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玩过很多游戏，但从来没有玩过逃避游戏这种沉没式游戏，如果不是记忆和理智还在，他真的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黑科技＋老戏骨的剧本杀现场
然而他在跟着‘金牌讲师’小荷走进房间，看到那个明显和小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孩时，终于看到了这个高仿现实游戏里的bug
这个伏案读书的女孩，就像是3D游戏的NPC，即便是在画质上最大程度地逼近真实，但刻板的动作，丝毫不带情绪的眼神，根本看不出这句肉身里面承载了灵魂
这样明显的异样不需要说，小荷自然锁起的眉头也证明她注意到了
“小荷呀，来，村里来了新老师，你来看看。”妇人看着伏案读书的女儿心中很是欣慰，小声唤着名字
像听到了指令一样，女孩站了起来，朝他们走过来，小声打招呼：“你们好，我是相竞荷。”
熊猫按耐住想对小荷夸她名字好听的冲动，没有说话
大方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小荷笑了笑，微微曲身，“你好啊，我以前也是磨石村的学生，你在这里读书，感觉怎么样啊？”
妇人看看小荷，再看看自己女儿
相竞荷沉默着，不论是眼神还是言语
小荷也不介意，笑了笑没继续这个话题，“那今天先试着听一听我的课，好么？你爸爸妈妈陪着你一起。”
依然这样看着小荷，相竞荷点了点头
“来，书在哪儿？”小荷顺势微微拢着相竞荷的肩膀，“我们把书拿到外面来，这里空间小，很挤。”
“我来拿，我来拿。”妇人推着自己女儿的肩膀朝外去了几步，对小荷说：“老师呀，你带着她去外面吧，我知道她书都在哪儿，我一起给拿过去。”
“小荷，带老师去你的书房，我马上过去。”
小荷点了点头，“好，那没问题。”
低头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女孩，“我们出去？”
相竞荷几乎复刻上一次点头的幅度，和小荷熊猫一起离开了这个只有床和梳妆桌的房间
屋外，被带到二楼采光极好的房间里，小荷熊猫都找位置坐下了，女孩还僵直地站在那里，眼珠子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熊猫搓了搓肩膀，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好？你也做吧，不要那么客气。”
也别那么不客气地盯着我们啊
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女孩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很快妇人就搬着一个木箱子出来了，沉甸甸地把做惯了粗活的妇人都压出了吃力的样子
相竞荷看到，先是给妇人搬了一个凳子，然后自己在小荷和熊猫对面的那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书都在这里呢老师。”妇人把化肥袋子小心放在地上，把大摞大摞的书拿出来，“来，小荷，你来看看，和老师讲你学到哪里了。”
小荷差点就要应声了
女孩把七八本书搬到自己的膝盖上，找出五年级的几本，终于开口说话，“应该是这个。”
应该？
小荷抿了抿唇，没有把疑惑说出来，点了点头，随即说：“那……我问你一些问题。”
两位数的加减乘除，一些基础的诗文，相竞荷回答得离完美只差天堑
熊猫把头埋进地缝里，不敢看小荷和孩子母亲面面相觑的一幕
“这……这……”妇人扯出个慌乱而尴尬地笑来，“不会呀，我家孩子一天到晚就埋在书里面了，这……”
正前面一双死水般的眼睛，小荷沉默了一瞬
“诶，先别担心，自学和有人引导终究是不一样的，你试着，让我教教呢？”
这一教，数学从五年级倒退到二年级，国文就更稀奇了，从零开始
熊猫凝望窗外，一副忧思不解的样子
妇人快急哭了，抓着孩子手臂晃了晃，“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倒退那么多？！”
