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画随着琅月一行人在皇城郊边一处府邸停下。斑驳的门楣上挂着三个脱漆的大字——安王府。
安,即平安。
想来琅月的确没有说谎,在当今圣上眼里,这个七儿子,体弱多病,及冠离宫,当个闲散王爷,自生自灭罢了。
思及此,不禁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怎么?现在轮到你嫌弃了?”琅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自嘲。
林画抿唇,走在他身后。到底是七皇子,皇上亲封的王爷,府上下人见他回来立马上前接风洗尘,端茶送水。
一老者身着黑色长袍,腰系细带,显得端庄而沉稳。
然,尖嘴猴腮面,林画不喜。
她在美院专门对人面肖像有过研究,虽未得到广泛的科学认可,但如这老者一般脸型较宽,眉毛过浓眉峰突出有断,眼型不正,瞳距甚小,嘴角下扬的大多都是犯罪分子。
“这是管家许伯。”许是瞧出林画面露疑惑,琅月率先开口,“这是林公子,本王去江城认识的好友,在府上暂住几月。”
“许伯好,我是林画,江湖游医,偶然认识王爷,知晓他体弱多病,特意随住医治。若有叨扰,还请恕罪。”林画笑得一脸无害,特意加重了自己是江湖游医这四个字。
许伯神色无波,欠身打招呼,转身接过林画的包袱替她收拾房间去了。
“看出了什么?”待人走后,琅月问道。
林画勾唇,本来对许伯三分怀疑的,被这么一问倒变成了十分肯定了。
“但说无妨。”
“这许伯有问题。”林画直言不讳,“方才我一进屋便四下打量过周围的下人们,无一不是低头做事,可见你府内规矩颇多。”
琅月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伴君如伴虎,虽说你是个不得宠的王爷,但王府的下人们对你的惧怕不像是装的。唯有这个许伯,方才我们一进门就上上下下对我打量了不下三次。微表情太多,想法不纯,心思不正。”
“他是府上管家,有新面孔多一些疑心很正常。”
林画顿了顿,食指有节奏地在桌上敲着反问,保持着神秘:“那且看吧,不出三日,他必有动作。”
她说得信誓旦旦,还真不是危言耸听。接连两日,她以随医的名义照顾琅月衣食起居,茶水汤药,顺带将王府上上下下摸得熟透。
然后,在入住第二日的当天晚上,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三更时分,王府灯火通明,下人慌乱如麻。
林画被下人带到大堂的时候,整个王府的人都在。琅月坐在正中,身披素色披风,里衣上还挂着丝丝血迹,脸色苍白的模样甚是虚弱。
脚下炭火盆冒出热气,也无法让眼前的人温暖半分。
林画上前,微微行礼,纤细的身子站在门口,风灌进来,不禁抖了两下。
“把门关上,再去添些炭火来。”琅月蹙眉,吩咐一旁的丫鬟。
不久屋子多了些许暖意,林画才不紧不慢地问到底发生何事,扰了她的清梦。倒是让整个王爷府的人皆为一惊。
“大胆林画,见了王爷不下跪行礼,还敢口出狂言!”许伯率先站出来指责道,声音气势如虹,倒是不像年迈的。
下跪?
林画瘪嘴,小时候跪天跪地跪父母,如今长大后,过年拿红包都不下跪了,到了这儿还要下跪?
“王爷,需要我下跪吗?”
最终还是无法突破自己的心理底线,将话题抛给了琅月。
“罢了,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处理正事吧。”
一旁的许伯脸色微变,一众下人神色也不好。林画勾唇,这明目张胆的谎话说得到是挺顺溜。
不过心里知晓琅月的态度,她总算是放心了。待会儿到底会发生什么,至少他不会让自己蒙冤便是了。
“到底所谓何事?半夜三更齐聚一堂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才对。”
“王爷如何,你还不知?”许伯将手中的一个布偶扔了出来,先声夺人,“林画,王爷念你孤苦无依,又对你信任有加,才让你入王府当随医,你竟然敢行巫蛊之术算计王爷,下毒毒害王爷,居心何在!”
巫蛊?
林画走进捡起地上的布偶,小人儿模样,头顶悬着几根细针,写了琅月生辰八字及名字之类的。
电视里的巫蛊之术就这样简单?若真有用她天天扎老板送他去极乐。
至于下毒?
方才瞧着琅月的模样的确病恹恹的,心下了然,自己是被陷害了?
她微微冷笑,胸有成竹,这把低端局,没意思。
“所以,许伯的意思是怀疑我了?”
“这两日你近身伺候王爷,衣食住行皆由你经手。今晚王爷睡下的最后一晚汤药亦是你递过去。王爷喝了你给的药便吐血了,若不是你还会有谁?”
还会有谁?
林画腹诽:还有你啊,老登。
“林画,你可有话说?”
正当自己踌躇如何开口拆穿许伯阴谋时,琅月问道,“今晚的药的确是你递给我的。”
林画自是有方法应对,只是方才瞧着一丫鬟偷偷摸摸跑了出去,想必对方还有后手,于是并不着急解释,只笑盈盈地拖延时间:“这布偶做得挺丑的。”
“大胆林画!简直心思歹毒!”
