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言,四下皆静,说话之人面露尴尬。
大家并未失聪耳鸣,方才那话瞧完所有的画后便知,然而转身之际,却看着话题中心安王妃正站在人群身后,笑得意味深长。
嘴人是非正巧被抓包,大抵就是这样子的。
“想说什么继续说便是,不用在意我。”
林画下巴点了点那幅画,“画挺好不是吗?”
一侧的尚宥仪见到她,面露难色,疾步挪身过来站在林画一侧说道:“对于美好的事物人皆向往,临摹只是对美的追求,并非可耻之事,大家也无需过多议论置喙。”
言毕,旁人皆投来赞赏的目光,无不夸赞年幼的郡主知世故识大体。反而看向一侧的林画眼神微变,又碍于身份不知些什么才好。
“郡主说得不错。”
林画走到画前站定,声色无波,“临摹只是对美的追求并非可耻之事,可是贸然将美的事物冠于自己之名,这种事,我且问是否可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分明以为是郡主指认王妃的抄袭的大戏,如今王妃却在此贼喊捉贼?
“听安王妃的意思是说……郡主抄袭她的?”
“什么抄袭呀,王妃的意思是,这幅画根本就是她的!”
“天呐!王妃是疯了吗,这画今早我们便看到了。”
“话别说得太早,安王妃身陷囹圄的时候多了去,你何时见过她失意的?”
聪明的女眷选择保持中立,平日里安王妃的厉害不少人见识过,不到最后时刻还真不好轻易说是谁的问题。
于是大家也都默不作声,认真看戏。
此时尚宥仪神情皲裂,双手捏着衣裙显得无措。
说真的,绿茶白莲花,林画瞧得不少,不过每每遇到都恨不得避而远之,唯恐麻烦。可是现下麻烦找上门来,真是恨不得一壶开水浇头,把这陈年老茶给泡开了。
“安王妃此言何意?”
“何意你不知?”
林画睨眼反问,将话语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念在你是皇后娘娘带进宫的,沾亲带故封了郡主,因而不管你说了什么做了何事,也代表着皇家风范。”
说着她走上前,腰板挺得笔直与她对立,勾起一抹嘲讽:“你若是喜欢这画想要拿它去邀功,直言不讳告诉我,送给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背地里偷走它冠于你的名字,蝇营狗苟着实辱没了皇后娘娘对你的疼爱以及父皇封你为郡主的良苦用心!”
“安王妃……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偷你的画?这画分明……”
“分明什么?你是想说这画分明是你的?而我是冤枉了你对吗?”
见她手足无措站在人群中泪眼欲滴惹人怜爱的模样,不知情的的确会以为是自己咄咄逼人让她为难了。
林画眯着眼看想她,想起昨夜与增依一同作画的时候,屋外杂音入耳扰人难受,又见朱窗边燃起青烟。
增依当时便知是蒙族特制的迷药,便拿出提神的糖果供二人服下。
直至辛怡从屋外揪出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壮汉带进了屋,大家才知晓尚宥仪的愚蠢计划。
之所以称之为愚蠢不过是因为计划不够缜密,无非就是想拿了林画的画作去临摹,再进行掉包。
增依昨日问起既然将人抓住了为何不直接禀告皇上发落即可,她摇头笑笑不语。
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索性将计就计,便如现下大家看到的这样。
尚宥仪簌簌地掉泪,女眷虽大多养在府中,心里却弯弯绕绕九曲回肠,即便她哭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也是不太作数的。
双方对峙,很快便引来了皇后与宁贵妃的注意力。
见着两人一个哭哭啼啼,另一个面无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林画便是一通教训:“林画,又是你!仗着皇上与琅月对你的宠爱愈发肆无忌惮!宥仪和你才见几次面,能把人欺负哭!”
“怎么?哭就一定对么?”
宁贵妃见林画被训,瞥了一眼脸色通红的皇后冷哼,“虽说您是皇后,可皇上将处理后宫之事交予臣妾,现下这事儿您就在一旁看着就好。至少臣妾不会用眼泪来判定一件事的对错。”
这话可完全没给皇后任何面子。
在外人看来,是因为方才林画被斥,所以宁贵妃给她撑腰了?
皇后气得哆嗦,奈何皇上旨意如此,她却无法反驳,只能站在一侧恨恨地瞪着宁贵妃上前。
“说说吧,发生何事?”
“宁娘娘干嘛问儿臣?这事儿难道是儿臣惹出来的?”
难道不是?