妇人看着自己女儿，而姑娘也这么直直地回望她，说话还带着疑惑：“我就是会啊。”
小荷在妇人和女孩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先拍了拍妇人安慰她：“不要着急，你是不了解，这一到五年级的东西补起来是最快的，虽然那些问题没有答上来，但是你孩子还是聪明的，我看到她课本上的字儿了，一定是下过苦功夫的。”
“学生离开学堂那么久，一点不退步是不可能的，我来教教，补起来很快的。”
妇人抹了抹眼泪，算是坚定了要每天请老师上门的心
“那……那真的是太麻烦了……你说这孩子她”
及时截住妇人的话，小荷说：“不麻烦，也算是我的本职工作，我离开家乡，因为忙就这么多年没回来过，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小荷很乖也很用功，我教她很愿意。”
妇人破涕为笑，“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家小荷是铁板钉钉的大学生，这十里八村，就没有比她更聪明、更用功的学生了，以前教她的老师就说过了。”
“我们小荷，是要海阔天空的女孩子呀。”
与小荷这边氛围截然不同的是已经十分钟教龄的石头
“来，跟着我的手写……”
石头第六次把着盗版的手在纸上写下‘磐’字，松开手，这瓜娃子又给写了条蛆在旁边
“呵。”石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耐心，也从来没信任感，显然这一回事证实了怀疑、打破了信任
孩子爹还在他后边拱火，“会不会教啊你。”
你就祈祷这不是个枪战游戏吧
你顶得住我几个突突
石头回头委婉开口：“来，你也来看看。”
看看你生的盗版拉的蛆
孩子爹不客气地凑过来了，石头再次握着谢磐的手写下一个磐字，等待这孩子笔下生蛆
石头没想着自己有哪天真能见证奇迹——这孩子真就痛改前非写下了一个虽丑但对的磐
微眯起眼，石头看了好大爹一眼，“你属奥特曼的？”
“什么东西？”大爹眉毛一皱，“这是那个……鹰屎对吧？！别说那个……说中文，我属狗的。”
鹰屎？说中文？
石头没说这是哪国的国粹，没有和大爹争辩，低头对上了这孩子黑漆漆的眼睛
然后缓缓转头看回大爹
他这是教谁呢？
大爹眉头一皱，“你这么看我干啥？继续教啊。”
石头缓缓扯出一个笑，“我教，你陪孩子一起学，‘奥特曼’不是鹰屎，我的意思是，你在这，给孩子开光了。”
“神奇爸爸在这里呢。”
这辈子也没法跟上这个潮流的大爹没听出来这是损话，还得意地挺了挺肩膀，“那不然是我儿子呢。”
“来，一起学，让你看看我的实力。”毫不犹豫决定蹭buff的石头给大爹让出好大一个位置，笑眯眯地说
把这个放外面，年纪差不多要中考的孩子教到可以升三年级的水平，石头长叹一口气
“来，现在是休息时间。”
孩子爹也没了一开始剑拔弩张的防备样，信了眼前这个有着这个年纪截然不同的精神气的人真是个老师，他挪了挪，和人家搭话
“你姓啥啊？”
石头往桌子上一靠，“严，严肃的严。”
“严老师啊，那是你走太久了，我还真不记得我还认识什么姓严的人。”
石头一点不慌，“当年我家在村里也算是独一份的，可能祖上是迁过来的。”
石头面色不动地胡诌:“就因这样，我父母总让我考出去，顺便找找自己本家。”
孩子爹沉吟一会儿，像是没听进去，过会儿又开口:“那……那外头……是什么样的啊？安不安全呐？”
“哪方面的安全？”石头目光落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外面……”孩子爹犹豫了一下，“坏人多么？”
“外面，有可以拍到犯罪行为的东西，叫监控，谁都躲不了。还有专门抓犯人的警察，会功夫，有武器，抓到了坏人就送进牢子里。”
“是可以凭证据讲公平的地方。”
孩子爹愣怔了一会儿，像是回想又像是放空，这一刻，他和身旁那个不曾有神过的孩子有种诡异的相像
石头想了想，问他:“你是想孩子留在你身边，还是出去奔个天地？”
孩子爹不做声，只是看着谢磐，一眼又一眼
石头笑，“他才这个年纪，自己拿不来主意，倒也不急，我给你说说现在外面世界的发展吧。”
“现在外面很时兴的交通方法”，不需要搭坐别人的三轮，那玩意多不安全。”
“四个轮子的，走大马路不挨水过的，叫出租车。”
