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在说,张大人从前和霍衍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恋,那时候臣妾还小,但也知道小霍将军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这样的人都为张大人倾心,足见张大人的魅力。所以未来再出现什么李公子赵公子,吴大人刘大人,纷纷爱上张寒星,这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这与张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人见人爱是她的错吗?那同样长公主也是,谁能保证她和沈驸马就要一生一世了,文英郡主更是,有情有欲本来就是人之本性。年轻男女,交错往来,相识相爱,再离开,相忘于江湖,都是逃不过的天理伦常啊。”
皇帝不以为然,“朕不这么想,那为什么要有婚姻制度,就是要保障男女双方都忠于彼此。”
“哦?那臣妾也可以有三个相公吗?”
皇帝侧头,见到岑苏苏一幅天真烂漫的面庞,说出这番话,突然被气笑了。
“你还想有三个相公?朕不跟你讨论妻妾制的问题,但张寒星现在破坏的是朕的赐婚,也就是挑战朕的权威。”
“可是...”岑苏苏郑重其事,“皇上您的权威就是,可以把不相干的人撮合到一起,也可以随便拆散一对夫妻。若您不把这件事看作姚大人逼迫您,而是主动拆了这桩婚,这样文坛大家名誉无损,张大人也毫发无伤,小连大人也保住了,就跟无事发生过一样,这不是很简单吗?”
在皇帝震惊前,曹灿修、宋德和与陈疏桐已经齐齐被折服了。
这难道就是天真克腹黑?
皇帝挥挥手,让她们全走了。他需要自己静静,理一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而不是被宋宸催着,做出有可能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岑苏苏平日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但还真点醒他了。天子的最高权力不应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应该是不费一兵一卒的四两拨千斤。其实他早就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了,曹皇后说得对,姚大人和张寒星闹这一出,反倒让皇帝看到了这两位臣子的忠肝义胆,他再胡乱行使权力,满朝文武看自己笑话是迟早的事。
这和离皇帝准了,但总得让昭华和张寒星付出些什么。
可谁都没想到张寒星会反对,她是在早朝时知晓此事的,当场撕毁了姚昉写的和离书,皇帝甚至没有机会说出他准许和离。
“姚昉大人不是这样的人!他襟怀坦白,高风亮节,绝没有包养外室这样的事,臣与姚大人自成婚来始终相敬如宾,臣不承认这和离书。”
宋宸等的就是这个话茬,“姚大人可是我大梁的文坛大家呀,他的风骨我们这代官员哪个不清楚?何故自轻自贱如此措辞,张大人,我也不懂你们年轻人,但多少人看到小连大人等在你张府门口,等在鸿雁台门口,把他研制的连射炮命名为寒星号,你们的真情老夫都很受感动啊!”
昭华打断群臣即将开始的应和,“连载舟屡屡骚扰张寒星,多次意图破坏圣上赐婚,张大人也亲自抓捕他,处以重刑,你们不是也都清楚?若众位爱卿还坚称张寒星与连载舟有背叛赐婚的私情,那该如何解释狱中那三日,难道是张大人不惜把情人折磨至死,来做戏给外人看吗?”
宋宸拱起肚子,坦然挺立,反正现在他手中筹码很多,而昭华既要又要,什么都怕失去。
“长公主的意思是说,张大人没有错,都是连载舟的一厢情愿是吗?是连载舟蓄意破坏圣上赐婚吗?”
“非也。”张寒星不能让昭华流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她不能让政敌拿捏住昭华的弱点,既然有人要在自己和连载舟的名声中毁掉一个,那她就解决制造矛盾的人。
张寒星看向宋宸,“臣与连大人的相识,早在今年正月,他第一次去宋大人府上拜访的时候。那时我在监察院,搜集大小官员情报是臣的职责,你们二人本应毫无交集,登门属实怪异,于是臣派人盯着你们二人,恰好正月底,圣上就给臣赐了婚。又在两个月前,看到连大人两次出入您府上,恰好是......”
张寒星留的气口够长,长到让宋宸想起那是宋德和为情所困的日子,长到刚刚让他慌张。
“恰好是连大人对本官最为殷勤的时候,连大人丰神俊朗,惹得京城不少女子爱慕,所以这几次登门,莫不是宋大人和连大人商讨,如何安插他来我身边?破坏圣上赐婚?”
朝堂一阵哗然,皇帝倒是乐得看他们互撕,宋宸总不会承认连载舟去宋府的原因是安慰宋德和吧。
张寒星叹气,“臣知道宋大人始终致力于反对鸿雁台的新政,但这是圣上赐婚,连大人自己都向我承认了,他也不想做这个恶人,我们俩合演了一出戏罢了。老姚又误以为我与连大人有私情,所以这样自行贬损。本官讲得这样清楚,各位同僚可还有不明白来龙去脉的吗?”
