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北冥玄武方神飞升,已然过去数日。众人先是从最开始的错愕、震撼,到后来缓过来劲儿,不停地说道、贺喜,再到后来,又过了几天,大家才终于又察觉出不对劲。
玄武方神都现世了,北冥不说大肆设宴、广邀四方了,怎么连北冥都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冬神他老人家到底在想什么?
果然,待这件本就震惊天地、千古难遇的事情平静地过了几天后,大家的兴致也就没那么高了,原本茶余饭后还说道说道,遥想冬神会如何设宴邀客,以示玄武方神的尊贵。但是大家等了一日没有动静,等了两日没有,等了三日、五日、十日……还是没有。
于是三界被吊足了胃口。
待玄武方神飞升的第十三天,冬神终于发话了。
冬神道,此次水祸劫难对九元造成的损伤太过巨大,方神陈忘念及身作凡人时修行的地方,亦有感悲怆于九元那么多无辜的生灵,所以决定为这些亡灵大办凶礼,北冥所有人都需为之遵循凶礼各个礼节,玄武宴一事便被延后了三年。
众生一听这消息,心道好啊,我翘首以盼了这么久就换来一场延迟,那被推迟的这三年里,我又该听什么书去解闷?
然而,虽然大家都觉得被人放鸽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明面上还是做足了礼数。
有人道,方神殿下当真是悲天悯人。
有言道,陈忘此后一定能成大事,断然是大慈大悲之人。
但是众人话这么说,但是看热闹的心思没得到满足,于是闲得发慌的众生便去道中庭,打听打听了一番陈忘此人在修道时的事迹。
于是大家便知道,陈忘此人,天资聪慧、容貌甚伟,放在凡人堆里,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头。
这个传闻一出,凡间一堆女子为之倾心。
再后来,大家便又知道了。陈忘这个人飞升的时候,他娘的才十八岁!什么概念?凡间有个俗语叫做“五十少进士”,同理换到修仙飞升的事例里头,那陈忘这就算是放一落地没多久,便立马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什么圣人论、贤者道,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给参悟了。
三界众生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尤其是凡界众生,还十分应景地“嘶”了一声。
少年英才,也难怪他一飞升就是玄武方神,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于是“玄武方神陈忘”这个话本子便被大家越挖越深,各种添油加醋,听书的人听得也饶有兴味。
道中庭人言,陈忘是个孤儿,父母亲在很小的时候便离世了,他是被一个乡野草民拾到,一同被带到道中庭的。这个乡野草民,虽也是吃粗茶、食淡饭,但偏偏器宇轩昂,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此言一出众生便立马猜疑起来了——什么人能在边陲乡野这种人迹罕至、荒凉无比的地方拾到这样一个弃婴,这个弃婴不日还成了玄武方神,关键是话本里说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凡人气度不凡。
又是来历不明,又是仙风道气,总该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吧?
这一回三界听八卦的人总算是没猜错,这位于陈忘危难之际出手相助的人还真不是什么普通人。这人原是北冥的一位仙神,常年游历四方,偶见陈忘天资不凡,这才出手相助。
当然,陈忘飞升后自然没忘记这位恩人,特赐这位仙神“九元仙客”的称号,飞升之后一同接到了北冥仙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大家便问了,这仙客到底什么来历,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说书的人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清茶,摇着扇子,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据陈忘说,九元仙客名字叫做“无忧”,便是松周海无忧树的那个无忧了。还是个慧眼过人。气度不凡的女子。至于家住在哪,无忧本来就是个活了上千年的麋鹿成妖,而后因为做了许多好事,被算进了仙籍里,算是个仙神了。
北冥不同西洲,妖和神还是有区别的,所以位列仙班,自然是要称一声“仙神”。
大家或是摩挲了一番下巴,或是点点头,或是拿着扇子缓缓扇风,心道原来如此。
又过了会儿,三界众生总算是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鹿妖?!
*
东境,禹岁宫。
贺枝手上拿着一卷书,半天了也不见他翻开。只见他来回踱步,不停地和江夜说着自己这三年里在凡间游历时听到的有关玄武方神的事迹。
“你能想到吗?无忧竟然是一只鹿?要说这种事情发生在西洲姑且还说得过去,但是北冥也太扯了吧!北冥一向重神,一只鹿妖被封了‘九元仙客’,那不得气死别的仙官啊?”贺枝不停地念叨道。
江夜翻着书卷,查看着底下的仙官为北冥这些年做的一份详细的调研。听完贺枝的话,他不置一词,颇为不耐烦。
好在贺枝识相,知道自己今天来不是来说八卦的,“啪”的一声把手上的卷轴放在了楠木案几上,揉着手说:“北冥的帖子已经送过来了,大帝的意思,是让江图良代表东境过去。”
江夜抬眼,看出来贺枝欲语的心思,说:“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查吧?”
