,也要挨批评。”
坐那玩笔的虞栩睢屁股一紧,她好像……说了大话,等会不会真要被批评?她瞄阿姊,阿姊只对她笑,她更紧张了。
一个接一个发言,今年大家工作都很努力,虞荞娘、王柔娘、柳舸、唐若莘、盛秀竹、毛缦、苟大双、虞蛮、虞悠远、葛瑶娘,大家都把工作完成得很好,对自己的工作数据也信手拈来。
岑稷在一旁听着,也很想说,奈何她的工作有保密性,只能乖乖当听众。林空青和黄惠贞说的事大家虽然有些词听不太懂,但听明白空青在钻研医术,将来要救治更多病人,惠贞在钻研天文数学,以后要研制机器都少不了她,而机器能让更多人有工作。
这点简单的道理,大伙都懂,先前不知道两位小娘子坐那是做什么的,现在都满心敬意。
轮到栩儿了,她只能讲养紫的事,出发前说要造六分仪,要了解鹭州造船的情况,根本就没做到。但她此时保证,明年还会去鹭州,绝对把造船业摸清楚。
没人批评她,裴绥昭带头鼓掌,栩儿在一片掌声里红了脸,埋头嘿嘿笑。
虞素宁讲明年规划,除了加大紫菜养殖和继续改进玻璃烧造,她要在鹤尾建道观,收坤道教授医学和匠学。这话一出,那些家里有女娃的女娘都忍不住低呼,这要是真的,是不是表示她家娃儿有学上了?还能学一门谋生的本事?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裴绥昭和虞霁初都挺意外,一对眼,显然虞素宁没对任何人讲过这事。不对,看空青那挺直的小腰板,估计是第一个知道的。
裴绥昭说明年要继续扩大农作物种植,多做新农具方便农人耕种收割。也要扩大养殖场,同时继续严防病害。
二是要做清洁用品,肥皂,牙刷,要规模化标准化生产。要是有条件,也会生产些基础护肤品,让大家干活的手能保养一二。这话一出,女娘们都很高兴,谁不爱干净?谁不想自个的手不那么多伤痕?这对她们来说可真是个大好事。
三就是要开始试着做水泥,裴绥昭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什么是水泥,大家越听越兴奋,要真是做出来,那以后用水泥和砖砌房子岂不是很保暖?
虞霁初则想到了水泥路,要是修起来,会大大方便行军、通商。还有,裴绥昭的车是不是就能到处跑了?
虞素宁欲言又止,算了,玻璃能做窗户的事暂时不说为好,免得给了人希望又失望。她原以为是件颇为简单的事,但几次烧制下来才明白,这事急不来,得慢慢试。
虞霁初最后一个发言,她没有什么具体要做的事,她是抓全盘的,是所有人的后盾。她简短说了几句,让大家放心工作,有什么难处要提出来,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日子会越来越好。
荞娘带大伙往三娘酒楼去,裴绥昭按住虞霁初要收笔的手:“我这边再加一条,不好公开说。明年,要开始试晒海盐,且要做到粗盐提纯。”这个纯和裴绥昭以前吃的盐不是一回事,现在的科技点不可能达到工业化制盐的水平。对海盐的要求是能吃,能腌菜就行。
“在澳浦,倒是见过海水煎盐,当地人叫熬波。晒,能晒出盐来?”虞素宁对这事也很感兴趣。
“能,到时候我可能要亲自过去一趟。”裴绥昭给了肯定答复,虞霁初听到她要去鹭州,神情忽然有些紧。
盐是个敏感的事,也是民生大事,写上去,等公主批示再说。
三娘的侄女施绿波,别人叫她大绿娘,三娘不在时,都是她统管事务。此时她带着相公和一对子女在酒楼接待众人,一群人进酒楼,免不了被人议论,此时酒楼内外都在问她们是什么人,怎么都是女娘。
有熟识的认出她们,大家一对,原来都是四海商号里做事的女娘,且都是管事。有庄户,有养殖场的养殖户,造纸厂场的管事,酱油作坊的管事,蜂窝煤场的管事。糖场不只是来了管事,也来了好些糖娘,据说是裴娘子自个掏钱请她们。
里面热热闹闹,大家一边聊一边羡慕不止,都说她们有造化,能入了县主的眼。
茶肆里有人压低声音悄悄说:“只这一顿酒席倒也罢了,大户都会在年尾赏管事几贯大钱。她们吃完这顿还有东西分,等会四海商铺瞧好罢,米、油、布、肉、糖、酱油、大酱、炭,摆满了整个商铺,昨日就放了消息今日午时过后歇业,就为给她们发……年终福利,对,叫年终福利。”
“这也就是把赏钱换成那什么福利了。”有人不屑道。
“老兄这就小看人了不是,不仅管事有,四海商号下做工的人都有!”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活了几十年,哪见过这种活菩萨,大多数人都不信。有人则已暗自下决心,只要四海商号再开新场子,拼了命也要挤进去。
公主接到虞霁初的信,还奇怪怎么那么厚,想着可能是不回鹤州过年,终于教大女儿学会纸笔写想念。
