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朗气清,无风无雪,阳光照在明雪楼檐上的雪上,晶晶亮亮。“天理昭昭”的牌匾都被映衬得更光亮。
那日谌渔把盛予凌的话拿给陆嘤嘤看,她只看了开头就受不了了,逃避着不想看。今日谌渔只能将所有证词大声读给陆嘤嘤听。
“我不信!伯爷此生唯一最爱的就是我!你们知道他为了我放弃了什么吗?”
文英手上有盛予凌这些年和陆晔的交易往来,为陆嘤嘤放弃的那些小恩小惠,他都如江河入海般,在各项大梁工程上讨了回来。
但陆嘤嘤看不懂这些,险些抢过谌渔手中的证词撕掉。
“我倒要是谁要污蔑我们伯爷?污蔑伯爷有什么好处,你们鸿雁台凭什么相信这个人的胡说八道?”
“就凭我是勇毅侯府世子!”傅明烛及时赶到,看了一眼谌渔后,向文英施礼。
“东方大人,我爵位高于盛予凌,又与通远伯府没有利益冲突,我没有任何造谣抹黑盛予凌的理由。若伯爵夫人不信,可以请通远伯上堂对质。”
陆嘤嘤有些站不稳,后退了两步,文英把诉书递给陆嘤嘤。
“陆姑娘,本官已经派人去请通远伯了,他是本官的被告。本官最后给你机会修改证词,你的诉求如此恶毒,你那么爱的盛予凌若发现你是这样的人,不知会怎样厌弃你啊。”
陆嘤嘤仍在顾自念叨,“不是这样的,都是她们蓄意勾引,伯爷不是这样的人......”
“别活在自己的天地里了!你是只有自我麻痹的本事吗!”文英愤怒敲响惊堂木,“本官给你很多次机会了!但你一直在为难满院子的妾室,你不知道她们是被盛予凌奸污的吗?不知道她们是被盛予凌灌酒吗?你懦弱又冷血,脆弱又自私,不敢向男人讨公道,只敢对女人痛下杀手!你满脑子只有雌竞!盛予凌递给你的刀子,你转身就用刀子捅向更可怜的女子!你自轻自贱,自我矮化,但别人没有!丹枫没有,兰月没有,雪珠没有,甚至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莺歌都没有!”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陆嘤嘤可怜,但文英恨的是她为什么一直跪着!
但文英也不会不救她的。
“你还不信他没爱过你是吗?但本官跟你打赌,和离书交给盛予凌,他一会儿见到你,还会演一演深情的,因为陆大人手中还有他想要的项目,他不会同意和离的。”
陆嘤嘤也不知道为什么,和离二字是她极其恐惧的悬崖,没有人想故意逼近悬崖。但她今天崩塌的是盛予凌爱自己的信念,她从未质疑过盛予凌不爱自己,就连“没那么爱”这个程度她都没考虑过。而女人在一心想要测试的时候极其难以自控,陆嘤嘤主动写下了和离书,她偏要证明给所有人看,盛予凌很爱自己,唯一只爱自己。
一刻钟后,盛予凌赶到,拿到和离书也傻眼了,直接撕了和离书,把陆嘤嘤紧紧搂在怀中。
“嘤嘤你说什么呢,那些都是别人想要拆散我们的谣言。我知道你受委屈了,那些女人都是别人硬塞给我的,官场总要逢场作戏。你傻乎乎的,被人骗着写了和离书,我不怪你,但你不可以不信任我,你爹娘年事已高,我就是你的全部,我得让你依靠一辈子啊。”
谌渔和傅明烛是对视着憋笑的。
文英笑着敲惊堂木,“行了,这戏我们差不多看够了,但据我所知,此前陆大人负责的江东改稻为桑,换由田大人接手了。”
盛予凌的身体突然僵直,抱着陆嘤嘤的手也松了。
“这...是何缘由啊?”
文英正要得意洋洋拿出证据,就被登闻鼓打断了。
“庭审呢,怎么这时候敲登闻鼓?”
卫兵跑进来报,“大人,是...通远伯夫人的母亲求告,所求是...”
卫兵看了看盛予凌和陆嘤嘤,开口有些结巴,“陆夫人所求是,和离。”
满堂大惊。
陆嘤嘤推开盛予凌的怀抱,头也不回跑出明雪楼,看到母亲右脸受了伤,陆夫人也惊讶于女儿怎会在此。
只有文英乐不可支,“意外收获呀!请陆夫人上公堂!把丹枫兰月她们全请来!”