宁贵妃脸色亦不好看,虽心里笃定这事儿并非林画之错,但一天到晚都被人针对,莫不是身上附了什么东西,惹小人了。
“瞧瞧你这副漫不经心没心没肺的模样,再看看旁人。怎么看都你的问题。”
“若是非要哭的话,那儿臣也是能哭得肝肠寸断的。只是儿臣一哭,琅月估摸着会与宁娘娘置气,那可不划算。”
见她将琅月搬出来,宁贵妃抿唇瞪了她一眼,看向长廊里的两幅画,不用旁人说也明白了个大概。
“所以你们都说这幅画是自己的对吧?”
二人点头。
“可这幅画上是郡主的名字,并且晨起时她将这幅画在凤仪殿内展示过,不少人皆可见证。”
说罢,宁贵妃转身看向林画,“而你并无证据证明,这幅画就是你的。”
言外之意,若是林画无法提供证据,那显然就是你抄的她。
“若仅仅只说晨起时这幅画在谁手中供人欣赏过,那便认定是谁画的,儿臣认为这样的推断也太过荒谬。”
林画辩驳,“不过是先入为主给大家脑海里灌输了这么个概念罢了。”
“既然如此,你又有何证据?”
l林画不理会这回答,反而问起一侧的尚宥仪:“午膳前我便听到郡主谈论这幅画的初衷是姐妹与你阿爹欢聚一堂时的场景对吧?”
“不错,我未曾离开过阿爹,现下离开多日便极为思念的。”
“各府女眷中也有不乏懂画之人,且看这幅画所传达的意境当真如郡主所说那般?”
林画问向众人,果然便有不少人上前仔细端详起这幅画来。
说是阿爹,可是画中之人略微年轻。
说是兄弟姐妹,可是周遭之人有略显局促。
看着的确不似,可即便如此谁又敢如实说出,万一到时候真是郡主画的,岂不是毁了招牌。
此刻这种两难境地,明哲保身最为重要。
见大家纷纷面露难色,林画勾唇,她也并非希望谁说出个所以然来,有这么个举动便已足够。因为此刻某人已经脸色苍白失了血色了。
活像……做贼心虚。
“昨日儿臣从嬷嬷处拿到主题后便回房思考。”
林画清越温软的嗓音传来,“当时儿臣便想到了琅月。可又觉得温暖一词又不该拘泥于爱情,就像阳光普照大地,像雨露滋润花草,温暖流进全身的时候,除了幸福还有感动与心脏怦怦跳。”
“所以,儿臣画了这幅今日在安王府随处可见的一个场景。”
林画指着画中的人看向浑身觳觫的尚宥仪说,“方才郡主说这是你儿时在蒙族的生活对吗?蒙族我虽未曾去过,不过大致从书中了解过一些,那儿的府邸跟皇城大为不同,那为何郡主的画中的场景与我安王府后院别无二致?就连远景里依稀可见的工作台与秋千位置都在同一处?”
“还有这回事?”
“天哪!还真是。”
“方才我以为这是在草原里呢,所以有石板与秋千也是极为正常的。可是安王妃说是王府后院?那可真是好笑了。”
“不……没有……这就是个巧合。”
尚宥仪羞红了脸,支支吾吾无法解释,最后只得承认这是巧合。
林画觉得皇后一族恐怕是有毒吧,一句忘了瞒过所有,一句巧合粉饰太平。
当真一家亲。
“巧合?”
她蹙眉步步紧逼,“前面奔跑的粉衣女子是我,后面端着碗追着的是琅月,周遭看热闹的是府中下人,这位束起马尾的便是日日跟我一起的丫鬟辛怡,身后是她的兄长辛奇,还有她是我安王府的厨娘,还有……”
林画一一解释,周遭的人一边听一边看画对照。
对比起尚宥仪用兄弟姐妹一语概括,显然安王妃的说辞更为精准。粉衣泛着金光的确是主子才会穿的衣裳,身后端着碗的男人面容清秀的确看着年轻,还有厨娘与其他下人的衣服浅浅着色,看着并不精致。
细节纰漏,才更显生动。
“郡主,你知晓当日是何场景发生何事?”
“我……这只是我儿时的记忆,记得并不真切,或许是我记错了也未可知!”
“晨起时不是还大肆宣扬真情实感?如今记不真切想来你也没几分真心!”
众人屏住呼吸,这安王妃的嘴……淬了毒吧。
“前些日子,我受了寒故而月事来时肚子疼痛。琅月心疼带我去看了先生,拿了不少药回来喝。纵然知晓良药苦口,可每每面对一大碗汤药时我总是躲之不及。”
回忆起来,林画脸上露出温柔的浅笑,“这便是那日琅月端着药追着我喝,府中下人帮他堵我,在一侧看热闹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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