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看着手边闪烁的荧光，又看看身侧的谢枯，“你想听我说什么呢？说‘好啊我不生气了，我被你的一片痴心感动了，我开始试着接受你了’？你做这些除了自讨没趣有什么意义呢？我永远不会给你想要的回应。”
谢枯低下头，自嘲又落寞地笑了笑，“……我知道。”
他知道明玉不会接受他，他只是——只是看到明玉不高兴，他下意识地就想讨好她，想看她开心。
只是，他的讨好似乎从没成功过。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我们抓到这里又能怎么样呢？最迟一个月之后，一定会有人发现我们失踪，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呢？”
“你这算是担心我吗？”
“你还真是会自说自话，自娱自乐，”明玉冷笑，“与其到时候闹得难以收场，不如现在收手。”
“收手？你是说放你和赵松离开，让你们继续做你们的恩爱夫妻？”谢枯笑了笑，“这种事在梦里想一想就算了，我不可能让你们走，除非——我死了。”
“我看你是疯了。”
谢枯轻笑，“是啊，我疯了。”
萤火虫还在花园中飞舞，浅绿的光点在月下织就一张温柔的网，谢枯曾想用这张温柔的网网住明玉，但她永远都离得那么远，就像现在，他们明明并肩站在同一处花丛前，中间只隔着几只萤火虫，但那距离仿佛一层看不见的雾气一样难以穿越。
谢枯站在那里，落寞地望着她的侧影。
这场散步最后不欢而散。
谢枯将明玉送回三楼后，沉默地离开了。
明玉的心情也不好。
玉兰走过来，栀子被谢枯叫去安排一些事情，现在只有她一个跟在明玉身边，玉兰是很活泼健谈的，姐姐在的时候总是阻止她多说话，以免她言多有失，不过现在栀子不在。
“夫人，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认识您了，我在教科书里见过您，还有您的母亲，我觉得您真的特别厉害，”这么年轻就在科学领域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被写进教科书里，这简直是活着的科学传奇，她特别佩服读书好脑子好的人，第一次见到明玉的时候，玉兰真的特别激动，她差点忍不住冲过去要个合照。
明玉心情不佳，她勉强提起精神笑了笑，“……谢谢。”
“夫人，其实是真心喜欢您的，他人挺好，条件也不错，您为什么不试试接受他呢？”
明玉闻言，诧异地抬起头看着玉兰，“什么？”
“真的，您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呢？只要您愿意接受，先生肯定就不会再关着您了。”
“小丫头，我已经结婚了，你应该也知道，我的丈夫现在正被关在庄园另一端的小楼里，我怎么可能接受谢枯？”
“我知道啊，可是先生只想从您这里得到一个情人的身份，他不是想要抢夺您丈夫的位置。多一个情人也没什么坏处啊，以前稍微有点本事的人都是三妻四妾，像您这样杰出的人，多有几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什么？
“玉兰，爱人只会有一个，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同时爱两个人的。”
“是么？”玉兰咬了咬手指，“我看大家都有不止一个爱人呢。”
这孩子究竟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
“先生似乎也没说过一定要您的爱，您分点喜欢给他就好了呀。”
“……我不喜欢他。”
“嗯？为什么？先生人很好的，家世和长相也很出挑，一点儿都不比您现在的丈夫差。”
明玉叹口气，觉得和这个女孩子实在是难以沟通。
玉兰看着明玉的表情，不禁苦恼的挠了挠头，她本意是想撮合明玉和先生的，怎么好像反而更糟了。
为了挽回一点谢枯在明玉心中的形象，玉兰主动讲起了她们姐妹和谢枯的相识。
她们是贫苦人家出身，家里兄弟姐妹多，爸妈只让哥哥弟弟上学，她们两姐妹自小就没读过书，从能听懂话开始就昼夜不息地干活，十六岁那年，爸妈带着她们去了城里。
这是她们第一次城里来，交错的街道、炫目的灯光，川流不息的车辆……见所未见的新奇世界让她们兴奋不已。
但父母不是带她们来见识这里的，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门道，把姐妹两个以5800的价格卖给了这里的洗发廊，还说是送她们来这里学门手艺，将来给自己攒嫁妆。
虽然叫洗发廊，但干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生意。
她们是没读过书，但也不是白痴，知道这里做的是卖肉的生意，她们当然不愿意，跑过闹过自杀过，可怎么都逃不了，每天都吃不饱，每天的毒打也少不了。
被关在这里的第七天，她们遇见了谢枯。
那时候谢枯正在对谢氏所有企业进行摸底和熟悉，到了这里后，他要先实地视察，中途的时候经过了一间发廊，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在夏季令人窒息的热风中，这里莫名地散发着一种油腻腻的热气。
他直觉这发廊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这时候，他听见后院里的哀嚎。
“里面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估计是小孩子不听话，正挨揍呢。”