贺枝一勾唇:“瞒不过你。”
“早便听说了,之前我父亲派去北冥作暗查的仙神无故身亡,北冥虽是一派祥和,但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江夜合上卷轴,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北冥请帖,“据说那位仙神逝世后,仍有其他线人给我父亲递送消息?”
“这话属实,不过此时事关东境和北冥两方的关系,一向都是保密的,那些消息也很难打听到。听说那位仙神叫钟乐,他在东境也算是个赫赫有名的仙神了,一生好事做尽,为三界安稳太平肝脑涂地。”贺枝颇为惋惜,惋惜完了他话锋一转,“那你怎么看?”
“去凑个热闹吧。”江夜看了几眼帖子便放下了,缓缓站起身,说,“江图良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三年前陈见欢飞升,父亲把他送过去协助冬神书童楚念卿去抵抗水劫,结果他偏偏觉得帮一个书童有辱他的身份,险些被大浪带走了,还是楚念卿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了他。不然估计陈见欢的玄武宴,又得往后推几年了。”
贺枝一咽,缓了缓,说:“方神,那你怎么去?”
毕竟江夜身为青龙方神,他过去了自然也就没江廷什么事了。
“江如故的身份用不得,”江夜抬眸透过殿门望向远处,“不是还有招星吗?”
贺枝一头雾水,而后如遭晴天霹雳。他颤巍巍地问:“那我呢?我要留在东境吗?”他这一颗热爱八卦的心,自然是不能错过北冥如此盛大的宴席的。
江夜道:“不用,届时我和母妃说一下,后事她来料理。你去不去随意。”顿了顿,他又说,“对了,你说的那些加密信札,我已经拿到了。”
贺枝抿了抿嘴,感觉自己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就当助江图良一臂之力吧,他不是一直想邀功吗?没有金刚钻,不拦瓷器活,他想建功立名这么多年,却一事无成,我这个做弟弟的,属实有点……”说到这,江夜顿了顿,用一难以言述的眼神盯着殿内某个虚空的点看了会,说,“心疼。”
贺枝的变了几变。他暗忖:你到不如直接说看不下去,觉得丢人。
*
北冥。
松周海。
无忧树生长在松周海的海域中央,平素晴朗无云的日子里,许多船只都是靠着树来辨别方向的。但是今天十分不巧,海面上生了海雾,整个松周海雾蒙蒙的一片,乍一看像是没有尽头。
松周海一旁的渔农皆歇了业,三三两两地吆喝着今天不下海打鱼,要和妻儿下馆子好好聚一聚。
估计没有那个不识天气的会选择在今天出海,也不会有哪个倒霉的今天一上船就遇到海雾这样的鬼天气。
宋醉算是倒霉中的天字号选手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来过北冥仙宫。松周海是连接人间与仙宫的地方,仙神遇见无忧树便可进入阵法,直上云霄。当然,他自然也没来过松周海,怎么也没想到头一回过来,就遇见这样海雾茫茫的天气。
不过他乘的不是普通的船,是竹亭落。
和他一起乘竹亭落来北冥仙宫的还有倒霉的徒弟,上阳。
彼时上阳百无聊赖地趴在船身一侧上,水路不多好走,又迷失了方向,他有些晕头转向的,尾巴被逼了出来,垂放在一旁,沿着竹亭落的一侧滑出去,尾巴末梢几经沾水,他人也清醒了一些。
上阳抬头看向站在船桅处眺望这个除了雾还是雾的海面,望眼欲穿地说:“师父,还要多久能到啊?”
宋醉身子十分平稳,语气也平稳淡定:“应该快了,竹亭落不会找错方向的。”
上阳略带哭腔“唔”了一声,说:“早知道我们跟师叔一起,早几天过来了。”
“你师叔他是刚好在凡间伏兽,我们看病,早我们几天结束赶过来了而已。”宋醉走了过来,“你不是吵着要来玩吗?他是去办正事,估计也不能脱开身。忍耐一会吧。”
宋醉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布袋,又从布袋里拿出了几株青黄的叶子,放在手心略一施法,刹那间草叶便化为粉末,悉数飘向上阳。
叶粉入体的一瞬,上阳觉得浑身清透,总算好受了些。可他这好受的滋味还没过一会,行于松周海上的竹亭落便是摇了一摇,一个巨浪冲了过来,竹亭落险些被海水掀起的巨浪盖了过去。
紧接着,整个竹亭落便向着另外一边倒去。宋醉身形不稳,趔趄了几步,上阳则是整个人都顺着海浪掀起的坡度滑了过去。
上阳:……
“怎么回事?!”上阳惊道。
“应该就是一些海浪,不足……”为惧。
宋醉这话还没说出口,船身又是一个颠簸,一个巨浪劈头盖脸地袭了过来。
这一次两个人无从躲避,猝不及防地被海浪浇了个从头到尾,待两个大浪过去,又是几个小浪颠簸,两个人都湿漉漉的,发梢衣袖滴着水,鞋靴里全是冰凉凉的海水。好在没冲上来什么浮藻,不然他们的情况会更为凄惨。
宋醉和上阳对视一眼,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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