宋宸百口莫辩,他不可能当场让皇帝戴绿帽子,这锅可以替皇帝先背着,但对张寒星的剿杀,远远没结束。
下朝后,昭华气愤拉着张寒星上了自己的马车,驶出宫门就开始和她吵架。
“为什么拒绝和离?你知道我费多大劲争取来的?你知道连皇后和贵妃都为你和离的事求情吗?”
“我知道,但不能以姚大人名誉扫地为代价!”
昭华抬起手,想狠狠扇张寒星一巴掌,但最终还是压住了火气,只狠狠瞪着张寒星。
“那你想怎么保老姚名声?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别人吗?请辞回乡是老姚向我求的,他说这是他最想要的选择,他未来想要独乘小舟赴湖心,写诗作文桃李成蹊。听话,我帮你要回皇帝写的准离书,把婚离了,必须离。我知道你想坚持什么,但没时间了,我必须保证你是一个没有任何束缚的状态,和我一起做大事。”
张寒星的手被昭华死死捏住,但她不解,“公主你在说什么?”
昭华愤然,“说什么你听不懂吗!你本来就不该为这些所困,你若爱上一个人,本来就不该向任何人道歉!本来就不需要苦苦维护好几方的尊严!是谁给你造成的这一切?那你就应该反抗他呀!”
张寒星盯着昭华的双眼,不敢相信,“你是想......公主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我要把宋家冯家全部拔掉,唯一的办法就是这个。”
回鸿雁台的路上,张寒星一句话都没说,原来昭华竟然在筹谋这个。可她担心的是,若一步踏错,昭华会被撕成碎片的。
张寒星还是签下了和离书。
去渡口送老姚一家时,张寒星仍觉得他们还是一家人,紧紧握着老姚的书箱不想松手,“老姚,你不应该是这个结局,我不想让你受冤了此残生。”
老姚反倒潇洒,“我认识的张大人可从来不会掉眼泪。少小离家老大回,我虽没有贺知章青云平顺,但能回归故里,也算好结局。”
姚素书比父亲更舍不得张寒星,抱着她久久不肯分别。
“素书,我向公主推荐你了,公主在主持修女史,要让诸多女子的功绩被堂堂正正载入史册,我在京城等着你的书稿。”
姚素书点头,眼泪扑簌落在张寒星的肩头,姚云恒也感谢张大人帮他写信给北境,现在他能去老家附近疏浚东湖,他很珍惜这个造福百姓的机会。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船必须要走了,姚昉让两个孩子上船,他还有最后一句话和张寒星说。
“寒星,老夫托你做的事,你一定一定要做到。”
姚昉托付了张寒星两件事,第一件是要她长宁久安,活得长长久久来对抗黑暗。第二件是要她为姚昉撰写墓志铭,若他够资格,把真正的他留在史书中。
姚昉的背影立于船头,张寒星在岸边不住点头。父母离去,两任妻子离世,老姚为官三十年,留给世上无数的诗篇与著作,一身清流风骨,和没有尽头的孤独。
冬日的寒夜早早就来了,今天张寒星没去鸿雁台,只是趴在床上静思,火炉滋滋作响,落玉掀起厚厚的棉布帘子,送来一封信。
连载舟在城西的靶场,试验宋宸口中以寒星命名的连射炮,问张寒星愿不愿意去看。
去啊,为什么不呢。
漆黑一片的靶场,张寒星久久不见人,不远处一挂鞭炮密不透风地鸣放起来,不容拒绝,独自绚烂,恰好把张寒星从无限向下坠落的无能为力中,捞了出来。
满怀热忱的年轻人,逆着鞭炮的火光,朝她走来。
“没到过年呢,放什么鞭炮啊?”张寒星用手挡了挡鞭炮的烟灰,挥了几下手的工夫,连载舟就走到她面前了。
一步之遥。
“为了庆祝你和离啊”,连载舟抬了抬手,“还有九挂鞭炮。”
张寒星理应生气的,但这样的孩子气她却实在讨厌不起来。
“所以,还恨我吗?”
连载舟没回答,在黑暗中拉住她的手腕,走到试验的地方,点燃火堆。
“怕被兵部看到,如果来人了,我就放一挂鞭炮用来掩饰。”
张寒星在火堆旁烤火暖手,“所以并不是庆祝我和离呀?”
“庆祝啊,平时我又不会准备十挂鞭。你问我恨不恨你,应该是我问你。你抓我,审我,都是对的,是我怕了,是我心虚,说实话我也怕被你弄死。但我抗拒不了圣上,我爹娘在桂州很多年了,那里年年有匪患,陛下答应我能把他们接回京城。所以你恨我的话,也是我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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