“是真丑,王爷见过我手工活儿,哪怕上好锦缎装饰,也是粗制滥造……”
话音刚落,方才溜跑的丫鬟急匆匆回来,手上那些一卷布轴,脸色苍白地跪下禀告:“王爷,方才许伯让我翻看了林公子的行李,我找到了这个。”
翻行李?很好!
林画忍着怒气没发,见她打开布轴,竟是王府的地形图。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许伯疾言厉色,“趁着还未危及王爷与王府,还不快把林画赶出去乱棍打死!”
说罢,还真有几个小厮上前正欲架起林画。
琅月眉宇微不可查地蹙了蹙,苍白的薄唇轻启,说出不带温度的话:“许伯好大的口气,想来我这安王府如今是你当家?”
接着又看了看准备动手的下人:“所以在你们眼里,许伯的命令比本王更管用了?”
听言,许伯与一众下人立马下跪,连说不敢。
见他们落了下风,林画才适时开口:“布偶与王府地形图不是我做的,证据我有。毒亦不是我下的,证据我也有。不知许伯想先听哪个?我好一一说于你听。”
“别闹。”琅月低声呵斥,又不带一丝责备,“别卖关子,你要先说哪个都行。”
“方才我瞧了,布偶与布轴地形图的用料相似,虽颜色不同但所用锦缎皆非凡品,与王爷肩上的披风是同一批料子。若您不信,可亲自摸摸。”林画慢悠悠解释,“我的经济条件您且知晓,我宁可多买几块木板子,更别说将这么好的锦缎用来做这些玩意儿。”
大堂内寂静一片,听她振振有词:“虽说光靠锦缎不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但确切证据也不是找不到。”
“有何证据?”
“许伯,我记得王府清理生活杂物的时间是翌日晨间早膳后?”
“不错。”
林画勾唇志在必得:“这布偶上的锦缎略微老旧,所需布匹不多,想必是从某件已经不穿的衣服上裁剪下来。王爷只需派人去各个房间,以及前往放置生活杂物处仔细寻找,必能找到蛛丝马迹。布偶出自何处不就分明了?”
“辛奇,你亲自带人去寻,切不可放过一丝一毫。”琅月喊了一旁佩刀的心腹前去,转眸又看向林画,似笑非笑,“还有一桩。”
“至于下毒,我有更确凿的证据。”
林画上前端过琅月喝药的碗,这是二人在江城茅屋一起烧制的餐具,上面的图案还是琅月用天然生漆所画,他不会不认得。
“今早我熬药时闲来无聊,总觉得这碗着色有问题,便拿来生漆在碗的外端重新补了两笔,你且瞧瞧。”
琅月接过大致看了一眼,点头。
“王爷您可以再仔细瞧瞧最新着色的地方,可有蹊跷?”
听言,琅月随即仔细端详一番,良久才发出疑惑:“这是何物?”
林画拿过装药的碗说道:“指纹。每个人手指上的纹路独一无二,生漆涂在上面还未干透,便有人跑来做手脚,留下了他独一无二的指纹。”
“什么指纹,王爷您切莫听她胡言乱语。”许伯抬头略显慌乱,试图搅乱旁人的思考。
“许伯,我可是在替王爷找到下毒之人,您如此着急打断,难道说都是您做的?”林画反问。
琅月不语,一记刀眼冲许伯看过去,许伯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现在没办法立即将指纹提取出来让大家一一查证。”林画如实交代,“可若碗上有旁人手指纹路,那下毒之人手指上亦会附着生漆。天然生漆难能可贵,着色力强,可不是洗一次手便能脱落干净的。”
林画说完,琅月一个眼神,身边的人便自觉将双手伸出供人检查了。只有方才去林画房间找来地图布轴的小丫鬟,鬼鬼祟祟的模样让人生疑。
林画走上前,笑得一脸无害:“你躲什么?”
“不,不是我。”小丫鬟往后退了几步。
“方才没得任何人使唤,你便擅自行动直奔我房间,翻箱倒柜寻了那地形图过来。”再次提及这件事,林画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啪”地一声,小丫鬟脸偏向一头,委屈得很,大堂内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
“你妈没教过你别乱动别人东西吗?”
说罢,又一巴掌落在她身上,发出脆响。
“林画,够了。”琅月适时阻止,“你把她手翻出来即可。”
小丫鬟红肿着双脸立马下跪求饶:“王爷,是许伯,是许伯威胁我,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地形图是许伯给我让我放在林公子房间里,布偶也是他给了我锦缎让我做的,都是他!”
许伯起身皱眉:“胡说!王爷是我看着长大的,待我如亲人,我怎会做害他的事。”
许伯竟是看着琅月长大的?
林画蹙眉,下意识转眸看向他,神色的确不太好。
“许伯,你还知道我待你如亲人。”他嘴角勾出一味苦笑,意味不明。
此时辛奇带着一件旧衣衫走了进来,制作布偶的锦缎便是从这衣衫中裁取的:“王爷,找到了。这衣衫是在许伯屋子里翻出来的……”
话音未落,只见一袭黑影,带着一把尖刀,直奔琅月而去。
“琅月,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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