打开一看,哑然失笑:“三娘,过来一块看。”里面就一张纸是家书,其余全是“会议记录”。
“这个制式好,事情清晰有条理,所有事一目了然。”虞素韵自然知道这是裴绥昭教的,但不介意夸两句。
三娘边看边接话:“是好,我也要学起来。还有你看这数字,真方便,明年起,商号所有账本记账也要慢慢替换成这种数字,在此之前我要找绥昭讨教一番。趁换记账方式,揪几只肥耗子出来。”
虞素韵听着莞尔,手指点在晒盐那条上:“裴绥昭,胆子渐长。”三娘伸长脖子去看,明白过来后正准备替绥昭说话,虞素韵却提前打断她:“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她会不会生二心且先不说,盐事兹事体大,朝廷不会轻易放开口子。”
三娘一想,这倒也是,真能晒出海盐,虞素韵还得和朝廷博弈一番。朝中那些老匹夫弹劾虞素韵的奏疏就没断过,大行皇帝好歹还顾忌虞军军功知道要一步步来,现在那帮只会耍嘴皮子的,好像比大行皇帝还要着急把虞素韵压下去。
冬日昼短,裴绥昭感觉还没做什么事天就黑了,没电确实很不方便,水动力发电机需要的工业基础不高,手搓也不难,难的是终端,玻璃,钨丝,还有电力稳定性,这些齐全了才能投入民用。前期也只敢想民用,不敢想工业用电。
虞霁初听她抱怨天黑得早,轻笑一声:“那就早些休息去,别画了。”裴绥昭在画清洁用品设计图,看起来都不太满意。
“还好早,聊会天?”裴绥昭睡不着,躺床上没事做容易胡思乱想。见虞霁初同意,她轻咳两声,颇为好奇地问:“明年的年号可定了?”
“定了,新帝年号永隆,大行皇帝谥号孝武。”虞霁初在给祖母写话梅排骨的食谱,今天晚上这道新菜又博得满堂彩。酸甜可口,开胃解腻,梅子又有敛肺温脾的功效,适合祖母吃。
永隆,挺美好的愿景,裴绥昭就希望这年号能久些。
写完,虞霁初对裴绥昭说:“开年我们应是要回西京一趟,祖母过寿。今年都没赴京陪她过年,明年约好一齐上京祝寿赔罪,绥昭可要同行?”
见家长……啊不是,见白鳞侯,裴绥昭当然是想去的,她对白鳞侯很是崇敬。对于这种规格的祝寿要送什么礼,她没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只能问虞霁初,白鳞侯喜欢什么。
“祖母在信中提过要见你,只要你过去,她定会欣喜。”话是这么说,虞霁初当然不会让裴绥昭空手见祖母,从身后博古架上取下两盒子:“礼品已替你备好,不用忧心此事。”
一座祥云双鹤展翅玉饰,一对三彩花鹭戏鱼莲纹盘,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平日里我也好收藏些字画玉石古玩,这两样祖母应是会喜欢。”虞霁初说得颇为淡然,裴绥昭只想给她鼓掌,好嘛,文人风雅是一样不落。
“这终究是你准备的,我想诚心送白鳞侯一份寿礼,为她画一幅画,不知可行?”裴绥昭把具体想法说出来,她想画栖风渡口至虞府的景,白鳞侯自鹤尾起兵,这一走多年未归,想来应是有乡愁,只希望这画能解她一二乡愁足矣。
虞霁初呆在那久久不出声,裴绥昭以为哪里冒犯到了,赶紧找补:“若有不好,就不……”
“不,我是在想是否对祖母太不上心,竟从未想到这些。今日要不是你提起,怕是没人会去想祖母想不想念出生地,真是惭愧。”虞霁初说得认真,还拱手一礼:“你的想法甚好,在此先行谢过。绥昭若愿意,我愿与你同绘此画。”
长卷耗时耗力,如果两个人画,确实能画更多景。只是两人合画会不会画风不统一,她的水平连累虞霁初,导致画作没法拿出去给人看?
虞霁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笑着给裴绥昭添茶水:“绥昭不必忧心,明日一试便知妥不妥。”
这个隆冬,虞霁初不仅和裴绥昭合作画《栖风渡口图》,还谱出了从裴绥昭那听到的笛子曲《浮光》和琵琶曲《象王行》寄出给京中友人,裴绥昭再三思量,让她署名“星槎”。
虞霁初谱曲用的工尺谱,裴绥昭实在看不懂,也不想强行灌输简谱五线谱理论,只是提了提或许可以用数字来谱曲,这个提议得到虞霁初眼睛一亮。
顺便,裴绥昭也了解到那个友人在虞霁初心中份量不轻,不然马上就要进京的人,就等不了这一时半会了。
虞霁初的工笔写意水平都相当高,《栖风渡口图》笔法兼工带写,虞霁初不仅当画师还要当老师,一手托着裴绥昭生生拔高她的水平。裴绥昭边画边学,心里默默流泪,当年要是有小虞老师教,她也不至于混得那么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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