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二月，云河大学。
“……您是今同学的哥哥？”
导员面前的清秀帅哥有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狐狸眼，面色白净带着几分学生气，很难让人联想起今念昭口中开小卖部的“哥哥”。
“是的，老师好。”
她转头看向角落里怯生生的今念昭，又隐隐相信这狐狸眼少年或许真是唯一能管住他的人。
都说大学管得宽，今念昭考上云河大学才一个学期，累计旷课三十余次，挂科七门不说，还劣迹斑斑吃了处分。
导员联系不上其父母，才知他从小由哥哥管教，便加微信说明情况。
本只想线上提醒，谁知这哥哥竟像管高中生一样，专门赶来学校，拎着弟弟的耳朵来办公室听训。
“您好您好。念昭有些情况还是有必要向您提醒几句……”
寒暄几句后与导员告别，云苏木搭着今念昭的肩膀走出办公室。
“……”
“……”
“哥哥想骂就骂吧。”
“……柿子，先不说你挂科七门，帮同学算命敛财是谁出的主意？”
今念昭说：“我自己想的。帮别人看手相时，顺便探探脉搏，这样就知道有没有沾染妖气。”
云苏木饶有兴趣地望着咖啡店门口正在争执的情侣，又随口问道：
“体育课怎么挂的？”
“我没去上。”今念昭诚实道，“校园跑也没跑。”
“对不起，苏木，上学期我追踪妖怪导致缺课，没有照你说的坚持锻炼。”
云苏木闻言皱起了眉：“几百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学会爱惜身体。”
他转身钳住念昭的手腕：“跟我回桃源，你今天必须挨打。”
今念昭低低骂了一句“死狐狸”，却没有反抗，任由对方拖着自己走。
他作为一只半妖，带有山魈血统，因此得以长生，和云苏木已经相识近一千年。
两人在桃源里生活，在人间收留妖和鬼怪，今念昭是小妖们口中的“山神大人”，无奈自己身为半人半妖，从小体弱多病，捉妖时又容易受妖力侵染，总是被身边那只狐狸心疼教育。
这几百年，云苏木维持着桃源第一酿酒师的名号，而今念昭为了捉妖，融入人间，当过学徒，念过私塾，还开过小店，如今在现代社会，沦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学生。
两人上了地铁，找了两个空位坐下。
“老木也不管你。假父亲也算父亲吧，何况他在人间都混上公务员了。”云苏木端详着今念昭生了冻疮的手，“……每年都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回家记得涂点膏药。”
“嗯。”今念昭斜靠在兄长的肩头，闭目养神。
地铁停在小山林站。两人拐过街道，沿着青石路走上竹林山，来到一间无人问津的寺庙前。
寺庙后门挂着一柄铜锁，今念昭在其上轻叩三下，铜锁落地，门后的桃源映入眼帘。
没错，桃源就是人间百妖的庇护所，而他就是这里的主人。
至于云苏木，是他的主人。
两人踏入门中，花香、酒香、米香四溢，粉白的花朵铺入天际，青石小巷通往深处。
再拐弯是一条街道，那儿的商品应有尽有，鬼怪们能够自由从事喜欢的手艺。
云苏木带着今念昭径直回到桃林深处的院落，掩上木门。
今念昭伸手摘下眼镜（专门买来增加学生气）放在桌上，取下围巾，脱了外套，又用热水淋了一阵冻僵的手。
苏木本来想着只打手心，可今天看来，对方的手应该是吃不消了。
“站着，手放在身侧。”
“说吧。”苏木坐下，抬起漂亮的眼睛审视念昭，“‘追踪妖怪导致缺课’？追踪什么妖怪？伤到哪里了？”
今念昭自知瞒不过去，便垂下眼睑说道：“和老木一样，是一只不太安分的墓鬼。专吸食年轻学生的精气神。”
云苏木奇道：“都不太安分了，还执意带回桃源干什么？交给除妖师吧，总被我们抢生意，他们也怪惨的。”
“本性不坏，只是狡猾，藏得很深，废了些功夫。”
“体内虚寒，妖力微弱，锁骨下方三处淤青，后腰四道爪痕，我不信你只是废了些功夫。”云苏木的声音冷了下来。
今念昭仰头翻了个白眼。死狐狸，什么都瞒不过你的鼻子和眼睛。
“小伤，不碍事。你少管。”
“……柿子，你怕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体质。”云苏木挑了挑眉。
今念昭心想自己这一整个学期都不曾听哥哥的话，妖没捉成，还把身子搞垮了，料到今天肯定难逃一顿竹笋炒肉。
因此只好乖顺地递上竹条，默默走到石桌前，俯下身，将上半身伏在冰凉的桌面上，抓紧桌沿。
云苏木从身后绕上来，摸了摸念昭因为生了冻疮而青紫结痂的手，轻声道：
“你昨晚说梦话了。”
今念昭闻言愣了愣。
他记得那个梦，记得百年前下雪的江南，也就能猜到自己说了什么梦话。
虽然两人约定不提往事，可羞耻感还是涌上心头。他不安地动了动。
家中没有大床，云苏木为了让今念昭睡得安心，每晚都会化回狐狸形态，舔舔他的掌心，随后蜷在他身旁入睡。
苏木将少年扶起，叹息一声：“不打你。你是山神，护佑鬼怪是你的职责，也是爱好，我只希望你不要太过逞能。”
“明天我装成学生和你一起去学校，我们去会会那只墓鬼。”
……
不管怎样，轻易逃过了苏木的惩罚，今念昭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因此早起时心情舒畅，将床头睡眼惺忪的小银狐拎下床，盛了一碗肉炖面条给他。
变成狐狸后的苏木异常乖顺，蹭蹭念昭的手心，低头舔着面汤。
今念昭看到后还不忘拍拍他的身后，作为平时总被按在腿上打屁股的报复。
云苏木并不介意他这点小心思，吃了早餐之后才懒懒地变回人形：“走吧，跟你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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