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盈从北京回来那天，梁奶奶就发现了红肿的双眼。
但当时她什么也没问。
因为梁盈在躲，生怕被她看见。
梁盈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去了北京，那会儿才七八岁，读四年级。在比较远的实验小学读书。
那时候就是她接送，梁盈的爸妈在北京很忙，基本不回家，孩子刚会走路就扔给了她。
梁奶奶不习惯在大城市，一直也没想着要过去，在桉阳习惯了。
后来大一些了。
梁母说桉阳的教育环境不好。
就把人带到了北京。
梁盈这孩子打小聪明，脑子转得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每一次看到梁盈都觉想，怎么一瞬间就长这么大了。
在桉阳读高中的时候，梁盈基本都不让人操心。
从小听话乖巧，邻居都夸梁盈懂事，其实她是心疼的，因为梁盈也就十几岁，她觉得这个年纪，她是允许梁盈不懂事的。
越是这样，也就越心疼。
这么懂事的孩子，就容易受委屈，因为共情能力太强了。
从北京回来那晚把她吓到了，哭到呼吸性碱中毒时，人喘不过气，浑身抽搐脸色惨白。
起初是以为梁母做了什么。
但一通电话才知道不是这样，也隐约从话里听到了一个秘密。
梁盈谈过女朋友。
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是很震撼的，她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上网查了查，其实梁盈躺在急诊室那一刻。
她就觉得，怎样都好。
不过，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姑娘到底是谁。
怎么就忽然这样了。
当问到这里的时候，奶奶也察觉到了她不想说，沉声叹了叹气：“没事啊，咱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梁盈静静的，手背枕着脸。
“都过去了。”
“你好好的我就高兴了。”奶奶把衣服给她盖好。
梁盈转过来对她笑：“我这不是挺好吗？”
“你要不想让我操心，这几天就把医馆关了在家好好休息几天，瞧你脸色差的。”
“奶奶，你戴着眼镜还能看到啊？”
“我就是不戴眼镜也能看到。”
梁奶奶把眼镜摘了，脸上有点小傲娇的表情。
梁盈跟着笑了笑。
..
祝乔仪隔天就到祝奶奶家了，带了些平时穿的衣服，祝奶奶家住实验小学边上，在家里客厅还能听到学校的下课铃声。
祝乔仪是早上去的，刚进门就看到了左欣然穿着校服坐在餐桌边上吃油条。
“你怎么在这儿？”祝乔仪问。
祝奶奶出来接过她手里的箱子，回她说：“她说不想在外边吃早餐，她妈忙没时间做，就过来住几天。”
祝乔仪瞥一眼桌上的东西：“那油条不也是外边买的吗？”
“不一样。”左欣然回答，剩下的半截塞进嘴里。
“那你上课得多远？”祝乔仪把防晒外套脱了挂起来。
桌上多了一副碗筷，是祝奶奶给她准备的。
“多走几步咯，我妈让我打车，也还好。”
“那也很远啊。”祝乔仪用湿巾擦手，有个小盘子装了三个牛角包，左欣然往她面前推。
“奶奶知道你爱吃，买给你的。”
祝奶奶帮她把行李箱推到屋子里，走出来说：“快点吃，不然得迟到了，家长会是什么时候？”
“下礼拜一，奶奶你别忘了。”左欣然站起来。
椅杯上的书包单肩挎着，抽出一张纸擦着唇角的豆浆。
祝乔仪问：“你妈呢？奶奶替你开家长会？”
“我妈要去市里拿货，去不了。”
左欣然的妈妈开了个小超市，平时生意不错，因此其实对左欣然管得比较松，好在左欣然这孩子不难管。
成绩不错，比较听话，按时回家也不乱跑。
性格也很乖巧，不怎么让人操心。
“奶奶，我先走了。”左欣然拿上书包，杯子里的豆浆还未喝完。
祝奶奶见着马上说：“喝完啊，喝完再走。”
左欣然转过来，仰头喝杯子里的豆浆。
手机叮咚一声，她一边喝一边看屏幕。
连着响了好几声。
祝乔仪看过去：“学校不是不允许带手机嘛。”
“你们那年代的确不能带手机。”
她脸色沉下去：“什么叫我们那年代？哪几年？我大你几岁啊左欣然？”
“走了，来不及了。”左欣然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搁，人跑了出去。
祝奶奶笑着：“别跟她计较，说话没个把门的，窝里横。”
祝乔仪当然没放在心上，剥着手里的鸡蛋站起来。
到窗边，靠着窗帘往下看。
客厅的窗户望出去正好对着马路，一辆大巴车从路上缓缓驶过，在对街站着个女孩，身上是职高的校服外套，挂在书包的背带上，隔腰卡着，袖口就顺着垂到了脚踝边，风一吹，摇晃着。
