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黛平日有些劳叨，行事也风风火火，可做事妥帖。不过一刻钟，所有侍女均聚集在室内，满满当当一屋子豆蔻年华的少女，皆是精挑细选的优质貌美，随便一人，皆能与平常官家小姐媲美。
人都站定，窃蓝从她床底的暗格抱来两个红漆木盒。
“郡主，前院不知怎的，有些乱。许多幕僚被王爷招至府内，连晏将军也来了。”白玉侧首拨开珠帘进到内室，见一屋子的侍女，她怔愣一瞬，后转头见姜婳面色凝重，她心下有了猜想。
该来的，还是来了。
“匈奴此次出动了十五万大军，个个强悍善战。仅仅一个月就拿下边关八座城池，连萧家军都抵挡不住，看父王动作……怕是欧阳伯父也以失守飞虎口。”姜婳沉沉开口，继而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婢女。“虽然西凉有父王镇压，但我们内阁女子也要做好防备，以防万一。”
众侍女虽然害怕，但还是极力保持镇定。
姜婳示意窃蓝打开那个长盒，随着盒子打开，一把把带刀鞘的匕首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她暗中收集的利器，是玄铁大师孙商打造，每一柄都是吹毛利刃，削发如泥的好刀！
“这些匕首，你们都来挑一把。”这些侍女都是姜婳挑选的，大多各有所长，胆大心细。她们相互看了一眼，云雀第一个走上前，挑了把头部带弯钩的。她颠了颠，然后拔出刀鞘！虽现在是傍晚，屋内不知是谁点上了烛火，寒光闪闪的刀刃在烛火下森然。云雀的手柔嫩绵软，握着冰寒的刀很不协调。可她却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
“不错。好刃！”
她一带头，剩下的人一个个井然有序的挑了合适的。
“这些都是给你们防身的。”说着她开始点名：“清影，幽兰。你二人一个细心，一个谨慎。就去保护三夫人，她如今马上临盆，最是要小心，务必照料仔细。”二人中，幽兰祖母是产婆，她自己也学过接生，去照顾三嫂最是合适不过。
三哥从三嫂有孕，就纳了房极美的妾室，因此对三嫂很是不上心。她怕如今乱，后宅也凶险，派去两名会武功，又聪慧的侍女，也好应对不测。
“浣纱，醉雪。你二人去帮扶世子夫人，有什么吩咐，尽心去做。”大嫂是世家出身，温婉贤惠，又极有才华。掌家理事公平公正，很得妯娌们尊敬。因她没有女儿，所以十分疼爱这个小姑子。
“青灵，百鸟，你二人去四夫人那里。”二嫂出身将门，脾气刚烈，因与二哥性格不合，已回娘家两年，不在府中。四嫂性格绵软，胆子奇小，从去年四哥离府，就守着两岁的侄女过日子。
“云雀和白玉留下，其余人等，你们藏好防身利器，各司其职，没有吩咐不得乱跑。”姜婳如画的脸在烛火下显得万分美丽，虽沉稳，可这些常年近身的人还是感到她的忧虑。
“是。”众侍女应声，都退出内室，留下云雀和白玉。
“这是袖弩，一次十发，射程最远八百米。你二人带上，云雀去保护母妃，白玉留在瑶居待命。”这是她找人打造的零件，自己安装的袖弩。平常的袖弩一次能发三箭，射程最远四百米，她这个威力更大。她只做了三把，因在府中，不太方便。
云雀和白玉眼中露出惊异，对视一眼，皆藏在袖中。
她们二人也知这弩的厉害，自然小心隐藏，不到不得已，是不会用的。
“白玉……”姜婳叫了声白玉，纤细修长的右右拇指摩擦着剩下的一把袖弩，似是有事游移不定。
白玉柔美的双眼平静看她，没有问，只在等待。
过了几瞬，姜婳坚定开口：“你去基地，实行计划。”她看着白玉再次吩咐：“千万不要走漏风声，兹事体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行动。”
白玉眼中有些泪光，可目光气场沉稳，如同深不可测的幽潭。
“是！”她深施一礼，在抬首，眼中都是敬重。
从一年前，匈奴大旱，大朝内乱，郡主就悄悄准备着这些事。希望郡主所忧虑的，不会成真。
吩咐完这些事，姜婳抚了抚袖子，又穿上白色狐狸毛大氅，宽大的衣袖中将将袖弩藏好，款款走出内室。
在出门，她的侍女们皆是换了衣衫，有些袖口宽大，有些裙裾变长。
很好。姜婳内心满意。
虽然都是后宅女子，力量柔弱，可若真到了那时，她希望能活一个是一个。
窃蓝和紫黛守在屋外，绿芜却不见了。“绿芜呢？”姜婳问。
“绿芜带着红豆和香思去做些干粮。”窃蓝回。
姜婳听闻，欣慰一笑。“叫绿芜多带些人手，用最快的速度，能做多少做多少。”
“走，我们去看看母妃。”吩咐完，她带着两名一等侍女，直奔王妃的主院。
……
前院，议事厅。
梁王面沉似水，坐在主位，左右手边各坐着一排容貌不一，年龄各异的男子。他们此时正激烈的讨论守城一事。
“王爷，西凉原住民就有十八万，我守军虽只有五万，但集结城中青壮年应能凑三万，如此就有八万士兵。若能守住几日，让李将军救援，也有胜算可能。”说话的是一名年过五旬的老者，他胡须全白，面相儒雅，可此时也是不可掩饰的激动，喷出的唾液顺着胡须留下也不自知。