天色昏昏暗沉下来，像是困顿时候慢慢合上眼皮，不再见光的样子
畏惧着天黑的大帅等在这个避风的角落，好一顿心里折磨，在找人的道上来去无数遍，终于在听到门响声之后，看到了自己的三个队友
那简直叫一个老泪纵横
“辛苦了辛苦了。”实在是感觉自己又虐待老人嫌疑的熊猫赶走了几步最先走到大帅面前
石头看了看天色，“先过桥吧，还有些事要说。”
小荷重重点了点头
被熊猫搀扶着走在桥上，大帅被小荷恶补完了河西边的情况，纵然脸上已经是沟壑万千，也能看出来他的不安与慌张
但大帅明白，同行归同行，生存还得靠自己
河面那层葡萄酒还熠熠生辉着，距离太阳完全醉倒还有些时间，大家在原地消失的毛毛家那片空地坐了下来，一边祭奠一边畅聊
“孩子不对劲。”小荷率先说出自己的看法，“根本不像真人，只有父母有指示，她才会有反应，这不正常。”
熊猫补充:“还有考她的时候，那根本不是上过学的孩子。”
“说的没错。”石头点头，“他们的确没上过学。”
用手指一下一下划着草坪，石头支手撑着脑袋
“干了一辈子农活，他们的确没上过学。”
“字不会写，乘除不会，我们教的根本不是孩子。河东边像我们这样还‘活着’的，只有大人。”
小荷抬头看着石头，心中想法和他无二，“河东边的孩子就是谎言的一部分，是他们‘如果孩子还活着’这个故事里的主角。”
“不，是个替身。”石头手指点了点地，顿住
“主角如果是那几个木头人小孩，所谓的心愿就不需要我们来完成，他们支配着河东边孩子的一切，你记得么？救下大帅，他母亲出现的那么快，就算没有我们，她救人的速度不会比我们慢多少。很不恰当的形容，凶手总会回顾自己的作案现场，即便是潜意识作案。”
“这次接近了他们更是，小孩的一举一动，都几乎是按照某种指令来完成。”
“不识字，会加减不会乘除，表现在孩子身上的一切，都完美契合父母。”
“所以。”石头慢速点了一下头，“镜花水月呗，只是一个安慰的产物。”
石头在地上划了一个H，点了点，自言自语着：“一条河，一边是孤村，一边是荒坟。”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儿女。”
“一边是过去，一边是现在。”
大家默不作声地看着石头，被目光聚集的人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暂时不会去触发情景碎片，我要在这个时间点多待一会儿。”
小荷想的很快，“我们捏造的身份还有利用的价值。”
“对。”石头点了点头，“这么好的登堂入室的机会，直接接触到第一手史料，再像昨天那样直接跳跃到五年后，我们今天做的一切就打水漂了。”
“还有那个热心肠的守灵大爷，得看他藏着掖着些什么。”
“可以。”小荷点了点头肯定这个说法，“明天我还是会按顺序敲门，大家还是一起行动，没有意见么？”
石头哼哼两声，熊猫和大帅更是毫不犹豫地应声
“我今天也算是对自己的院子有了一些了解，晚上我会再摸索一下找点线索，记得小心不要触发碎片。”小荷看了大家一圈，提示到
“还有……”小荷补充，“昨晚我掰了板半只铅笔，剩下半只我在河东边这个‘我’的家看到了。”
“我不敢百分百确定，这就是我留下的痕迹，你们如果还想验证，也给在屋子里留下自己的痕迹，明天我们再确认。”
没有人有异议，天色渐晚，离昨日那场纸钱狂欢盛宴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大家没有再耽误的想法，石头和熊猫好心把大帅搀到了属于他的那扇门钱，熊猫就迅速溜了
“嘭”
“嘭”
“嘭”
“嘭”
门关上了
这一章出现的所有姓名都是游戏里NPC的称呼，主角还有队友依旧按照昵称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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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乡偶书》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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