下巴轻微抬着夹睫毛，动作轻缓，偏头看镜子，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将东西装起来，摸手机低头玩。
忽然，左欣然的身影出现在街道这一头。
右手往上带书包，步子匆匆朝着街对面跑去。那女孩也放下手机直视着她。
一见面，女孩挑眉抱怨一句怎么这么慢，朝着左欣然斜了斜脑袋。
左欣然坐到了女孩自行车后座。
“她怎么跟职高的孩子认识了？”
祝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祝乔仪看一眼，随后视线放在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什么情况？
“新交的朋友吧。”祝乔仪说，人往餐桌边上走。
“那怎么一起上学？这两学校隔得挺远，这能同行？”
一个城头一个城尾，还得过个大桥，这能同行的确是挺奇怪的，而且她记得左欣然不是之前还说职高的孩子不好吗？
事情想来奇怪，祝奶奶已经去找手机了。
正打算给班主任打个电话，总得知道左欣然今天会不会安全到学校。
电话刚拿到手，祝乔仪转头说：“我去看看吧，别打了，您要是打了电话，她今天到学校，老师得叫她谈话，挺伤面子的。”
祝奶奶倒没想到这一点，一点头说行，那你去看看。
祝乔仪吃了蛋清，就出门了。
她从家里过来开的是祝母的车，桉阳停车基本都是在小区外路边上，停车规划的不好，大家都是乱摆着。
祝乔仪刚把车挪上马路，立马提速。
她出行晚一会儿，等她还差一百米的时候，正好见左欣然进校门。
或许是想多了，就是左欣然交的新朋友。
送她上学的。
祝乔仪知道左欣然什么性子，在家里边大大咧咧的，活泼得很，其实胆子特小，怕狗、怕蛇、怕马蜂、怕汽笛声、还怕麻烦......
她手把着车门，站在庇荫处看了许久。
等到铃声响，这时候她才打算离开。
“祝小姐？”
祝乔仪听着咬耳的声音传来，大脑先闪出那张脸，然后往后看。
黎菁含着笑：“真是您。”
祝乔仪把车门关上，整个身子转过去：“好巧。”
“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祝乔仪笑了笑，“铃声刚响，你还来得及。”
“我第二节课。”黎菁说话细声细气的，整个人都是温婉的气质，“我听说我们班有个学生是你的妹妹？”
“是，表妹。”祝乔仪倒有点紧张，想尽快结束话题。
“那还真是挺有缘分的，我跟盈盈从小是邻居又是同学，高中她转到了桉阳跟你又做了几年同学，没想到我的学生还是你的妹妹。”
祝乔仪的眸光解固似的松开，梁盈只告诉她是邻居，没说还是同学，她现在仿佛觉得，刚刚黎菁那段话是在说，她才是个插足者。
但是她不会表现出任何情绪。
“是挺有缘分的，欣然她比较皮，您费心了，要是没什么事情，那我先走了，我还有事。”
“嗯，路上小心。”
祝乔仪此生觉得最窒息的对话，就是跟黎菁，她总觉得里边有些沉闷，不是来自于对话的内容，而是感觉。
从桉阳中学离开以后，她直接去了职高。
…
下午六点半，晚霞正值鲜艳，云斑浮在半空，承接了半片金色，树叶在晚霞里反光。
职高的校门外好几个推车卖小吃的，有几个女生站在围墙下吃雪糕，耳朵里塞着耳机，和桉阳中学最大的不同是，她们披着头发不扣分。
岑瑶从校门出来，手揣进衣兜，把书包口挂着的耳机塞进去，拉上书包拉链，认真滑着手机。
手机靠近唇边，正好遮住半边弧度。
“盈盈姐，该警告的我也警告了，按照你说的，这事情违法她们也不敢搞跟踪偷拍了，昨天一溜烟你去哪儿了？走也不说一声。”
“还有，我今天送她上学可迟到了，这人太能磨蹭了，我服了，你得请我吃炸串，别跟我说不健康，我今天就想吃这个。”
发送，再摁住。
“不吃也行，你就回答我上次的问题，你不是跟祝乔仪不熟吗？这么关心她妹妹……”
阴影遮住她的眼皮，屏幕忽然也暗了，语音没说完就放出去了，抬起头。
祝乔仪眉头动了动，看向她的手机屏幕，微笑：“你好。”
岑瑶呼吸停顿，整个人面色苍白。
手机不争气响一声，两个人视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屏幕。
[在哪儿吃？你定，别太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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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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