“顾老此言差矣！城中青壮年从未训练过，力量薄弱，形同鸡肋，见到匈奴腿都软了，还如何打仗！再说，若真就集结了八万，那李将军也守着雁山古道，能出兵增援？”反驳老者的是一名干瘦的中年，他肤色泛黄，三角眼中尽是不屑。
“府中二夫人是李将军之女，他女儿夫家有难，他如何不帮？”顾老见不得这出奸计的人已久，目露厌恶。
“哈哈，顾老还真是天真。不过一个女儿，丈夫为之大计随时可以舍弃。李将军不可能抛下雁山古道来救援！”许镰看着顾老，眼神讽刺他的天真。
这种心软之人，不该置身权谋，太过妇人之仁！
“李将军有情有义，怎会是如此之人！”顾老反驳。
“顾老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回娘家已有两年。不在西凉。”姜霄适时出声，让面红耳赤反驳的顾老话头一哽，怔愣一瞬，颇为憋屈的闭嘴。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坐在上首的梁王双手放在雕花圈椅扶手上，右手轻扣椅身，一双深沉不怒自威的双眼看向说话的中年男子。
他名唤许镰，颇有计谋，很得梁王倚重。
在坐的其他人，包括梁王的三子一婿皆目光转向许镰。
许镰隐隐得意，双眼放出光芒，侃侃而谈：“依我之见，是弃城！”他话一出口，梁王目光闪过欣赏。其余世子姜穹，二公子姜霄，三公子姜云霍然起身。“不错，父王！连欧阳将军都阵亡，可见耶律善悍勇。”姜云也认同弃城，现在局势不利，不易损耗兵将。
“那你的意思，这城中十八万百姓都弃之不顾了？”顾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继而一脸气愤。
王爷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军需甚大，因此近几年赋税繁重，可他也没想过王爷会弃城。
晏痕不动声色，一一从各位脸上扫过。见梁王听得顾老此言，微不可查的皱眉，神色隐有不悦。
“匈奴此次出动十五万兵马，后续还在整装出发。斥候来报，有五万兵马打先锋。虽我们有一战五万兵马的底气，可后续十万兵马来了，又如何抵挡？北有匈奴，南有西北王虎视眈眈，如今朝中佞臣当道，皇子为夺嫡也是波涛汹涌。就王爷镇守西凉，也没有援军！不如弃城避让，让匈奴南下，直打西北王。如此，王爷既能保存实力，又能重伤宿敌，好做渔翁之利！”许镰说罢，得意于自己计谋高深。
梁王听得心中满意，觉得与自己想法不谋而合。其余几人也都点头。
正在这时，探子又来报。
“报……耶律善未做修整，直逼西凉。距离二十里！”
“报……城门难民暴乱，欲攻城门！”
探子一个接连一个，让姜云内心焦灼。
“这些难民真是不自量力！”姜霄轻蔑冷漠一笑。
“父王，快做决断吧！”姜穹急切道。
“还请王爷三思啊！”顾老着急上前，再次恳求。如果王爷就此放手离去，那城中百姓真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还请顾老看清局势。”许镰劝导。他笃定王爷会采纳他的意见，因为他早就看清楚，王爷是个果断狠辣的人。
“王爷，王爷！这城中都是您的子民啊！”顾老不死心，急急抓住梁王衣袖。不理许镰的劝导。
“顾老年纪大了，也不便劳累。来人，将顾老送去房间休息。”梁王一甩衣袖，面色不耐。
“王爷……王爷……”顾老被侍卫拉着远去，梁王沉了沉呼吸。开始下令：“老大，你去大营通知卫统领拔营准备，在南门四十里外集结。”
“老二，你先带着府上的男丁走。”姜霄犹豫一瞬，称是。他欲转身离去，梁王又叫住他，吩咐道：“顺道先带上姝儿和你云姨。”姜姝这个女儿天真活泼，肖像自己，梁王是越来越疼爱，已经超越了嫡女姜婳。
姜姝和云侧妃住在一个院子里，自然是要一起带上的。
“是。”姜霄眉头没皱，理应如此似的领命离去。倒是晏痕意外的看了一眼梁王，意外于他居然第一个带走的是庶女和侧妃。
“老三，你去后院通知女眷，快快准备，一个时辰内，务必到前院，过时不候！”梁王说起女眷，有些烦闷的皱眉。许镰察言观色，有个提议在嘴里滚了又滚，最后还是没说。
“可父王，文静马上临盆了，怕是不好走。”想起妻子高高鼓起的肚子，他就烦躁。
“这是你的事，自己处理好。”梁王沉沉的嗓音，让姜云不敢在言，只感觉大军压城，又有难民暴乱，让他心里焦灼烦躁。哥哥们一个个先走，难不成他要留到最后？
外面一乱，城内百姓也必然会乱，倒是能不能走都成问题。
姜云黑着脸出了议事厅，随便抓了个丫鬟，让其去禀告王妃，收拾行囊，到前殿汇合后直奔自己的院子。
“晏痕，你带你的人马在府外集合，一个时辰后动身。”梁王对这个大将算温和，说话时，回转身看着晏痕的眼睛。
“是。王爷。末将听令。”晏痕抱拳行礼，大跨步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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