所有人都齐齐站了满堂后,文英开口,“通远伯还不清楚吧,昨夜吏部出的考核结果,陆大人因满堂妻妾争斗,私德不佳,影响太坏,被停职观察了。”
盛予凌怔在原地。
文英接着问陆夫人,“陆夫人,昨夜陆府情况如何呀?”
多位妾室带着孩子乱作一团,疯抢府上的金银珠宝,陆大人见一个个都留不住,竟伸手打了劝导他的正妻。陆夫人当晚就写了和离书,但被相公威胁,出了陆府,她的孩子,她的嫁妆,什么都不会给她拿到。
听着母亲的叙述,陆嘤嘤不敢相信父亲就这样轰然倒塌。可没了父亲庇护,她和母亲就更没法独活了。
“大人,我撤回和离。”
“大人,我申告和离。”
声音从身旁发出,陆嘤嘤不敢相信,盯着盛予凌,他却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盛予凌你什么意思?是见我家失了势,忙着撇清关系吗?”
陆嘤嘤终于醒悟了,之前那么多人向她一遍遍说这些话,她就是不信,死活都不信,现在好了,头破血流了,刀子终于扎向自己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
“这么多年你不也无所出”,盛予凌的声音如冰雪般冷漠疏离,“陆氏善妒,对妾室非打即罚,性情实在难当伯府主母。”
证明最爱的人不爱自己,是一件好难接受的事情。若明雪楼此刻穿进来一阵风,会瞬间把陆嘤嘤吹成碎片,散成尘土。
傅明烛走上前来,“我来向陆姑娘解释吧,盛予凌此时在想,一个陆家倒下了,可他还年轻,有权有势有颜面,再娶谁不能东山再起?”
奇怪的是,一刀接着一刀扎到心上,陆嘤嘤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握着母亲的手,爱人把她推下悬崖,她要抓住一切她能抓的东西。
文英让人给盛予凌拿纸笔,盛予凌的和离书递给陆嘤嘤时,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签了名字。
“既然陆姑娘与盛予凌解除了婚姻关系,那么通远伯的罪责也与陆姑娘无关。盛予凌,违背妇女意愿,多次奸污府上丫鬟、歌女、画师,正妻的陪嫁丫鬟等,严重违法大梁律第五章,第十二、十三条。这是妾室丹枫的证词,通远伯有要辩驳的吗?”
盛予凌仍然不信这些妾室能背叛他,看着证词不屑一顾。
“这些有谁能证明?她们几个在我府上过得不舒心,那是因为陆嘤嘤对她们太苛刻。几个人合谋编造了些证词,想要逃离主母的掌控而已。现在主母已经被休,丹枫的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想怎么样?”
兰月和雪珠几人都抢着证明丹枫说的是真的,但都被盛予凌威胁恐吓了,傅明烛挡在几个妾室面前,与盛予凌对骂了许久。
陆嘤嘤站了出来,“大人,我能证明,我的证词算不算数?”
陆嘤嘤是盯着盛予凌说出他人面兽心,奸污妇女的桩桩罪行。文英手中还有盛予凌勾结陆大人,图谋了许多国库拨款的罪证。那日的公堂审判了很久,最终文英依律判处盛予凌监禁四年,赔偿几个妾室诸多钱财商铺,全部还契归家。归还陆嘤嘤嫁妆,还把陆夫人的嫁妆归还于她。
谌渔摇头,“四年太少了,王侯特权用来保护这么个人渣。”
傅明烛附和,“但盛予凌赔进去一大半的家产,全大梁的官员和富商都在等判决结果,文英大人真英明!”
文英独立判的第一个案子,被几个可怜的妾室千恩万谢,她自己也很有成就。但下一秒就听到傅明烛缠着谌渔。
“谌女官,你也累了一天了,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有机会请你吃个饭吗?”
但文英只是笑笑,挥挥手准了谌渔早退,直接则走到陆嘤嘤面前。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这名字本来是很好的寓意。陆姑娘,自立是挺难的,我想把兰月雪珠她们请去羲和院工作,你呢,想去羲和院,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吗?”
做梦很简单,醒悟很艰难,但陆嘤嘤还是挣扎着蜕下一层壳,去羲和院参与她们热热闹闹的游戏。这里温暖,光明,视角宏大,陆嘤嘤看到了很多不曾看过的风景,她也发现自己自我蒙蔽了这么久,外面的天地竟是这样宽。
和父亲脱离关系,永远不会去探监的陆姑娘,给自己改了母亲的姓,改名为汪友声,在大千世界里,寻找自己。
去寻找文英一直强调的,她一直不解的,作为本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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