“小孩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这种声音的小孩子呢，”谢枯冷笑，转身要打电话报警。
在这种地方叫的这么凄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在受胁迫。
老板急忙按下他的手机，将他拉到一边，“诶呦我的谢先生，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何必要断人家财路呢？再说了，这种店背后都是有人的，这强龙不压地头蛇，您报了警就是和人家结了仇，等您走了，我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事情到处都有，您何必管他呢？”
谢枯轻笑，“多谢提醒，我要做当然会做干净，还有，你也不用担心他们来报复，因为从现在起，你被解雇了，谢氏不需要你这种胆小如鼠的领导者。”
谢姝经营多年，谢家背后的势力也相当强硬，不到半天的功夫，整个发廊都被连锅端了，连带着抓获了一大批从事不法行业的犯罪分子。
玉兰和栀子也因此获救，从那个魔窟里逃了出来。
“知道我们的身世后，先生可怜我们，就给我找了个活儿干，反正够我们两个过日子，也再不用回那个家了。再后来，先生看我们两个力气大能干活，就把我们送去学功夫了，我们学了一年多，把先生请来教我们的雇佣兵都打翻了，他就叫我们回来了，平时的工作就是保护他的安全。”
明玉的目光温和了些，“……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坎坷，这一路上没少吃苦吧。”
“夫人，我不是想说我的经历坎坷，我是想说，其实先生人品真的不错，你看啊，他人挺好，还挺有势力，你跟他待在一块儿，以后肯定不会受欺负。”
“傻姑娘，”明玉叹息一声，“人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靠别人是靠不住的。你说和他在一起不会受欺负，可是现在欺负我的人不正是他吗？他三番四次打搅我的生活，从前就把我骗走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上，现在，在我和丈夫度蜜月的时候把我们两个都抓起来，给我下药，用我丈夫的安全逼迫我——如果你是我，你真的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我——”玉兰苦恼挠头，越说越糟了，越说明玉越讨厌谢枯了。她也知道谢枯做的事情做的不对，但是她是谢枯这边的人啊，肯定不能说老板的坏话，“唉，我不说话了！”
“夫人，您休息吧，我先去门外候着了。”
她离开后，明玉走到窗边，她试着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但她的手软绵绵的，现在连这个台灯都举不起来。
使不出力气这件事让她生气，她抬手想把台灯扫到地上，可台灯的底座稳稳地立在那儿，除了那圈水晶流苏略动了动外，无事发生。
明玉长长地呼了口气，良久才平复了心口翻滚的愤怒和颓丧。
*
第二天。
“昨晚没睡好吗？看起来有点憔悴。”谢枯端着早餐进来。
明玉没理他，他又开口，“你没出来吃早饭，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先吃饭吧。”
“我要见赵松。”
谢枯摆放餐盘的动作一顿，“昨天早上不是见过了吗？”
明玉冷冷看他，“你昨天吃了饭今天不也要吃吗？我要确认他的安全。”
“我可以和那边的医生打个视频让你确认，但见面——不可以。”
“凭什么不可以，我要见我的丈夫为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因为你现在在我的地盘上，”谢枯低了低头，他深吸一口气才又抬起头来，“明玉，别再说这种话了好不好，我不想听你再提到他，我会嫉妒，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些什么。”
“控制不住自己？”明玉嗤笑，“这算是你的免责声明吗？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对我做了什么，也可以说，哦，是我的言语和行为刺激到了你，你这么做只是因为太爱我了，是吗？就像你现在做的。”
谢枯脸色苍白，沉默片刻，他走过来半跪在明玉面前，然后笑了笑，“怎么了，今天心情这么差吗？”
“如果你是我，你的心情会好吗。”明玉叹了口气，“谢枯，你真的爱我吗？”
“……”
谢枯看着她，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明玉都不会相信。
“也许你在心里想，因为你爱我，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事，可是是我要你爱我的吗？我没有义务承担你的感情，而且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要是真的爱我，为什么要打乱我的生活，搅散我的幸福。”她又叹口气，“如果这叫爱，那什么叫恨？谢枯，你真正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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